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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干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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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宛走进水榭,一直沉沉郁郁跟在她身旁的谢芙,在看到水榭中的一抹倩影后,眼眸蓦地亮了亮。
“大姐姐!”
谢雅闻声转头,在瞧见提着裙摆,朝自己雀跃小步跑过来的谢芙后,她眼眉弯弯地转身,笑了笑:“芙娘。”
挽住谢雅的手,谢芙望了一眼她唯有些隆起的小腹,亲热地笑道:“芙娘见过大姐姐,好久不见大姐姐了,大姐姐跟小外甥可还好?”
往常从来没有见谢芙对自己这般热络关心过,此时谢雅心中却有些纳罕,但面上却不显。
她有些欣慰地想,或许芙娘真的长大了,会心疼在乎亲人了罢。
颔了下首,谢雅笑道:“我一切都好。”
笑着望了望谢雅,谢芙忽地转头,对走进水榭的卢宛娇声道:“母亲,你快过来啊,我记得从前你跟大姐姐关系不是甚好吗?怎么成了一家人,反倒生疏了?”
卢宛对谢芙的一番话置若罔闻,她走到谢雅的面前,浅浅笑了一下,唤道:“雅娘。”
“……”
看着面前的卢宛,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又想到自己的弟弟,谢雅不禁有些默然。
偏生谢芙还挽着她的手,带着笑意的面上浮现出几分茫然:“大姐姐,怎么看到母亲,你反倒不说话了?”
谢雅抿了下唇,对卢宛微微曲膝道:“雅娘见过伯母。”
注意到这厢谢芙走进水榭,风风火火的声音,昭平长公主望了过来。
看到卢宛与谢芙,昭平长公主笑着招手道:“谢太太跟芙娘来了?快快过来,方才本宫还说呢,你们怎么还不到。”
卢宛靠近昭平长公主与张太后坐下。
张太后身侧的女使怀中抱着五六个月,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
想来这婴孩,便是当今小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先帝的遗腹子三王爷了。
当今皇室凋零,只有如今圣上这一脉主支。
又偏偏先帝身体衰弱,只留下三子一女,最大的大公主也不过五六岁,他便在丹药酒色中撒手人寰了。
手中轻摇着一把芙蓉团扇,在卢宛与谢芙来之前,正与水榭中的几位贵女闲来无事说媒的张太后笑了笑。
她看向妆面发髻衣裙,无一不用心精致的谢芙,笑吟吟问道:“哀家听说,芙娘去岁也定亲了,定的是郑家的长公子,郑书嘉?”
谢雅见谢芙含羞不语,卢宛神色淡淡,微微笑着颔了下首,解围道:“是呢,正是郑家表哥。”
张太后闻言,不禁笑吟吟地感叹道:“郑家公子芝兰玉树,人品相貌都是京城顶拔尖的,芙娘你可真有福气。”
见张太后这般说,一旁的贵女也跟着奉承道:“芙娘才貌双全,是京城第一才女,我看,这真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是呢,真教人羡慕。”
看着谢芙微微泛红的芙蓉面,昭平长公主以帕掩口,有些忍俊不禁:“皇嫂您瞧这丫头,说她几句还脸红了,真是难得见她这般。”
昭平长公主的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宠溺与亲近。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昭平长公主的眼色。
更何况,平日里的谢芙本来就是她们拉拢讨好的对象。
一时之间,水榭中都是围绕谢芙的夸赞声,艳羡声。
从小到大,谢芙总是被这般众星拱月地簇拥着,被人羡慕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早习惯了如此,却还是喜欢这种教人愉悦的滋味,从未厌倦过。
……
未出阁的闺秀们都去太液池畔做诗会去了。
卢宛懒懒地倚靠在廊檐下的阑干上,将手中的糕饼掰成粉末,喂给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小鱼。
走到她身后,望着她一如往昔柔美的倩影,谢雅有些迟疑。
“宛……”
半晌,谢雅带着些试探地开口,却甫一出声,便发现自己叫错了。
她有些窘迫地改口道:“大伯母。”
卢宛闻声转头,看着身后的谢雅,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雅娘。”
她浅浅笑着问道:“夫婿对你好吗?在傅家不曾受委屈罢?”
听到卢宛这若无其事,与自己话家常寒暄的语气,谢雅手中纠结揪着手帕的力道更重了。
“傅郎待我很好,在傅家,我未受过委屈。”
对谢雅欲言又止的模样,卢宛状若未见地颔首笑了笑,慈和道:“你过得好,那我与你伯父便放心了。”
望着卢宛慈爱长辈的模样,谢雅的眸色变得愈发复杂与欲言又止。
她又为难纠结了半晌,见卢宛与自己寒暄过后,便要转回头去,她方才急急地开口道:“伯母,若……若您何时有空,可以去瞧瞧弦儿吗?”
卢宛听到谢雅的这个请求,不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如今她已嫁为人妇,这是什么要求?
看着谢雅微红的眼圈,卢宛正在想怎么拒绝她,却忽然听到张太后的声音传来。
“谢太太。”
卢宛转头,便见张太后手中拿着一把可以时时遮阳的芙蓉团扇,正遮于面上,望着自己。
扫了一眼有些僵持的谢雅,张太后笑道:“正午日头大,怎么在这里晒着,快快进来。”
卢宛顺势转身,对张太后曲膝礼了礼,浅浅一笑:“太后娘娘。”
见卢宛这般,也顾不上日光照耀,张太后走到水榭的廊檐下,挽住卢宛的手,扶她起来。
一张保养得宜的芙蓉面上,尽是要溢出来的热络笑意。
“谢太太跟哀家何必这般客气生分?”
卢宛随着张太后离开廊檐下,张太后身侧的女使抱着三王爷紧跟其后。
看了一眼襁褓之中的婴孩,只见这孩子生的一双乌溜溜的圆润眼眸,白皙的肌肤娇嫩,看着教人心生好感。
卢宛娘家的幼弟也是这个年岁,所以此时见到三王爷,她的心中难免有些柔软。
“三王爷真是生得玉雪玲珑。”
落座之后,卢宛眼眉弯弯地对张太后与昭平长公主夸赞道。
张太后见卢宛生得雪肤花容,又素来知晓她因为貌美闻名京城。
此时听到她这般夸赞自己的小儿子,心中很是受用。
微摆了一下手,张太后笑道:“谢太太谬赞了。”
望了一眼卢宛面上的神情,向来八面玲珑的昭平长公主笑吟吟对张太后道:“皇嫂,您将昀儿给谢太太抱抱罢。”
又转头,对卢宛眨眨眼睛道:“谢太太,你方才成亲不久,或许有所不知,这小孩子,是最能给人沾带喜气的了。”
对昭平长公主意有所指的话,卢宛只做懵懂不知的模样,垂眸羞涩笑了笑。
从女使怀中接过三王爷,卢宛抱着这娇贵柔软的小人。
三王爷倒是不认生,被她抱着也不曾哭泣,这让卢宛松了口气。
要知道,很多孩子被不熟的亲人抱,都会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很快,卢宛遇到了比三王爷嚎啕大哭起来,更窘迫尴尬的事情。
三王爷在她的胸.前拱来拱去……
卢宛有些不知所措地抬首,看了一眼张太后与昭平长公主。
张太后忙让女使上前,将三王爷接回去,同样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昀儿许是饿了。”
见卢宛与张太后都有些窘迫,昭平长公主眼波流转,掩唇轻笑。
“本宫看,这是谢太太好事将近。”
说罢,昭平长公主侧眸望向张太后,笑吟吟道:“皇嫂,我看昀儿这般亲近谢太太,谢太太跟昀儿也是有缘,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咱们便结个干亲,让昀儿认谢太太做干娘罢。”
张太后眼眸亮了亮,望向卢宛道:“只是不知道谢太太意下如何呢。”
卢宛见张太后答应得如此干脆,真无语凝噎地有点怀疑,她们姑嫂二人私下是不是商量好了,就等着今日见缝插针地问她。
“三王爷天真可爱,臣妇也很喜欢三王爷……”
平素卢宛都是一副温软面薄的小姑娘模样,又听她这般说,张太后与昭平长公主都以为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面上不禁隐隐透出些喜色来。
可谁料,说着说着,卢宛却话锋一转,愈发面薄羞涩起来:“只是不知道夫君的意思,还是待臣妇回去询问过夫君,再来给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答复罢。”
闻言,张太后干巴巴笑了一下,下意识有些着急地阻拦道:“摄政王政务繁多,咱们妇人间的事,还是不要去叨扰他了。”
听到张太后这般说,卢宛甚是赞同地颔了下首,微微皱眉,疼惜道:“是呢,夫君整日忙碌,真是教人心疼极了。”
这件事,卢宛心里跟明镜似的,谢行之十成十不会同意。
若谢行之能同意,张太后与昭平长公主,便不会绕圈子从她身上下手了。
更何况,如今谢行之虽手握天下重权,但也未必真的有篡逆江山的想法。
便是他真的有……
给小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做干爹,也未免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张太后与昭平长公主此举,打的算盘摆明了就是要教谢行之受人指点非议,从此束手束脚,不敢越雷池一步。
卢宛心中腹诽,这两人还真是把她当傻子耍了。
平白无故,她才不给自己找这麻烦。
而看着提起自己的夫婿,面上尽是疼惜,崇拜,与倾慕之色的单纯女郎。
张太后与昭平长公主看着卢宛陷在浓情蜜意中,青涩的无知少女模样,不知道她是真的脑袋不灵光,太爱慕谢行之,还是在装傻。
这种极尊贵体面,教所有妇人都趋之若鹜,双眼冒光的事,她也太淡然,太不按套路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