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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凉薄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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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训练场。
有的手持飞镖、有人选择肉搏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好不刻苦。角落,只见一个少年慵懒地倚靠在长椅上,双手抱臂,脸上盖着一本时尚杂志,悠哉悠哉的模样在训练场里尤为刺眼。
不少人忿忿不平,却也只敢心中腹诽。
谁让他是“毁”呢。
长椅的少年取下脸上的杂志,两指并拢钳住一根银针,“匪,去了次美国也学会零元购了?”他弯弯眼眸,好似在适应光线的转换。
看起来笑语盈盈,在场人却无法将他列入【温文尔雅】,【邻家大哥哥】的行列。
与毁共事过多次的暗深知,此人是个笑面虎,敏锐,凉薄之极。
戴着面罩的匪:“扔偏了而已,怎么?你可是裁决人身边的大红人(重音)要因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他尖锐开口,率先使出“道德绑架”。
在场训练的人放慢动作,暗暗地观察俩人。训练枯燥,偶尔吃个瓜有益身心健康。更何况主角还是大红人——“毁”,何乐而不为?
“是吗?训练这么久都能扔偏。”陈岸懒懒一睹,“我看,倒不如我和裁决人请示你去食堂工作?手这么抖,食堂阿姨一定很喜欢你。”
“你!”
这头剑拔弩张,无和暗的氛围显然要友善得多。眼眸清澈的少年攥紧手里的匕首,从陈岸被偷袭的那刻就有走神。
暗出声提醒,“注意力集中。”
无一怔,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暗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小少年。青涩的五官,初生的气息,像只无害的小羊羔。他忍不住多问了句,这个年纪应该坐在明亮的教室读书吧。
“今年多大了。”
无想了想,像校园里的好好学生认真回答:“大概十七岁。戴老说,我进裁决所前撞到了头,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多大。”
暗今年二十五岁,他算裁决所的老人。虽然变成了武尸,执行任务犹如一台杀戮机器,但片刻清醒后,他会心中嗫嚅自己的名字——唐归。
大唐盛世的“唐”,“归去来兮”的“归”。
忘了什么都不能忘记自己。
“怎么了前辈?”
外面遇见这样的人,暗会忍不住亲近,他喜欢这样真诚的人。可这里是裁决所。
暗收敛神色恢复了疏离,他直视前方的靶子道,“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释放你那愚蠢的善意。”
无想问“为什么?”刚触及到暗冷漠的表情,像朵含羞草快速的缩回去。
“我知道了谢谢。”
正如之前所说,面对这种“愚蠢的善意”,古铜色肌肤的男人不再做回应。
“无。”是陈岸在喊他。
卫衣兜帽的少年将匕首收鞘快步走向长椅。不知陈岸和匪互刺说了什么,无越走近,迎接的视线越多,并且气氛透着丝道不明的诡异。
他由陈岸负责管辖和训练,人到跟前少年微微低头,毕恭毕敬道——
“毁。”
“无,你不是一直问我击杀的秘诀是什么吗?”陈岸嘴角噙笑,“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看好了。”话音未落,无感觉自己手上一轻。
低头一看,手里的匕首已出鞘。
好快!什么时候?!
无错愕回头,只见自己的领路人已经和匪缠斗在一起。寒光闪烁的匕首直冲匪的面门而去。匪侧头躲过,却又落在陈岸下一轮的进攻。
训练场上,陈岸的身影如一道月色流萤。速度之快,出手狠毒,场上不少人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未进裁决所前,大家都是各方一霸,谁也不服谁,内部切磋在所难免,黑龙知道后只淡淡说了句“不能下死手”。
在黑龙看来,这样的内部切磋利大于弊。暗中派人记录数据便放任生长。
裁决所不养废物。
暗是记录者之一。
毁的速度更快了。
【过于狠毒】,从前信教的暗将这句下意识划掉的评价又捞了上来,他想,裁决人很喜欢。匪的格斗技巧还需精进,要多安排几次刺杀任务。
暗的瞳孔紧盯场上两人,只要毁有下死手的举动他会立刻出手。
匪快速用苗刀格挡堪堪拦截。匕首刺穿布料,这次是左心室。
冰冷的尖端触碰温热的肌肤。太近了,只要匪呼吸一重,这匕首便直接穿膛。
看着跟林妹妹一样,妈的!力气这么大?
李逵转世吧你!
匪心中暗骂,咬牙切齿,用尽全身力气挥开匕首,与陈岸保持距离,劫后余生的匪没忍住骂了句脏话,“你是不是有毛病?”
暗刚想出面叫停,突然陈岸已经闪现至匪面前,匕首翻出漂亮的刀花一横。
与陈岸合作过上百次的暗自然认出了这一招。这是…!!
“毁!”暗化为流萤,而陈岸却比他更快。扑面而来的冷冽,匪甚至来不及生理性的闭眼。呼吸,脖颈微凉。
匕首准确无误的横的颈动脉窦前。
匪很清楚这个位置割下去代表什么。
苗刀像麦穗垂在大腿后侧,匪知道自己输了。“你要杀我?”
陈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匕首的握柄,这个动作让刀子隐隐约约推进,心惊肉跳的匪只得仰着脖子不让刀割了喉。
陈岸似有所悟的表情,仿佛真的在思考是对同事“割浅点还是深点”才好。
人群中的无忍不住抿唇,只是吵架不至于杀人吧?
气氛焦灼,暗语气严肃似提醒似警告,“毁。”
陈岸笑了笑收起匕首,转身走向人群中的无面前,尖端朝下,将匕首插进卫衣少年胸前的口袋。他听见一句随心的毫无谢意,“多谢。”
“诶?”
无反应过来,陈岸却已经绕过他,人群分成两道他从中走过。似记起什么,长发少年回头,双目直视惊魂未定的匪,“忘记告诉你了。”
“什,什么?”
陈岸噙住唇角的笑,“我啊,真的有病。”
陈岸的离开带走脱水的空气,匪收起苗刀暗骂了句,“神经病。”
喝水的暗瞥了他眼:“你这嘴贱的毛病得改改,这次我在场,下次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点到为止’。”见匪不说话,他又道,“刚刚那一招,你也感受到了吧?”
“他速度太快了,招式乱得很,我根本没办法推测下一招在哪……而且我能感觉到,他真的会杀了我。”匪脸色难看,“今天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那招叫什么?”
暗拧上瓶盖,神色凝重:“见血封喉。”
“在同等或强毁30%的情况,击杀率可达100%。毁自进裁决所共参与15673次击杀任务,只失手过5次,并且还是在对方拥有管制的重军火枪械,或者风声走漏的前提下。”
暗每说一句,匪的脸色便多一分苍白。
“毁很特殊,他虽隶属武尸组,但从不与我们同起同住,并且拥有自我意识,不受限制的行走在光下,你要清楚,这是连尊都没有的殊荣。”
还可以保留自己的本名,任凭世人呼唤他的名字。
暗心中不起波澜是假的。
“他的实力仅在尊之下,我劝你不要招惹他。管好自己的嘴,谨言慎行。你很有潜力,才进裁决所三个月,我不希望你过早夭折。”
匪沉沉道:“我知道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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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
陈岸将碗里的青椒拨到餐桌上,“有事吗?”
无蹰躇半响开口:“毁,匪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岸是不爱吃辣的,喜欢辣是一种痛觉,他还没有那么变态喜欢自残。红彤彤的小米椒拔出,漫不经心道,“什么话?”
“就是匪骂你是不是有病…..”暗已经警告过,可毁想听从心里的声音,他抬头,眼眸像清澈的泸沽湖。“这是不对的,你不要难过。”
少年外露的情绪直白而真挚,陈岸竟窥探不出一丝污浊和伪装。食堂里人来人往,还有黑色的笑骂声、脚步声。两人对望,就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
“以后所里的饭菜最好少沾。”
“可是毁,你自己不吃完了吗?”
陈岸起身居高临下的睨视着无,脸上没什么表情。
“毁.....”无面对这样冷冰冰的表情有些无措,他在心里思考自己是否说错话时,对面的人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无看了看陈岸的餐盘,不明所以:“什么啊,明明自己吃得很干净还叫我少吃....”
……
“你确定他吃了吗。”王座上的黑龙淡淡开口。
台阶下的人低头,“是我确定,我亲眼看着毁吃完的。”
黑龙冷笑: “他倒还算听话。最近他在忙什么。”
“回裁决人,毁最近在台湾交了几个麻瓜朋友,似乎要组建一个乐队…..他这样过多的暴露在外界,是否对我们裁决所不利?”
黑龙波澜不惊:“你在担心什么。”
“毁这样长时间和外界的人在一起,属下怕他会起异心。”低下的头将头埋得更低。
“他不会。”不久前,黑龙亲自将毁这把刀调回台北大本营,而后者理所应当的向技术部提交“陈岸”这个假身份。甚至,不用任何人提醒。
朋友?乐队?怕只是丰富假身份的社会关系罢了。
“毁这个人,可凉薄的很。”黑龙深信,能弑父的人心又冷又狠,这样的人怎可能交出真心?
而且——
“只要颜绾在一天,他就会为乖乖地做我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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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小洋楼,窗台摆放着不少绿色小盆栽。厨房传来巨大的油烟机“哄哄”声,掩盖了连绵的呕吐。
颜绾神色紧张的望向洗手间,好一会儿,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
陈岸脸色苍白的走出来。
颜绾关掉抽油烟机,止不住心疼:“下次换个催吐药吃吧,这个太伤胃了。”
“只要不被他们控制比什么都好。”陈岸走到餐桌前,掀开盖住饭菜的白色碗碟,莲藕排骨汤的热气扑在脸上,模糊少年在裁决所的阴冷。
陈岸夹起一块排骨放颜绾碗里,“吃饭了,妈。”
只要不被控制….
只要不被控制,吃什么药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