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罗德岛·海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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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死后的第三个月，星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其实算是求救过的。
只是即使在情绪最崩溃的时候，她的求救仍然浅尝辄止。
星熊在某个极不合适的时机里想起来自己担任助理的那段时间，她陪着博士走在甲板上散心，难得摘下面罩的年轻女性露出毫无血色的病态面容，她扬起一双眼看着自己，冰冷，寂寞，像是无光的深渊，能够吞噬一切融入其中的情绪和感情。
而她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试探着伸出手想要勾住自己的手掌。
星熊眨眨眼，却是觉得这样的动作过于亲密不大合适，于是她缩回了自己的手，回以一个略显歉疚的微笑：“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博士？”
她的博士有些呆呆地眨了眨眼，然后扬起嘴角，将手放回了衣兜里。
“没有。”
说完这句话后，博士便停止了这一次短暂的散步，轻盈地踩上了回程的路。
“什么也没有。”
——如果我抓住了她，会怎么样呢？
高大的重装干员有些出神地想着，只是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并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痕迹。
不久之后，星熊在博士的私人领域的走廊门口看到了在架子上闭目休憩的鹰，她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而没过一会喀兰的领主穿着一声宽松舒适的便服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对着路过的星熊露出了一个平静的微笑。
“博士现在不太方便见客，若是有什么事情找她，我也可以代为转达。”
鬼读懂了那个笑容里的含义，于是她矜持的点点头避开了对视的目光，每日散步的路程不再包括博士的住处范围。
而后很久，或者也没有很久——
等察觉到的时候，银灰也已经离开了那里。
星熊从同僚那里得知，是因为博士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要求——“她似乎想和那位大军阀发展成更进一步的关系呢，”，诗怀雅有些无奈的抱怨起来，“博士那个小笨蛋，就算是那样亲密的关系，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多少有些太草率啦。”
“那那位老爷为什么不答应呢？”
毕竟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答应的。
疑惑的反问从鬼女口中脱口而出的那一刻，陈和诗怀雅都很惊讶的看了过来，星熊一瞬间头皮发麻，却还是故作淡定地继续说下去：“博士……也没什么不好吧？”
“她当然很好~”诗怀雅有些嗔怪的看着星熊，然后很轻地叹了口气，软软的说道：“就是因为太好啦，所以才不能那么随随便便的说出这种话呀。”
罗德岛与谢拉格。
立场中立的战场指挥官和希瓦艾什的家主。
……太麻烦了。
星熊听着陈和诗怀雅的分析，只觉得这两个人的身份和身后的关系，真的太麻烦了。
——所以当时还是让我抓住那只手比较好吧？
三个月后，银灰终于回到了罗德岛，只是两人同时选择闭口不言曾经过分突兀的请求，银灰回来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送给博士一组世所罕见的源石冰晶；可博士这一次却没有把它收入私人的空间，而是大大方方的放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摆在了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
那代表着双方的关系回归了最初也是最“正常”的范围里，没有暧昧，没有亲近，他们就只是关系紧密利益相同的同盟，博士会为谢拉格提供她个人的建议，而希瓦艾什永远会是罗德岛最忠诚的盟友。
这就很好。
凯尔希医生如此评价，断掉了所有人想要追问的意图。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啊，对了。
——【死亡】。
可笑的是，她连死都会做好最完美的准备。
商业，军事，人事，医疗，后勤……一切她能考虑到的细节，等到察觉过来的时候，她都已经为罗德岛做出了最优的备选方案。
——在她离开之后，作为替代她的最优备选方案。
所有人都在被逼着承认一件事。
某个人——某个所有人都以为她舍不得这一切的人，她在某个时刻开始认真倒数着自己的死亡，精心筹谋，亲手策划，将这里所有爱着她的人视作阻拦她走向死亡的敌人——若非如此，怎么会没有一人察觉到她这步步的准备？
他们的确没有察觉，因为他们甚至不愿意承认她的死亡。
在这件事情上，罗德岛的另外两位领导人分别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只不过她们的决定却是意外的殊途同归：一个选择了人体试验，基因融合；另一个则盯上了某台似乎可以跨越空间与时间的特殊机器。
而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带回一个人。
星熊不知道多少看似理智的人或是支持或是默许无视了这两种可怕的决定，赫拉格选择了沉默，却在阿米娅沉浸在修复工程时接过了战场的临时指挥工作；来自公证所的送葬人接手了所有的日常安排，龙舌兰在旁辅助；可露希尔的脸上失去了一贯轻松的坏笑，而当她终于一脸疲惫的停下脚步，旁边总能看到异客往来匆匆的身影……
都疯了吗？
也许是的吧。
当星熊这么想着的时候，自己也已经站在凯尔希的办公室，听她斟酌着言辞，询问是否可以抽取部分血液来进行基因融合测试。
让人不忍细想的可怕要求。
可星熊却没有丝毫犹豫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都疯下去吧。
鬼如此无所谓的想着。
这片大陆本就已经无药可救……至少，让我再看一次曾经近在咫尺的希望和光。
——谁都好，让我再见她一次。
***
这种压抑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氛围，终于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清晨，被剧烈的争吵声打破了。
——凯尔希和歌蕾蒂娅的争吵突如其来，却似乎又是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你们骗了我。”
纤细苍白的手掌死死抓住深海猎人的衣领把她用力抵在了墙上，凯尔希暴怒的眼神对上对方冰冷无澜的猩红眼眸，颤抖的声音里是压抑到了极点的恐怖怒火：“……她的体质不对劲，她的测试反应也有问题……我早该想到的，那种特殊的表现只有你们才会有……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时候你们对她动了手！？”
任由她推搡的歌蕾蒂娅垂下目光，眼神近乎悲悯。
“我没有对她动过手。”歌蕾蒂娅的声音仍然是轻柔又冷淡的，“凯尔希，你要知道一件事——我不会对我的同盟动手，更不会伤害我的队员。”
“胡说八道！”凯尔希倏然提高了声音，“她从来都不是你们那种可笑的种族，也不要把她和你们混为一谈！示拿只是罗德岛的博士，她属于这里，她也只属于这里！”
“……可你无法忽视事实。”歌蕾蒂娅仍然能维持着如深海一般可怕的冷静，“若非如此，你也不会现在同我发火——事实就是，你为了救她为那孩子尝试了所有已知种族的基因融合，这方法很有用，只是阿戈尔的血脉明显适配度最高，于是你提高了浓度，强化了实验，并得到了现在的结果。”
“……”
凯尔希死死咬住了嘴唇。
的确，博士的基因极为特殊，纵观整个泰拉大陆也找不到哪怕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族，没有参考对象作为对比，实验的进行便变得格外困难。
她小心取出样本模拟实验，发现博士的基因几乎可以与所知所有的种族进行完美的融合——那一刻，凯尔希的脑海中瞬间涌出了无数可供选择的方案：黎博利的灵巧，菲林的机敏，库兰塔的坚韧，瓦伊凡的强大……甚至于阿戈尔的特殊，只要得到其中一种，她就能唤醒沉睡的博士。
可是，失败了。
一次又一次的……
失败了。
失败了。
失败了。
……
她没办法。
她没有退路，也没有时间。
面对博士即将崩溃的身体，她必须选择阿戈尔的基因。
“凯尔希，你明明是知道的。”
歌蕾蒂娅轻声说道。
干员们渐渐聚集此处，阿米娅就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们，脸色愈发骇然。
周围众人表情各异，而歌蕾蒂娅被所有人看着，并不打算就此停下揭破事实的叙述。
“……你明明已经见到了红色的斯卡蒂，也知道她和那个孩子之间有着奇怪又深刻的联系，你在那个时候就应该知道了问题才对。
为什么只有她的基因拥有那么高的融合度，为什么她的意识会变得越来越脆弱，为什么只有阿戈尔的基因融合度能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适配度？”
歌蕾蒂娅看着凯尔希苍白的脸色，缓缓叹了口气，轻轻挣开了那只有些颤抖的手。
“——因为她已经被‘大海’选中，早在你知道的时间以前她就已经被海嗣同化……斯卡蒂已经找到了她的气息，而你就在不久之前，帮那只来自深海的红色怪物完成了同化要求的最后一步。”
意料之中的，医生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
“……你叫她，是你的队员。”
深海的猎人这一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推开了凯尔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垂眸低声道：“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也是仅限于我们两个才能知道的秘密，但是和现在进行的其他任何事情都不矛盾……至于您，凯尔希医生，现在不该执念我的问题，博士的身体修复应该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步骤，这片大陆被海洋包裹，海水可以抵达你能想象的任何地方……你要小心深海的窥视。”
她的话音刚落，伊比利亚的青年倏然色变，他忽然推开了紧密聚集于此的人群，拔腿冲向了凯尔希的实验室——！
“博士！”
干员棘刺的声音过于急迫，他甚至忘了被他呼唤着的那个人已经无法回应他的声音，而当至高之术暴力破开厚重的实验室大门的时候，那游荡于巨大水池之中的陌生又熟悉的美貌生物仍然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的本能。
——水箱里，漂浮着一只只能用诡艳来形容的类人姿态的“海嗣”。
那姿容诡艳的怪物拥有大多数深海猎人的雪发红眸，绚丽透明的耳鳍从月光一样迷幻的雪白长发之中舒展张开，附着深蓝色鱼尾上的鳞纱被水波鼓荡，她将修长的手掌贴在玻璃上，眼神却是如幼兽般干净，那里面毫无人类的理性，冰冷又纯粹。
她在水中漫无目的的游荡，随意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凯尔希失败了。
不，不对。
棘刺怔怔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手掌贴上厚重的玻璃，被赋予了深海姿态的博士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将手贴了上来。
——这样的结局，也许不能说失败。
青年看着博士的目光追逐着自己的身影，下意识露出自己最温柔的微笑。
……这应该是，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罗德岛·海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