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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给我画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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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惜朝画画的功夫,江无瑕似是有些累了,跳不动玩不动,可这样坐着也很是无趣,翻开这人写的《七略》读了起来。
顾惜朝并非是个文弱书生,是有内力会功夫的,察觉到她在看他的书,面上有些赧然。
这书他曾拿着去投权贵,盼望能有识千里马的伯乐瞧中,却遭受了大大的羞辱,那个小官将他这书贬的一无是处,只因他出身微寒,便连带着瞧不起他的才华,将他赶出府来。
不知为何,被这少女翻开,仿佛被翻开内心最隐秘的一处,既盼着她夸上一夸,又怕她也瞧不起,内心复杂极了。
江无瑕却并不知晓顾惜朝心中所想,看的认真。
有一阵微风吹过,吹拂起她的一缕长发,粘到了脸颊边,她却仿若未觉,此时少女坐在石头上看书,青年在一旁描绘着她的样子,实在是一副美到极致的画面。
顾惜朝瞧见她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心里有点痒痒的,想要帮她掖到耳后去。
他抑制住了蠢蠢欲动的手和蠢蠢欲动的心。
“你能写出这本《七略》也是很有才华的嘛,为何甘心在这个小城里卖字画呢。”
江无瑕抬头问他。
对着这张娇美至此的容颜,顾惜朝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的话只是无心之语,却如同拷问般,焦灼着他的心。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他的才华是不被很多人认可的,那些当官的只会拿他卑贱的出身来笑话他。
顾惜朝的脸色并不好。
江无瑕恍然大悟:“嗯,我懂了,其实你不甘心的对不对?”
“有没有人说过,姑娘说话实在有点一针见血,有些人不太喜欢你这样聪明的女人。”他明明不想这样说话,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却好似见她不惯一般,非要这样怼一下她才心里舒服。
江无瑕呵呵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秀色山水都为之褪色,天地间万籁俱寂,仿佛只有她是彩色的,是生动的。
“我一向都是这样说话,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难道我长成这个样子,是要我去迁就别人的吗?不应是别人来迁就我?”
她说的理所当然,让顾惜朝哑然,反而大心底里觉得她说得对。
若是谁有幸得了这般的女子,自然锦衣玉食如珠如宝的对待着,绝不肯叫她受一点委屈的,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博佳人一笑。
以往他还觉得实在荒谬,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以事业为重,为个女人要生要死,太丢脸也太窝囊了。
可现在,若对象是这个少女,男人能做出这种昏庸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们男人是这样的啦,又要要求女子貌美,还要女子贤惠,娶进门后最好能不妒不嫉,操持家务主理中馈,还要温顺柔媚,你们男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能顶嘴,以男子为天,将来年老色衰了,还要大度,最好主动给夫君娶十个八个的小老婆,男人千年来以礼教压迫女子,要求女子顺从,没了贞洁最好你自己识相点去死,不给娘家夫家蒙羞,当然会觉得我说话不好听了。”
她还一晃一晃的踢着脚,显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顾惜朝心中反驳,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话说回来,其实你是不甘心的对不对,从你脸上我就瞧见了。你去汴梁呗,诸葛神侯这些人的府上也不是不招门客的,何必在此埋没你的才华,你自己也过得不开心呢。”
诸葛神侯并不得皇帝重用,他投神侯府,还不如去投蔡相门下。
他没有说出来,反而问道:“诸葛神侯虽然辈分高,在朝中也算颇有声势,可并不把持实权部门,朝中清党势微,姑娘也觉得蔡相等人乃是奸臣吗?”
“他们不是奸臣,难道还是忠臣?哪怕是我这么个小女子也懂得,蔡党蒙蔽圣听,明明好多次都是我们打赢了,却还是要给北边送岁币,蔡党纵着陛下不理朝政,这不是人尽皆知?要我说,诸葛神侯这些人太愚忠,做皇帝的每日沉溺书画和游山玩水,那去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非要占着那个位子作甚,还不如让给有能力的……”
顾惜朝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敢说:“姑娘,这话可不能说,你说这话,哪怕是神侯,也不会放过你的,不一定哪天就派四大名捕把你捉回去,关到六扇门大牢里。”
江无瑕才不怕呢,笑嘻嘻的:“他们能抓就来抓我啊,抓得住我才怪。”
很快,她就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也不知从哪掏出一袋糕点,捻起一枚吃了起来。
连着吃了三枚糕点,嘴里有点干干的,咽下去后还差点呛着。
“诶,你这人,我都呛到了,你也不给我倒杯水吗?”
顾惜朝不禁叹息:“姑娘稍等一会儿,刚才水烧着,还没开,我这里条件清苦,实在没法准备周全。”
“哼哼。”
江无瑕不满的哼唧两声,书也看完了,点心吃的喉咙干。
这时,一只有着紫色翅膀的蝴蝶停在大石头旁开出的小花上,用长长的喙部吸着花芯的蜜,她轻巧的趴在大石头上,跟那只蝴蝶对视了起来。
顾惜朝进去拿烧开的小壶,出来便见到眼前这一幕。
他这里只有些人家不要的茶叶沫子,用来泡茶给如此一位少女喝,实在不配的很。
江无瑕抬起头来,与犹豫的顾惜朝四目相对,顾惜朝便看见她如玉的小脸皱成一团,还撅着粉红的嘴。
哪怕做这种怪相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的可爱。
“怎么了?”顾惜朝有点慌:“草丛里蚊虫多,是不是咬着你了?”
江无瑕摇摇头,她身上带着驱蚊虫的香囊,哪里有什么蚊虫这么不长眼,会咬到她。
“我以前觉得蝴蝶好好看,好可爱,现在离近了看,就像毛虫子长了两个翅膀,啊,好恶心,这么一看,还不如蛾子毛乎乎的可爱些,正面看,蝴蝶的脸还凶凶的,差点吓到我了。”
顾惜朝差点笑出声:“就是因为这个?”
“喂,你不信吗,你也来跟它对视一下,它长得真的很凶的。”
见顾惜朝还是一副有点好笑的表情,江无瑕气咻咻的从他手里抢过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顾惜朝低下头:“我这里只有些粗茶,怠慢姑娘了。”
江无瑕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他再倒一杯。
她掏出自己的糕点袋子,放到他桌上:“你请我喝茶,我也不能不礼尚往来,我请你吃糕点。”
她将里头一个个被粉色小纸包着的糕点拨拉出来,像倒糖果那样,倒在他桌上,堆成一小堆。
不过一些茶叶沫子泡的粗茶,她竟丝毫没表现出嫌弃。
明明看着便是富贵窝里娇宠长大的娇小姐……
顾惜朝看着那些糕点包裹的纸张,都比他用来画画的纸好上一些,他没说话。
江无瑕却没察觉到此人的复杂心情,趴在桌案的侧面,看他画的画,托着腮问:“今天是不是画不完。”
其实是可以的。
但不知为何,顾惜朝却想着时间慢一点就好了:“画不完的,勾勒出线条,还要填充颜色,要几天的时间。”
“哦。”
江无瑕打了个哈欠,仿若自言自语:“不知道阿飞他们几天能解决完,要是快的话,过几天我就得离开惠安了。”
顾惜朝不动声色,心里却咯噔一声:“我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姑娘,姑娘不是惠安人。”
“是啊。”江无瑕大方承认:“我就在这住几天而已,过几天要去汴梁。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挺厉害的大夫。”
江无瑕得意洋洋,顾惜朝瞥见她的小表情,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鸡毛刷子的尖尖轻轻的扫着,痒痒极了。
“是吗?倒是看不出来。”
江无瑕哼了一声:“你若出去闯荡江湖,早晚会听到我的名号的,不过,我取个什么名号比较好呢?这梅二先生叫做妙郎中,原来拜火教有个胡青牛叫蝶谷医仙,啧啧,听着就不霸气。我非要取个,人家一听就会觉得我很厉害的绰号。”
顾惜朝心里发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温和,只听着她这般唠唠叨叨,心中对于过去遭遇的不忿,对于抱负不能施展的不满,像是蚂蚁一样啃咬着他的内心的嫉恨,这一刻都平息了下去。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宁静。
江无瑕越说越困,打了个哈欠:“你今天画不完,明天再画吧,我好困,得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来找你玩。”
不等他说话,她拿出那张面具戴好,将脸遮掩了起来,又带上了兜帽,慢慢悠悠的走出他这穷酸的小院。
像是一阵谁也抓不到的风,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顾惜朝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笔,好一会儿,才放下,她给的这些糕点还在他桌子上。
捻起一枚,缓缓打开外头粉色还带着些许香气的包裹纸,露出里面白润晶莹的糕,是桂花糕,而且不知怎么做的,一层白糕一层透明的糕交叠着切成四方的小块形状。
他吞入口中,慢慢的嚼了起来,桂花的清香与米融为一体,咬破后里面缓缓流出热乎乎的馅儿。
就像这个女孩子一样,是非常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