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器》阴炽盛

47、遗子遗长（一）

　　皇帝摆的宴自然不会差到哪去，更何况这次请的还是外人，太仆自然又是下了一番功夫。
　　酒是宫里珍藏的前朝佳酿，菜色更是天上地下应有尽有，殿角焚了香，伴着叮叮咚咚的声音着实引人发困。
　　楚檀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百般无聊的看着眼前扎成一堆一堆的人，左等又盼，就是瞅不见有给他上菜的，看着楚将军桌上眼馋不已。
　　想要凑过去，偏偏许多人隔着，看将军都只是个影，万般没有家中自在。
　　方有些后悔缠着楚将军来此。
　　若是两人对坐独饮，岂不比现在逍遥快活。
　　楚檀几杯浑酒下肚，眼前的人都变成了双影，连美丑都分不清。
　　只得瞪大眼睛瞅，可即使如此，也当不得半点用，两个还又多了一双。
　　再去看楚将军，就更是看不清了。
　　只觉得眼前呼啦啦的上来一群人，晃的人眼晕目眩。
　　旁人看他丑态，只道是色欲熏心，难登大雅之堂，唇边挂着嘲讽，嘴里却打着哈哈，这边道着楚二爷喝醉了要去搀扶，那边半只眼睛就溜到了楚大将军身上，笑的自然是越发谦恭。
　　可惜这会上边还顾着邦交的事，没得理会他们。
　　楚大将军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楚檀，此时见堂下人看舞姬看的魂不守舍一般，不由蹙了蹙眉。
　　终究还是顾着身份，没有下台去把人赶回家。
　　可心里终究不是个滋味。
　　“大将军在看什么？”蛮狄使臣放下手中杯盏，眼睛在下席上转了一圈，扫了扫歌舞百官，最后还是转到楚将军身上。
　　能坐在皇帝身边的人，地位自然非同一般，从以前的楚渊到现在的楚恒，这楚家当真是风光无限。
　　只是——
　　使臣看了看隔在皇帝与楚将军之间的空隙。
　　只是，终究还是不如从前。
　　想到以前楚渊风貌，那使臣不由有些出神，想当年在战场上的少年英姿，竟然已经去了二十年了，事过境迁，这楼台殿阁没有半点变化，只是上面的皇帝已不再年轻，少年将军的位子也换了另一个楚家人。
　　使臣看着楚将军的脸，恍惚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少年将军。
　　定下神来细细观看，眉眼间却只有四分相像，若真要说像的话——
　　使臣顺着楚将军的视线向下席看去，这里最像楚渊的不是现在的大将军楚恒，而是那个夹在百官中，坐在席间的人。
　　使臣抬头向上座的皇帝看去，岁月已经在他脸上刻下了足够的痕迹，也许依旧可以看到当年的样子，也许依旧他可以将脊背挺的笔直，但是他老了，他毕竟已经老了，二十年前的年轻已经离他而去，连当年的霸气似乎也被岁月冲淡了许多。
　　他的目光——
　　如同楚恒一样，停留在那个席间——
　　使臣收回打量的目光，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面貌虽像，气度却差的多，想来应该也是楚家的人。
　　可惜这幅样貌，竟然长在这种有手无脑的人身上。
　　“抬如揽月，俯如戏渊，自然是看歌舞。”楚将军这时也不紧不慢的将视线从楚檀身上收了回来，面上八风不动。
　　“哈哈，如此良辰美景，自然少不得歌舞助兴，可这等凡俗之曲，哪配的上皇帝陛下，又哪入的了大将军的耳朵。”
　　“贵使言过了。”
　　“当年长胜将军前去我国，我国主设宴款待，命二千士卒舞，长胜将军大声呼好，并入场与之共腾跃，当时情景，如今想来也是难忘。”使臣摇头赞叹，颇有些不复从前难能再来的意思。
　　皇帝听到这里，看着远方似乎想起什么，轻轻的叱出两字，细听来却是“胡闹。”
　　两字又轻又短，不一时就散入乐声之中，好似从未有过。
　　那使臣似乎从感慨往事之中回过神来，扬手打了个手势，又面向皇帝，言道：“此次前来，敝国国主命下臣将这些人带来，献于陛下，以示永世修好之意。”

　　且说这边楚檀正看到兴头上，突然娇滴滴的美人全没了，换了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上来，待眯眼瞧清楚后，险些没把酒杯跌到地上。
　　虽说楚檀喜欢男人，但到底还是个好美色的，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赏心悦目的东西自然便讨人喜欢，这阳刚勇武与粗犷豪烈之美着实差上许多，是以楚檀自然不会有太大兴趣。
　　其实这也是楚檀醉眼难看清，这些人既然被带到这里，自然是挑着个头模样的，若是长的丑些，万一惊吓了天颜岂不糟糕？
　　楚将军看楚檀兴趣缺缺，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动作。
　　一大群男人呼喝之声震天，楚檀本就眼晕，此时被这一吼一跺，自然是头脑胀痛。
　　找了个借口，便溜走入厕去了。
　　“哈哈，看来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我族舞蹈。”
　　“曲高和寡，贵使何必执着于那些文臣。”
　　“刚才我看席间有人与大将军面貌颇有相似之处，不知可是将军家中亲族？果然年少英俊。”皇帝本来捻着胡须的手顿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什么好的地方，入了迷。
　　“这席间确实有楚某几个族兄，一家亲缘，有些相似也是正常。”
　　“我看那人样貌比起将军更似以前的长胜将军，虽事隔多年，但下臣对长胜将军的英姿记忆犹新，不知长胜将军可有子嗣留下？”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下。
　　“贵使远在贵国，想是消息不灵通，长胜侯现居封地，想贵使此次想是见不到了。”
　　“大将军，下官说的并非是过继的子嗣。”
　　楚将军目光下垂，注视杯中琼夜“贵使是指？”
　　“下臣听说，长胜侯临去之前，曾有一子，聪慧无双，五岁能诗文，十岁竟得状元位，不知可是真？”

作者有话说

　　在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