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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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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发家很早,在新城已经扎根几十年了。到了郑与这,结实富到了第三代,但郑家老爷子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少搞投机取巧的事,专注实业,虽然错过一些风潮,但是走得很稳,郑与是郑家老三,从小吃喝玩乐样样擅长,正事一概不通,看着也不着调,但皮囊生得不错,一双眼天生潋滟,顶着郑家幺子的名号,顺风顺水地晃荡了二十来年。
第一次吃亏,就是在陈牧洲这。
在这之前,他只是听长辈提起过陈家,虽然同样是实业起家,但旗下产业早就涉及并横跨到金融、通信和信息技术了,几年前新城出了榜单,陈家旗下的主体部分R.C华际市值惊人。
而那时R.C一把手正好易主,变成陈咏存,陈牧洲的生父。
陈牧洲也是那时候,才闯入圈内人视线。
郑与跟陈牧洲就差一岁,他妈还是因为陈牧洲,逼着他去多读了个硕士。
镀的那层金箔没用,但在异国那两年,郑与正好认识了罪魁祸首。
陈牧洲那时也才22,出国是为了解决一笔坏账。
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郑与虽然懒,但不傻。偶然间见识了这人手段,极少见的狠角色。
他的原则是,打不过就加入。
当时陈家暗流涌动,有那么些人,希望陈牧洲永远待在那儿别回来了。
郑与是那时帮了他。
而认识的第三年,郑小少爷才发现,陈牧洲虽然对美色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他心里好像有人。
他自己越来越忙,却让郑与帮他收集一些艺术作品。
拍卖会陈牧洲自己很少去,而郑与的主页就是游手好闲,正好帮他做中间人,最后发现陈牧洲一年贡献上千万是有的。
而他挑中的作品,百分之九十是画。画基本都是意识流。
色彩缭乱,大量线条交错。
后来真熟起来,郑与才发现那代表什么。
——一场雨。
陈牧洲就像在拼图,用这些作品,一点一点拼出某一天的场景。
而记忆是会骗人的。
尤其当人过于专注时,周边的场景就会变得模糊不清。时过境迁,想要回忆复刻出来,只会觉得,好像这样是真相。好像那样也是。
陈牧洲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场暴雨。
还有灰暗中,一抹颜色轻淡的粉。
郑与真正开始帮忙找人后,才头疼地发现,这些信息少的可怜。
他绝望到问过陈牧洲好几遍,真没有看到对方脸吗,那头发呢!按理说,以陈牧洲的身高,怎么都能应该看到对方发型啊!
但是没有。
陈牧洲的回答很一致,就是沉默。
他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只是偶尔会觉得,那像一场幻觉。
也许是他想象出来的。
只是迫切地,想要佐证这一幕存在过,或者完全没有。
郑与这话一出,陈牧洲脚步都顿住。
身边三位高管不知缘由,跟着急停,互相间交换了个眼神。
郑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那时候那地方不是没装摄像头吗,但那是南城的壹乔,壹乔那片你知道吧,现在是老牌豪宅区,当年算才开发的盘,住那儿的业主不多,家底都厚,但是之前不是找不到吗,我发现漏了一种可能——可能是有业主办聚会,请了宾客,那就不一定是南城的人家了。”
陈牧洲:……
陈牧洲:“所以呢?结论。”
他抬手摁了摁直跳的眼窝。
郑与:“呃……结论就是,她可能是……外地的……?哦对了,而且你说那个裙子,我估计是V家的高定,它们家颜色喜欢用梦幻型的,但是当年在国内店都不多,可能这女生挺受宠的,性格应该也是比较可爱那种?”
陈牧洲:“谢谢。你的结论很华丽。”
郑与几乎能想象他的神情了,心虚咳了声:“客气了……”
陈牧洲:“但华丽的废话也是废话。”
郑与干笑:“被发现了。这样,你等我回国!我肯定能缩小范围,搞到名单!”
陈牧洲收了线,抬头看见三位高管还在,视线微垂,落在那份文件上。
“这是谁递的?”
陈牧洲温声问道,目光逐一扫过面前三人。
“陈总,我……我提的。谷新这块开发,很多人盯着呢,我就想今年也该是时间提上日程了——”
右边的中年男人硬着头皮迎上他目光。
一般来说,批这种级别的资金,陈牧洲也没时间对条款的所有细节啊。
“韩总,”陈牧洲从林柏手里抽出文件夹,扔还给他,慢条斯理道:“如果下次你交的还是类似的东西,可以考虑另谋高就了。”
陈牧洲唇角似乎勾了点弧度,但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谷新形势复杂,从年初开始,R.C就决定不趟这片浑水,他是明确提过的。但这位高管硬着头皮也要上,只能说牟私利的油水诱惑太大。
上了电梯后,林柏对了下晚上的日程:“今天曲总那边又来问,下周在城东的私宴要考虑去吗?说想找您叙叙旧。”
没有回音。
这个问题……很敏感吗?
林柏余光观察了一秒,才发现陈牧洲甚至没在听。
好像在出神。
这情况太罕见。
林柏一时不知道该继续问,还是就这么放过去算了。
反正他一向也不会去这种场合。
电梯快到车库层时,陈牧洲忽然开口:“去查查看,V.u十年前的设计师,做过的款式汇总下给我。那年高定客户名单也试着找找。”
叮——
电梯门打开,陈牧洲径直离开。
他仿佛提了个跟平时差不多的要求——
又极其奇怪。
高定?
林柏进R.C就在陈牧洲左右帮忙处理事务了,虽然说特助是万能的,但他从来没从陈牧洲
那里,听到过任何工作要求以外的命令。
这还是第一次。
当然,更不正常的是,陈牧洲竟然答应了曲家的邀请。
*
江聿梁活到二十五,第一次尝试到失眠的滋味。
把整个出租屋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十二点准时上床,但是直到凌晨三点都睡不着。
即使是刚来新城那段时间,她兜比脸还干净,不管身处哪里,晚上一过十一点,照睡不误。
一天的烦恼一天当,吃睡是维持健康秩序的基础。
但江聿梁没想到,那天陈牧洲的话,像在她脑袋里扎根一样。
她有太多疑惑了,整件事情就像一团迷雾,她无法分清,陈牧洲是那个故意放烟雾弹的人,还是真的良心发现提点她的人。
如果真有人记恨上她,就因为她救了黄友兴,那这个人是谁?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跟黄友兴又有多大仇?
黄友兴还是两年前财经新闻的常客,因为算技术型人才里难得会做生意的,生活方式也很单调,家庭关系看着也很简单,不到三十结的婚,孩子都上初中了。
最让江聿梁翻来覆去的,是她现在正跟邱邱合租,目前的工作也是,在邱叶汀负责的这家资产评估公司里待着。
真有人盯上她的话,会不会连累到邱叶汀——
江聿梁连续三天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带着眼镜盯电脑屏幕,达英也好,黄友兴也好,相关资料就那么多,盯也盯不出花来。至于陈牧洲那人,公开的信息就更少了。
就知道他马上二十九,在R.C华际是板上钉钉的一把手。个人相关新闻更是半点都找不到。
江聿梁真觉得奇怪。
这男人正当年,连点花边新闻都没有?
她看R.C前年在影视界也投资了三家文化公司,回报率相当亮眼。
但也没有任何名字跟他摆在一起,并排出现在花边绯闻里。
江聿梁咬着腰果想。
要么就是狗仔不敢。要么就是真变态。
在床上窝到第四天下午,她被邱叶汀一脚蹬出了门。
——“你要发霉啊你!最近是闲,也不用挺尸三天吧!出去转转,不到九点不准回来。”
江聿梁站在街边发呆,望着车水马龙,灯带绵长,忽然灵光一闪。
她掏出名片,仔细看了看,给林柏名字下,第二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你好。林——先生吗?我是江聿梁。”
解开混乱线团的最好方式,就是先叼住一根。
死都不能松口。
*
一小时后,江聿梁下了地铁,抬腕看了看时间。
七点四十。
怪不得这么挤。
她活动了下肩膀,感觉自己就像汉堡中间那块肉饼。
唯一的好处就是包都不用自己拿了,松了手也能被人群紧紧夹住。
R.C总部在CBD西区中心,是前年搬的新址,钢筋铁骨直入云霄,夜晚灯色亮起时,玻璃幕墙的光像某种波纹,被黑夜和光包裹着的建筑,仿佛很久前就这样耸立,很久以后也不会消弭。
江聿梁站在大楼人烟极少的C口,抬头望着这栋高楼。
真的。好高。
脖子都有点酸。
是林特助让她来这个口等,说这里一般只有他们和少数管理层进出。
他跟门卫打了招呼,但江聿梁没进去,就站在对面等。
本来以为至少要九点以后,可出来的比她想象中早很多。
几乎第一时间,江聿梁就看见有人沿着长而薄的阶梯而下。
陈牧洲今天难得穿了黑色西装,裁剪优秀的西装外套敞开,肩线腰线收得比例得当。
衬得他尤为修长,利刃淬火般的气质。
可西装又框不住他。
江聿梁欣赏到一半,脸色忽然变了。
仿佛电影慢帧。
在这个温度适宜、天清气朗的夜晚,江聿梁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一幕。
这一幕是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