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疏帘淡月

5、假期

　　辞了工作，剪短头发，她决定给自己一个月的长假。
　　第一件事，就是到健身中心找他。
　　“能不能，借你用一个月？”她直截了当地问他。
　　看他错愕的表情，她俯下身，放声大笑。
　　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来，问她：“你的男友呢？”
　　她抬头看天，“Over！”
　　“嗯？”
　　她拨拨额发，“我把他甩了。”
　　他点了下头表示了解，“所以，就来找我了？”
　　她倏地转过身子，半开玩笑地道：“别自贬身价呀！我可是为了你，才和他分手的。”
　　他严肃起来，“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知道啊。又没有强迫你和她分手，只不过要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来‘勾引’你而已。”
　　他皱了下眉头，“如果我拒绝呢？”
　　她目光炯炯地看住他，“你会吗？”眼睛里，是满满的自信。
　　“我……”他叹了一口气，“好。就当是陪你散散心吧。”
　　她满意地笑了。
　　他怎么会拒绝她呢？即使到现在，他还是那么喜欢她。

　　“我要哭了！”她冲进健身房，劈头对他说出这样一句。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张面纸。”
　　“不要！”她一把拉住他，力气大得吓人，“帮我想个办法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凝视她一会，默默走到一台跑步机旁，开始调试。
　　“喂！”她的脸涨得通红，“你听到没有？我忍得很辛苦啊！”
　　“想哭就哭，何必忍着？”他头也不抬地说。
　　她仰起头，拼命地把眼泪压回去，“才不！我早就决定，再也不为他掉一滴眼泪！”
　　“谁？你的男朋友？”
　　“错！前男友！”她用力把头向后仰。
　　“好了。你过来吧。”他终于转过身对她说话。
　　“干什么？”
　　“跑步。”他把她拉到跑步机旁边，“身体里的水分一旦变成汗，就不会有眼泪了。”
　　她脱掉高跟鞋，站上跑步机，疯狂地跑起来。
　　不多时，汗水浸湿了她薄薄的衣衫。
　　身体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心也变得轻灵。
　　眼泪早就没有了，她闭上眼睛，纵情享受这种速度带来的全新快感。
　　他在一旁看着她，眉心慢慢拧成一个结，神情那么哀伤。

　　KTV的包厢。
　　“原来她不是你的新女友啊。”
　　“嘘！她睡着了。”他将她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靠了靠，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
　　“她究竟是你什么人啊？”
　　他不答，低下头发短信。
　　“不要告诉我，你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在给你女友发短信。”
　　他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脚踏两条船。你小子也太过分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他沉默了一会，答道：“我追求她的时候，她正忙着和别人谈恋爱。等她想起我来，我却已经有女朋友了。现在她失恋，不过是想找个人陪陪她罢了。仅此而已。”
　　“哦？那你现在还爱她么？”
　　“我不知道。”
　　“和你现在的女友相比，你比较在乎哪一个？”
　　他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明明还很喜欢她。”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
　　“既然如此，就对她好一点嘛。”
　　“如果我对她太好，她也会同样回报我，那样我会受不了的。”他摇着头，声音中充满挣扎的痛苦，“而且……这对我现在的女朋友也不公平。”
　　“唉……你小子就是太有责任心了。”
　　“唉……”他也叹息一声，侧过头看她熟睡的脸，眼睛里盛满醉人的温柔。
　　他哪里会想到，那时的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她坐到他的对面，出神地望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抬起头，“光看着我做什么？”
　　“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啊！”她的笑容灿烂。
　　“我好看？”他不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怎样，也比不上你那位……”他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她却不在意，“他呀，就是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我才会把他甩了嘛！我的男朋友，比我都漂亮，那怎么行？”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我现在觉得，他还真冤呢！”
　　她没有笑，左手手指轻叩台面，右手支颐，沉思的表情。
　　过了半晌，她问他：“你的女朋友……她有没有我漂亮？”
　　他好笑地看着她，“没有。怎么了？”
　　她继而又探身向前，拿一双大眼睛盯牢他，“那……她张得和我像不像？”
　　他想了想，答道：“不怎么像。”
　　她的眼睛仿佛一亮，“不怎么像。说明还是有一点像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被她追问得吃不消，只好敷衍：“是是是是是！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没什么啊！我随便问问。”
　　他看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站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
　　“喂！”她又出声。
　　“嗯？”
　　“我今天晚上可以住你这里吗？”
　　“咳咳咳……”他被水呛到，“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住你这里啊。”
　　“孤男寡女……我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很认真地说道。
　　“柳下惠是谁？”
　　他哭笑不得，“你有没有文化啊？”
　　“我开玩笑的。”她终于收起笑容。
　　“呼……你吓死我了……”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放下了心。
　　她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轻声道：“今天……已经是三十号了呀……”
　　“啊？”他没听清。
　　“没什么。我来做晚饭吧。”她向他绽出一朵绝美的笑颜。

　　晚餐过后，他们又聊了许久。不知不觉，已过九点。
　　“不早了。”他提醒她，“你该回去了。”
　　“真的不让我留宿呀？”她笑道。
　　“走吧！”他还真怕她住下来。
　　“你可别后悔哦！”
　　“别玩了！”
　　见他有些生气了，她连忙道：“走了走了。”
　　“我看……我还是送送你吧。”当真要走了，他似乎又有点舍不得。
　　“不用了，我到楼下叫部出租车就好了。”她摆摆手。
　　“楼道那么黑……”
　　她迅速转身，指住他，“你再说要送，我就不走咯！”
　　他立刻噤声，目送她走下楼梯，方才把门关上。
　　他并不知道，就在门合上的那一瞬，她已泪流满面。

　　第二日早晨，当他打开手机时，收到一条她发来的短信：
　　“我已经坐夜间的火车离开这里，勿念。另，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愉快的假期。”
　　他直到这时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昨晚提出留宿，又为什么说他会后悔。
　　此刻，他发现，她对他来说，甚于一切。

　　她坐在火车上，从容地看沿途的风景。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她知道是他，却不去理睬。久了，他自然会倦的。
　　她的假期，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