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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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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姑娘,乔乔?你们说的是谁?”原本安静用饭的傅启平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察觉到傅启平态度有异,廖明珠心中一动,暗暗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难怪他要问一句,毕竟还有当年那番缘故……
廖明珠笑容如常:“国公爷不知道,这乔乔名叫沈云乔,是沈成简沈大人的嫡长女。前几日棠哥儿和兰哥儿宴请了几位公子姑娘小聚。旁人也就罢了,唯有这沈云乔格外机灵讨喜,跟咱们兰哥儿十分投契。”
沈成简的嫡长女,这么说来,沈云乔应该是那人的女儿……
傅启平意有所指道:“是那位何夫人的女儿?”
廖明珠点头。
果然是她。
傅启平沉默了一瞬,“既然是故人之女,理应多照拂一二。”
就知道会这样。傅启平这人面冷心热,其实善良得很。
他话中深意,廖明珠已心知肚明,轻轻答应了一声:“放心吧。”
这番对话看似平平淡淡,不显山不露水,实则隐藏了诸多机锋,傅兰叶心思不在这上面,故而没听出不对劲之处,只知道沈云乔有望来自家做客,顿时高兴不已,嚷嚷着要给沈云乔准备礼物。
傅西棠却隐隐产生了一些猜想。
听父亲的语气,似乎他也认识沈云乔的生母何云尔?
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过了不久,在魏国公府为两位公子执教的潘琦潘大师,忽然提出想收一位细心稳妥的女弟子,侍候笔墨,兼做两位公子的伴读,也好互相监督,共同进步。
传闻,那位爽朗爱笑的国公夫人,听了这话却有些为难,直言道:“您老人家明知道我们国公爷膝下没有女孩儿,我天天巴心巴肝,想得一个伶俐的闺女疼,可惜命里没有这么好的福气。您还来戳我的肺管子呢。”
潘大师便说:“难道府上设立私塾,只准自家人听不成?我瞧其他府上的小姑娘,也有聪明懂事的,何不结个善缘?”
如此一来,潘大师想要收徒的事,迅速传扬开,很快便街知巷闻,万众瞩目。只因潘琦在文坛地位超然,可谓是泰山北斗,地位牢固不可撼动。有人钦羡老人炙手可热的名气,有人真心仰慕其陆海潘江的才华,一时都挤破了头想做潘琦大师的弟子。
谁知,潘琦挑来选去,不知怎么的竟看中了三品文官沈成简的女儿,惹得那些自诩身份高贵,踌躇满志的千金小姐纷纷扼腕叹息。
这日,沈成简散衙回府,朱漆青幄马车辘辘而行,驶到一处拐角,冷不丁撞上一辆简朴低调,半新不旧的竹帘小车。
沈府车夫有眼无珠,以为对方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扬着鞭子呵斥道:“尔等还不速速退后!知道我身后这车上坐着哪位大人么?耽误了大人归家,你吃罪不起!”
对面小车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枯瘦干瘪的老人,也不用他人服侍,自个赶着马车,闻言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朱漆青幄马车上悬挂着的木牌,见上面篆刻着一个“沈”字,便淡淡说道:“看来,他沈成简做了一个小小的常侍之职,就眼高于顶,疏于学习了。不但忘记了尊老重贤,爱民如子,就连这一笔字都大不如前了,可叹可叹。”
老人的话刚刚落音,沈成简就吓得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掀开帘子一看,竟然真是潘琦潘大师,当即三步并做两步地从马车上下来,站立一旁,毕恭毕敬地施了个弟子礼:“先生恕罪,弟子下人莽撞,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多多见谅。”
潘琦不咸不淡道:“沈大人言重了,老夫不敢当,我可不记得收过你这名弟子。”
潘琦作为本朝博学鸿儒,教书多年,赞一句桃李满天下也不夸张,且他弟子众多,门徒三千,乡里间甚至有“满堂朝臣半姓潘”的戏言,可见潘琦在文人中举足轻重。
与潘家这种底蕴深厚,盘根错节的门阀贵族不同,沈成简虽也是书香门第,但出身却寒微得多,祖上不过是末流文官,胜在一个家风清正。到了沈成简这一代无世袭公爵可承继,无祖上余荫可仰仗,全靠着一股子狠劲儿,过五关斩六将,一关关考取功名。
彼时,潘琦尚算是年富力强,名声远播天下,沈成简做梦都想拜在他门下,奈何没有通过潘琦设下的考试,最终只得含恨离开。
是以,沈成简即便如今已跻身朝堂,仍想唤潘琦一声先生,这既是出于尊重,也是因为对潘家在文人墨客中强大号召力的渴望。
然而,潘琦却不贪图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师徒之谊,“沈大人想必已经听说了,老夫因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有意收一名女弟子整理笔墨,协助国公府两位公子完成课业。因国公夫人与沈大人发妻何夫人曾是旧识,府中两位姑娘,也曾到国公府做客,瞧着都十分乖巧可人。国公夫人和老夫都有意于沈府。只是,不知道沈大人是否忍心割爱?”
此事沈成简自然早有耳闻,连日坐衙,同僚间也没少谈论此事,大家议论纷纷,都好奇最终会花落谁家,却不想这天大的好事要砸到自己头上。
沈成简心中激动:“下官府中二女,不知是谁有幸得国公夫人和潘老先生青眼?”
潘琦捋了下胡须:“沈大人嫡长女,聪颖灵敏,秀外慧中,是个可造之材。”
云乔?
怎么会是她?
沈成简难掩惊讶之色,试探着说道:“多谢潘老先生抬爱。只是,我这长女似乎有些木讷怯弱,惧怕生人,不便外出,倒是次女玲珑剔透,一点就通。若蒙不弃,不如让次女随侍老先生左右,为两位公子添茶倒水……”
一语未尽,潘琦已经忍不住冷冷瞟了沈成简一眼,不轻不重地说道:“都是至亲骨肉,沈大人不好厚此薄彼吧。”
沈成简语塞:“这……”
倘若是旁人如此语带教训,隐含指责之意,沈成简自然不会忍让,但奈何说这话的人是潘琦,其中分量让人不敢小觑,只好默默认下。
被潘琦精明睿智,洞若观火的目光盯着,沈成简再也说不出其他搪塞的话,一揖到底道:“任凭老先生吩咐。”
……
“姑娘大喜,给姑娘贺喜了。”
一大清早,就有婆子来到风荷居,喜气洋洋地冲沈云乔行礼。
什么大喜?
沈云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三头身,要不是年龄不够,险些以为今天是自己出阁的好日子了。
那婆子笑意浮夸,语气谄媚:“姑娘还不知道吧,国公府选中了姑娘您给两位公子做伴读,以后,您就是潘大师的女弟子了!”
沈云乔认出这婆子是沈成简院子里的人,便道:“这话是父亲说得?”
那婆子有心讨赏,急忙忙抢了这报喜的差事来,尽拣着些好话说:“可不是,老爷昨日回来得晚,顾念着姑娘人小觉多,不忍心打扰姑娘休息。这不,老爷今日一早醒来,立刻就让我们来请姑娘过去呢。”
赏钱是不可能赏钱的,沈云乔自己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再说了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沈云乔与沈成简父女缘浅,平素并没有太多话说,这一回唤了她去,沈云乔也是大不自在。
待到了主院,远远就见到沈成简与花如澜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小声说着些什么。
看到沈云乔前来,两人收了声,沈成简很有严父威仪地说道:“想必你已经在下人口中听说了,你走了大运,侥幸得国公夫人和潘大师赏识。这是喜事,我与你母亲都替你高兴。”
沈云乔知道必有后话,且做出乖顺模样,静静听着。
果然,沈成简夸赞的话没说几句,话锋一转,对沈云乔说道:“国公夫人和潘老先生厚爱,你切不可恃宠生娇,到了魏国公府,须得处处小心谨慎,循规蹈矩,做好弟子本分。”
沈云乔道:“是。”
花如澜给沈成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尽快导入正题。
沈成简便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远离父母,孤身去往国公府,总归是有些不妥,何苦平白惹父母担心。不如你去同国公夫人回禀一声,请你妹妹陪同,两人一起,凡事也有个伴儿。”
沈云乔心中淡淡冷笑: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且不说成为潘大师弟子,随堂听这位博学鸿儒讲课的机会有多珍贵,单说廖明珠贵为高高在上的一品诰命夫人,又怎会随意听沈云乔一个女娃娃摆弄,也太高估自己在廖明珠心中的重要性了。他们把魏国公府当成什么,以为是自己家后厨房,可以随意进出,如入无人之地?
沈云乔老老实实道:“女儿办不到。”
花如澜眉峰一厉,静待沈成简发落沈云乔,她知道,这个男人极度自卑又异常自负,生平最受不得别人忤逆自己。
沈成简表情阴沉,看向沈云乔的眸光冷冽如刀:“你这是要顶撞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