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复何似》啕啕

6、初入皇宫

　　过了护城河，轻车便直入宫禁，白风在前，一行随从在后。重重宫门洞开，薛蓝儿挑帘看去，竟是红墙朱檐九曲回肠，琉璃盘龙台。

　　白风本意是驾马前行，孰料薛蓝儿抵死不从，硬要坐车。他也只好让他与婢女坐车，急急地赶回宫内。

　　薛蓝儿睨了眼带笑的紫儿，心中恼意更甚，“笑！笑什么笑！”

　　“谷主，咱们这可在宫中了啊，万不可粗言哦。”紫儿笑她，“倒是谷主要终身在宫中着一身男装吗？”

　　“嘁！鬼才终身呆在这晦气的地方！”

　　紫儿一惊，却是再难掩笑意。她们家谷主虽是口无遮拦，但古灵精怪旁人无法及，她倒也不为她担心。反正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她就会想着方儿逃出宫去。

　　一路路的回廊四通八拐，龙腾、雄狮雕于石栏之上，青石砖一块一块，看得薛蓝儿是眼花缭乱，到了哪儿也不知道，只知道跟着走。

　　刚到了一朱漆圆柱前就见着一太监赶来朝着白风行跪拜礼，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白风皱眉点头，步伐加快了许多。

　　薛蓝儿被叮嘱在承乾宫外候着，她便也老老实实地等着，自进了宫，薛蓝儿就不再聒噪，如临大敌般谨慎着。

　　紫儿也小心翼翼地等候，自是明白自家小姐的担心。

　　白风进去了好一会儿，薛蓝儿默默地等着，面上似有晚风拂来。薛蓝儿乍一抬头才发现现下已是傍晚时分，红火火的天幕下尽是一片巍峨的宫殿，九曲回廊，琉璃瓦台，她竟是真进到了皇宫了。

　　紫儿瞧着薛蓝儿的脸色不对，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忙问：“谷主，你怎么了？”

　　“紫儿啊，我们赶紧想方儿逃离这里可好？”薛蓝儿蹙眉道，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那一刻紫儿竟觉得她望着远处一片片宫殿、楼台之余瞥见了自身的未来。

　　是啊，宁愿漂泊江湖，也勿进这深宫大门。

　　紫儿点头应是，里头便宣薛蓝儿觐见了。

　　薛蓝儿踏进门槛，心倒是平静下来了。不就是见个皇上吗？皇上也是人，吃不了她的。想出方法的这几日，她就规规矩矩做事，不犯错，他未必还会降罪不成？

　　薛蓝儿兀自安慰着自己，减轻心中的烦躁。恍惚之中已然走到了明黄烟罗之前，宫灯初上，她才瞧见里头有着一个朦胧的人影，白风立在她的身前，清咳一声示意她该下跪请安。

　　薛蓝儿跪拜于地行大礼，却听见有一声清笑响起，沉稳却带着点点沙哑，甚是好听。

　　“想不到薛谷主长得竟是如此娇小。”

　　戏谑的音调下，薛蓝儿一怔，依旧跪在地上不知该答什么是好。

　　她想想，欺君罔上可是大罪，思忖了番，薛蓝儿决定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却不知这皇帝又清清冷冷地开口：“想好怎么答朕了吗？”

　　薛蓝儿一哆嗦，揣测这皇帝难道有读心术不成。

　　“放心吧，朕不会读心的。”

　　噗……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应该在路上的时候就该从白风的手里逃走的，她不应该为救莫菱耽搁了那么久的，她……错了。

　　“薛谷主，现下你想逃，也是逃不掉了。除非你会飞天之术，逃得这重重宫闱。”

　　薛蓝儿怒，霍然抬头便闻及白风大喝一声大胆。滚他的大胆不大胆，心思都败露了，她还能顺利逃走不成？

　　薛蓝儿冷道：“你想要怎样？”

　　“呵……好气魄，自朕登基以来，你是第二个敢如此对朕说话的人。”

　　“……第一个该不会是鬼吧？”

　　里间，皇帝的语调轻飘飘地传出，薛蓝儿又是一哆嗦，“离鬼已是不远了。”

　　沉默蔓延着，薛蓝儿就这样瞪着明黄烟罗后的人，瞪得她眼睛都酸了，他又笑道：“朕记得朕七年前曾去玉镜城解毒时，见薛谷主都还是一女儿身呐，怎的七年不见就成了一男儿身了呢？”

　　薛蓝儿银牙一咬，两脚发麻，准备跳起来发难。不想紫儿在后头拉着她的衣摆，使劲地拽着，让她镇定。

　　是的，是的，她得镇定！

　　薛蓝儿强自深呼吸，忽略他语气里无限的嘲讽。

　　薛蓝儿啊薛蓝儿，记住，他可是皇帝，皇帝是什么？就是你万万不能得罪的人，也是你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现下干什么最好——装傻！

　　“臣惶恐，不明白皇帝陛下所言之意。”

　　“哦？”一阵清笑，龙涎香的香气四散开来，伴随着这皇帝的笑，“那么，就劳烦薛御医舟车劳顿之余前去瞧瞧朕的艾妃，她从昨日里肚子就闹得慌，宫中众医无能，全仰仗你这位神医了呢。”

　　靖元帝将神医二字说得稍重些，薛蓝儿磕头跪安，一袭便衣便随了侍卫前往那位不知是爱还是艾的妃子住处。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靖元帝是初试牛刀，探其锋利。她若是治不好那妃子就是对不起神医二字。她若治好了，怕是也没啥好日子过了。

　　“谷主，你今天是怎么了？”

　　“紫儿，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啊。”薛蓝儿压低了声音，有叹息溢在其中。紫儿觉察得出，薛蓝儿并不是自怨自艾。

　　一群素衣宫娥提着八角琉璃灯将夜路照得明晃起来，几名宫娥跟在薛蓝儿的身前，替她照着夜路。

　　薛蓝儿只是奇怪，为何不等她换了朝服再来诊治艾妃，莫不成这艾妃极为得宠？皇帝着急她的病情？薛蓝儿点点头，想来应是这样。只不过刚才的靖元帝说七年前玉镜城……

　　咳，他不会就是那丑八怪吧！！

　　“谷主！”紫儿见她一脸抑郁，不知道是不是进了皇宫太过忧心所致。

　　“我……我没事。”她当年没有将那句丑八怪说出来！没错，所以……她只要安安心心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一路人停在了一扇宫门前，太监前去禀报后，迎着薛蓝儿和紫儿进了去，满室的馨香扑鼻而来，浓得薛蓝儿欲作呕。

　　看了看躺在病榻上的妃子，薛蓝儿无奈地叹息。她膝下没有黄金却有人头，不跪……也得跪啊。

　　艾淑妃闻薛蓝儿前来诊治，侧过了身来，微抬眸子盯了她半晌才幽幽地开口，“你就是新来的御医？”

　　艾淑妃面上虽有三分菜色却也难掩她的美貌。

　　尤物啊！瞧她眉眼低垂，锦帕掩唇轻咳，未绾髻的长发散在肩头。再配上薄被下隐约可见的姣好身材，若隐若现的□□……怎能不称之为尤物呢！

　　薛蓝儿咋舌，惊羡着她的美貌。

　　“大胆！主子问你话呢！你怎不答？”侍在一旁的丫鬟呵斥着薛蓝儿，薛蓝儿蹙眉，恼怒却只能往肚子里吞，“是。”

　　艾淑妃又是一阵轻咳，咳嗽声中带着颤音，喉咙里似有清痰，“我从昨日里肚子就闹得慌，数位御医诊治过后均是无果，现下也只能指望大人了。”

　　薛蓝儿称是，朝紫儿递了个颜色，让她去诊脉。

　　薛蓝儿两腿在地上蹭了蹭，麻痹的感觉袭身。

　　“大人请起，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请您起来了。”艾淑妃说完时，紫儿也就退了回来，附在她的耳边说道这艾妃中的应是蛊毒，时日不久，病情稍轻。

　　“不知大人可是明白我身患何疾？”

　　“回……”薛蓝儿一怔，不知道该怎么称。紫儿忙在她耳边附声说了句娘娘，她才又道：“回娘娘，娘娘身中蛊毒，时日不长，待晚些时辰，奴才命人将药汁熬好，再给娘娘驱毒。”

　　“哦？”艾淑妃惊讶，想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毒，“那么……有劳大人了。”

　　薛蓝儿跪安，领着紫儿赶紧离开了那满室的馨香。

　　太监一路四弯八拐也不知道将她带到哪儿去，她也只是埋头琢磨着刚才那妃子的神情还有这深宫大院里出的蛊毒。

　　眸光瞧着太监手上提的琉璃灯一晃一晃地，昏暗的黄色照亮着。薛蓝儿一蹙眉，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去猜测任何的事情。这是皇宫，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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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宫内，灯火通明，照得那一层明黄烟罗金灿刺眼。

　　龙涎香香气四溢，靖元帝倚于锦榻，低垂着眼看向外边错影婆娑，哑声道：“回来了？”

　　白风进殿，双手抱拳，表情严肃。

　　“说吧。”

　　“是，陛下。”白风头一直低垂着，眸中一番波澜，思忖着从何处讲起之时，才缓缓地开口：“艾淑妃所中乃蛊毒。”

　　里间沉默着，似等着他继续说完。

　　“薛御医正在殿外侯着，准备着为艾淑妃解毒。”

　　艾淑妃是昨日里与靖元帝在承乾宫中一同用膳，谈笑之间，艾淑妃打翻了金筷，便命人再取，却不想午膳用完，艾淑妃便是冷汗淋漓，称肚子疼痛难当。着御医查看皆无所获，靖元帝便让艾妃吃了几副止痛的药回宫歇息，等候新进的御医进宫。

　　玄昀把玩着手上的翠扳指，道：“白风，那个薛蓝儿你觉得如何？”

　　似是不经意这么的一问，白风倒是愣住，不知道靖元帝说的是哪方面，“微臣不知。”

　　“着她任正七品御医一职，赐六品冠带，直属于朕的诊治，其他官员王侯不得传其医治。赏镜月轩于她。”

　　白风双膝一跪，头埋得更低，面带惶恐，“陛下，使不得。镜月轩乃后宫居所，她一……”

　　白风后面的话却是说不下去，薛蓝儿是男是女他们早已清楚。只是如此一来，却难敌幽幽众口。

　　玄昀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朕乏了，下去吧。”

　　白风告退，出得殿门便带着薛蓝儿去往镜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