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me True》火韭

1、（1）

　　布莱克矮身闪过贝拉特里克斯的一道红光：他正在嘲笑她。
　　“得了，你可以做得更好！”他高声喊着，声音在整个巨穴般的屋子里回荡。
　　多余。斯内普正不屑地想着，却见第二道光束正好击中布莱克的前胸。
　　他在那瞬间作出判断：一道红光，不是死咒；没造成伤痕，也没有其他特征，所以不是什么特别难搞的黑魔法；不致命。布莱克大概会失去意识，得有人赶在莱斯特兰奇补刀之前对付她。
　　但他随即注意到一件东西——布莱克身后的东西。
　　格兰芬多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惊骇地瞪圆了双眼。波特松开隆巴顿跳下台阶，邓不利多转过身，布莱克似乎过了很久才倒下去：他的身体向后弯曲着，形成优美的弓形，倒下去时穿过了悬挂在拱门上的破旧帷幔。
　　斯内普看到，男人倒下去时，那张消瘦的、一度十分英俊的脸上既恐惧又诧异。他倒进了古老的拱门里，消失在帷幔后面。那帷幔飘动了一会儿，就像刚才吹过了一阵狂风，然后又恢复了此前的样子。
　　那些声音在帷幔后继续低语着，欢迎新的加入者……
　　他猛地苏醒过来。
　　斯内普坐在床上，皮肤发刺且黏糊，双腿纠缠着汗湿的毯子，心脏狂跳不止。那刚在他梦中吞噬了布莱克的帷幔似乎就立在黑暗中，他又喘息了几次，只觉六面墙壁都在朝内挤压，终于忍不住抓起魔杖点灯，立刻被刺得睁不开眼。
　　一个梦罢了。神秘事务司一战凤凰社可称大获全胜，尽管穆迪、唐克斯、格兰杰、罗恩韦斯莱受伤住院，但并未折损人手，而黑魔王的复生就此公开，多名食死徒被捕。最大的赢家当属布莱克，不仅几乎毫发无损，而且旧案也被推翻，恢复了自由之身。
　　布莱克活得好好的，他与死亡的距离比斯内普远多了。
　　但斯内普还是能听到那低语，布莱克慢动作般步步后退，消失在帷幔后。他睁眼面对被照亮的房间，蜘蛛尾巷的旧居甚至没有“空荡荡”可言，狭小逼仄，一张大床就足以塞满卧室。
　　斯内普深深地吸气，停顿，缓慢地吐出来，攥紧毯子止住残余的颤抖。他继续用理性说服自己：就算布莱克在那一战中死了，他也没理由看得那么真切，确认布莱克安全并通知凤凰社后，他立刻返回了霍格沃茨。他不会知道任何一名参战者受伤或死亡的具体场景，也不知道神秘事务司的内部结构，都是他的大脑擅自制造出来的。
　　只是个梦，甚至都不是他做过最荒谬的。天晓得，斯内普曾经梦见自己变回小孩，而母亲那台陈旧的烤面包机跳下桌面追杀他，他狂奔过三条街，跳进河里，这才醒了过来。梦境是不讲道理的，有好几天斯内普回忆时都能感觉到被烤面包机追杀的恐慌，但他实际上并不害怕那个该死的烤面包机。那恐慌是睡眠中混乱的大脑强加的，毫无逻辑，又因为非理性而无从克服。
　　作为理由，死掉的布莱克至少比活过来的烤面包机强点。
　　布莱克还活着的事实与布莱克掉进帷幔的梦境感觉上同样真，然而这在噩梦过后也是常见的，很不幸，斯内普对此有足够的经验。大部分情况下，太阳升起后，梦中的一切即便仍残留着感官上的影响，也会显得荒诞不经，除此之外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幸而太阳总是会升起的。
　　后颈淌下的汗珠已经变冷了，还有一小时左右天亮，斯内普下床去了浴室。抹去雾气，镜子里的男人皮肤蜡黄、体态削瘦、神情阴鸷，明显从身体到内心都称不上健康，他想啐他。斯内普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袍子，有所改善，但满身黑色让他感觉像要去参加葬礼。惯常的打扮此时显得无比压抑，斯内普忽略了它。
　　他走出门，太阳尚未探头，光线灰蒙蒙的。蜘蛛尾巷正在苏醒，早起打工的人要出门，整夜游荡的混混准备回家，锅碗瓢盆碰撞和夫妻争吵的声音钻出门窗缝隙，一个女人开窗往道上泼了盆脏水，浇湿堆在路边的垃圾。斯内普出身的地方几十年如一日，这是他关于“生活”最初和最生动的记忆，无论他死了还是布莱克死了，哪怕波特死了，此地恐怕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想起阴暗奢华的房子，厚重的窗帘似乎从未拉开过，打开所有的灯也没有明亮的感觉。斯内普对豪宅的印象就是马尔福庄园，他第一次进入格里莫广场12号时暗暗惊讶，怎么有人能把住处搞得如此富丽却令人不适——脏和旧只不过是加分项。
　　一阵微弱的冲动穿过斯内普的身体，鼓动他现在去凤凰社总部。然而这么做只会显得他像个傻逼，布莱克不在那儿，沉冤得雪后那人第一时间搬走了。况且斯内普不想与布莱克照面，即便是他也会对没完没了的相互嘲讽感到厌倦，他只是想……见到布莱克。斯内普停下脚步，柔和的橙色光线拉长了万物的影子，但他仍然觉得布莱克死了。
　　他参加了7月凤凰社的例会，可以不参加，但参加也没有什么不对。社员们大都不确定该怎么对待他，斯内普得到了一些作为招呼的点头，懒得回应，也没人期待他回应什么。卢平是他们中最彻底的伪君子，自然地对他说了“下午好，西弗勒斯”，布莱克则直到会议开始都没出现。没人就此提出疑问，斯内普不想在交际上浪费时间，会前将将抵达，显然他因此错过了关于布莱克下落的讨论。
　　大家对布莱克的缺席视若无睹，他讨厌这个事实增添的不安。
　　黑魔王有不少新动作，但会议仍然漫长而无聊，充斥着无意义的争论，邓不利多总是让在场者“充分发表意见”，尽管实际上每个人都听他的。斯内普很快就深感愚蠢，他浪费一个下午听取这些琐屑小事，然而这些都跟他的工作无关。用来适当透露给黑魔王以保持所得信任的情报，邓不利多会单独告诉他。
　　他可以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然后离席，反正斯内普总是激怒别人，没人指望他风趣有礼。
　　“西弗勒斯？”这时邓不利多说，“你有不同意见吗？”
　　“除去这整场争执就是浪费时间？没有。”斯内普嘲讽道，惹来若干不满的目光。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尼法朵拉问，“我们都知道你如果不是为了‘有用的事’，是不会屈尊跟我们浪费时间的，而如果你说得出什么有用的，肯定会抢在所有人前头。”
　　“西弗勒斯是我们中的一员，”邓不利多没等他那句“丑角有时颇具观赏性”说出口便道，“了解凤凰社的工作进度也是他应得的，如果他想知道的话。”
　　“那么他就有更多东西可以告诉伏地魔了。”布莱克的声音从餐厅门口传来，斯内普顿了顿，神色如常地同其他人一起看过去。那人颇有些灰头土脸，对自己的迟到毫无歉意。
　　“你承诺过的，西里斯。”邓不利多略带责备地说，布莱克摆摆手。
　　“知道啦。”他说，“下次我等您走了再说。”
　　尼法朵拉哧地笑了，卢平岔开话题：“在傲罗司那边还顺利吗？”
　　“那小子问了大概一百遍我今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先去了哪儿又去了哪儿等等，我就不该管这闲事，要不是那帮家伙可能会卖掉一个五岁小孩。”布莱克耸耸肩，“看样子傲罗们还铆足了劲要把我抓回阿兹卡班呢，不管是用什么理由。”
　　“你那个时间出现在翻倒巷本来就很可疑。”唐克斯为自己的岗位辩护道，“要不是知道凤凰社，连我都会把你抓起来。”
　　“但你不能不承认那个桑切兹傻头傻脑。”布莱克指出。
　　“这倒是。”唐克斯撇撇嘴。
　　人老寂寞，邓不利多宽容地等待着他们说完闲话，斯内普但愿自己能在白头发一大把之前死掉——考虑到工作性质，他不必太担心这个问题。这时布莱克看向斯内普，盯住他一两秒钟，斯内普保持面无表情。
　　那人又转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月亮脸？”
　　“美貌。”卢平平淡地回答，桌边登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就知道你们有一腿！”尼法朵拉拍着桌子说。
　　“哦，女士，你可不能阻止我们。”布莱克恶心巴拉地一把搂住卢平的肩膀，无视后者嫌弃至极的推搡，“我们相爱！”
　　愚。蠢。至。极。
　　尼法朵拉居然带头起哄要堂舅去亲自己男朋友，而布莱克采取行动前就被卢平一脚踢开，餐厅里发生的一切都蠢到爆。斯内普无法理解自己此前怎么会担心布莱克死掉，这条活该下地狱的杂种狗真下了地狱，还可以给世界添份清净。
　　邓不利多终于宣布会议继续，餐厅内的气氛迅速沉闷下来。斯内普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图纸上，但他仍可以感觉到布莱克不时瞟过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