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下）》七弦桐

25、终究意难平

　　身处宫廷时，我无比向往宫外的自由，于是九爷娶了我，带我离开了红墙绿瓦的宫廷，我再次看见了宫外的天空，呼吸到了宫外的空气，我本想就这样下去吧也挺好，但是却又发现这一切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我仍旧需要小心翼翼，我的一言一行同时代表着九爷的政治立场，我想放开手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但我却又无法真的放手，这种感觉太煎熬太难受，于是我又选择逃避，逃到看不见他们的地方，但是我睁眼闭眼都是四爷即位后对八爷党的铁血手腕，甚至看见南风时，竟害怕她长大。
　　“小姐，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您不是说已经原谅九爷了吗？”
　　“雅尔，我没法儿回答你的问题，我想回去时自然会对你们说。”我手里拿着书，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一个一废太子已然让我方寸大乱，我完全不敢想象二废太子时会怎样。
　　“奴才虽然不知您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您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对九爷说呢？从第一次见您时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对身边的人说，后来见您嫁给了九爷，本想着您对九爷终究是有情的，结果又是这样。”
　　“我的事，九爷没法儿帮。”整件事情归根结底是在于他帮不帮八爷，我固然介意他与嫡福晋在一起，却也不会总盯着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你和夕姒照顾好小格格。”
　　“奴才这就去。”
　　雅尔离开后，我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曾经我无比希望自己拥有勘破命运的能力，如此我便可左右命运，但如今，我已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可我却无法运用我所知道的一切阻止悲剧的发生，与其心有余力不足，真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好歹希望还在。

　　三天后，九爷来别院找我，彼时我正在念古诗给南风听。
　　“能听懂吗？”他站在门外，面带笑意的看着我与南风。
　　我把书放在一旁，答道：“自然能听懂，她还对我笑呢。”
　　“一诺，跟我回家吧。”他坐在我旁边。
　　“事情都解决了？”
　　“基本上已全部安排妥当，如你所说，皇阿玛仍旧重视太子，经此一事，我们定会更加小心，而太子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好运。”
　　“收手吧胤禟，就因为一个皇位，直郡王至今仍被幽禁，往后……往后还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值得吗？”
　　“值得，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想放弃，也没打算放弃。”
　　“但是我帮不了你。”
　　“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但是，嫡福晋……”
　　“她是嫡福晋，有些事是必须她承担的，她明白帮我自然也是帮自己，但是你不必承担，我也不需要你去承担。”
　　但是你越是这样说，越是让我心生歉疚，我觉的我对你所付出的太少，我会觉的我离你的生活越来越远。
　　“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惑。”我说道，“我会质疑自己质疑这段感情。”质疑我并不喜欢你。
　　“我并不在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便是一个没有身世没有背景的孤女，现在的你与那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自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你不必感到歉疚，只要你不离开我，无论怎样我都不在乎。”
　　“你不觉的累吗？”
　　“没有你，会更累。”
　　如果我不带有现代的记忆就好了，如果他不帮助八爷就好了。
　　我又与他陷入长久的沉默中，过去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肩并肩坐着，兀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即便一句话不说，也是一种岁月静好，而今只觉得难熬和尴尬，急于逃离，我想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能简单的归类于感情变淡，感情并没有改变，变得只是形势，形势的改变使我对他的态度变得复杂和矛盾，大抵上，我终究是介意他最后的结局，害怕面对他的死忙。
　　“我还有些事，你照顾好自己和南风。”
　　“恩，好。”我机械的答道。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九爷隔一段时间会来看我一次，有时和我说说朝堂的事，有时说些兄弟妯娌间的乐趣，有时只是坐坐，其实日久天长这样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离开他的府邸后，我反而可以更坦然的面对他，就好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相处模式，我们之间没有夹杂任何人。
　　这种状态持续到新年也没有宣告结束的迹象，雅尔也从开始满心希望我某一天突然想通回到九爷府到逐渐不再提及此事。

　　大年初一的这天，我早早起了床，院子里还留下昨晚的炮竹残屑，雅尔正把它们扫到树下，归置成一小堆，夕姒在厨房生火煮饺子，南风还在摇篮里熟睡。好久都没过这样一个静谧却又忙碌的新年了。
　　自从来到这里，每年新年都有九爷的陪伴，而我也逐渐习惯了这种陪伴，我本以为失去这种陪伴后我会不习惯会难过，所以尽管我表面上从不说什么，但却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九爷对我的这份“关照”，而如今失去了这份关照，也仅仅是不习惯罢了，就像是口腔内的一颗智齿，它存在时感到疼痛，拔掉它后却又觉得丢失了什么，但不管怎样，日子仍旧是一天一天的过，从日出看到日落，我时而会想起嫡福晋和九爷其他的侍妾们，在没有丈夫陪伴的日子里，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闲看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