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官》琥央

65、第65章 南洲国五

　　琏官问：“谁取走玄水珠，你看清楚了？”

　　陶郎摇头：“没有人，珠子突然就不见、消失了。芸娘，我的芸娘，芸娘可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飘至眼前，裴元才发现这只不全的鬼已经泪流满面。

　　“玄水珠放在这里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突然不见，还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裴元想想就心惊，到底是哪位高人趁乱行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
　　虽然东西没有被琏官拿走，算是好事一桩，但玄水珠毕竟是南洲国的圣物，就这么被拿走了，也未免太不客气了。

　　裴元正准备细问陶郎当时具体的情形，墓穴却来了三只鬼差。

　　鬼差们拖着铁链，一摇一摆地来锁魂了。

　　三只鬼差都伤了脚，伤的同一边，所以走路也是歪的，以至于他们没留意琏官跟裴元，只看到陶郎，所以吐槽也毫无顾忌：“这玄水珠那么多年，压着的盗墓贼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人了……我呸，这皇室未免太过霸道了，生生将这些魂魄压在这里，导致地府的烂账一直都清不掉，害的我们哥几个每日都挨老阎王的骂，不干活不做事，也不想想这是个什么地，我都怕被玄水珠压住走不动道……”
　　“要我说，这玄水珠早该取了，害人的东西！”
　　“这么多魂魄，飞出去的见了天日，魂飞魄散，倒也省事了。这些躲着的才难抓，算了，抓一个是一个……”

　　陶郎站在明处，裴元有心想把他拉回来。

　　这些鬼差眼尖，铁链一套，一拷，一拽，行动不便的陶郎被他们算在抓一个是一个地带走了。

　　一旁的琏官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裴元咳了几声，提醒她：“师妹，我们出去吧。”这趟白来了。

　　“等等……”琏官已将周围看了个遍，裴元果真想炸了这里，因为处处都是火=药。
　　只是这里还多了一道道水沟，而炸=药，就陷在那深深的水沟里。因为深，下面的水还源源不断地钻出来。水的味道，炸=药被水润湿的味道，还有墓穴累计多年的味道，着实复杂。

　　裴元不明白，到底是谁，施法搞了这么多水沟？取走玄水珠的那个人，还怕这里会失火不成？那些沟那么深，还不停渗水，这些墓穴若是再泡下去，恐怕要完了。

　　那几只鬼差还在，琏官指了指他们所在的方向。

　　一看之下，裴元心都差点蹦出来了。

　　只见鬼差们每人都拖着两大条铁链子，铁链子套着一只又一只的鬼，鬼越来越多，链子越拖越长。
　　长长的铁链在地上拖拽，火星子四溅……

　　他裴元，差点就真的炸了各位老祖宗安眠之所了！

　　这要是炸了，他也不必忧心会不会被宗室除名，直接就尸骨无存，被这些鬼差拖走，去地下见他那些老祖宗了。

　　“师妹，那取走玄水珠的高人，是好人哪。”想象着皇陵被炸掉的场景，裴元冷汗都出来了。这里突然出现那么多水沟，他既惊又怕，回头得安排人将这里重新收拾好才行。

　　琏官不关心那人是不是是好人，这样无声无息就取走玄水珠，她想不到会是谁。

　　而且那人早不拿晚不拿，偏偏是今日，偏偏是此刻。

　　无意与裴元多话，无意在此地多留，琏官先出了皇陵。

　　夜幽还等在原地，看她出来挺快的，欢喜极了：“姑娘将玄水珠拿到手了？”他刚刚看到很多魂魄疯了一样飘出来，不知道被那玄水珠镇了多少年，连日光都不怕。
　　那些神智不清的鬼魂，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那日光给照散了。

　　琏官却毫无欢喜之态，道了前事，又问：“你站在此处，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或者察觉异样？”

　　拿走的人不是她，夜幽愣了下，摇头：“没异常，也没什么人……不过姑娘，玄水珠不一定有人亲自来拿，一声召唤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不是不可能。”

　　鹿皮书上关于玄水珠的记载都是写的它的效用，那些小字部分也不知道写的什么。

　　冬日的阳光顺着山中枝叶的缝隙倾泻下来，撒下点点碎金，琏官将斗笠从袖袋里取出：“你知道玄水珠什么来历？”

　　她没将斗笠戴上，夜幽留意着她的神色，斟酌着语句：“我知道的不多，但玄水珠来自琅琊国的七巧塔，当时是缀在塔端的，后来七巧塔被雷劈了，玄水珠就落到大国师沈朝手里。”

　　那七巧塔，供的是最原始的那位巫王。
　　在很久以前，巫族很强盛，巫王死后，巫族不得不依附与月落国，成为了月落国的盟友，或者说，是臣。玄水珠缀在塔端时，也不是为镇魂，而是聚魂所用，巫族似乎想要聚集那位巫王的魂魄，将其复生，重现巫族的强盛时代。
　　好巧不巧，塔被雷击折，玄水珠也滚落在泥淖里。
　　那时，他曾看过沈朝拿着玄水珠把玩。

　　“玄水珠在七巧塔上缀了数百年，吸取天地精华，有了灵气。这灵，只认沈朝为主。”沈朝没在跟前，夜幽便不怕他。
　　夜幽心里也纳闷，沈朝明明几个时辰之前，还在山洞前与她告别，为何突然来这么一手。

　　难道，就等着他来告诉琏官，少年就是沈朝？

　　夜幽想到这点，去看琏官，她的脸比先前还要青白几分。

　　看到她这样，夜幽欢喜不起来，反倒有些害怕了：“姑娘，这毕竟是千年前的事。玄水珠还认不认沈朝做主，我也不能十分确定。”

　　“你先前说，他们只是长得像，不是一个人，现在你可确定了？”

　　夜幽想起在京都的晚上，点头：“确定，我十分确定，那个叫齐遇的少年郎就是沈朝，他什么都记得。姑娘，那是个极可怕的人，你若是要取玄水珠，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说起智取，夜幽心中其实很虚。
　　琅琊国虽然武力不怎么样，但国民一个个都是好书如命，学富五车，擅机关奇巧，为各国输了不少智才，帝师无数。沈朝是名家之后，凭一己之力当上了大国师，又岂是那等智力平平之辈？

　　他甚至乎怀疑，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在沈朝的算计之中。

　　别的不论，齐遇什么都记得？琏官不知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她还揣着鹿皮书，想着这书或许与他恢复记忆有用，想着助一助他。
　　罢了，琏官将斗笠戴好，让夜幽不必跟着她：“你在这里看住裴元，他去哪你就跟到哪。”

　　“姑娘让我监视他？”
　　“你可以这么想，但最紧要是护着他。若是护不住了，你再及时跟我告急。”

　　琏官取出一只跟以往都不同的符咒，慎重地交给夜幽。

　　南洲国主更替，裴元这个多年游离在外的宗室，便要陷入那风波浪雨之中。
　　师父曾算过，裴元有一劫。
　　渡了，还能活个一甲子二甲子。
　　没过，便是死。

　　琏官知道这个劫，但她以前不知道这个劫应在什么时候。
　　她只能借助外援，让布吉算南洲国运，推算着大致时日。她既然让人算了，就不能掺和，只能让夜幽看好他。

　　夜幽万万想不到，姑娘竟会与他重用。
　　裴元是琏官的同门师兄，他一定要做好这件事，听她的话看住他。这样，他做她的妖兽也指日可待了。
　　双手好好接过符咒，夜幽压抑着激动雀跃，道：“姑娘放心，我一定照做。”

　　*

　　收拾好东西，瑛姑本想即刻瞬行到皇陵。

　　齐遇却道：“姑娘早饭没用便出去了，我们先进城买点吃的，再去寻她。”

　　瑛姑一想也是，姑娘拿了玄水珠，定是大消耗，得吃点好的，于是他们先进了都城的小吃街。

　　南洲的都城跟大梁的京都隔着不算太远，但吃食却丰富许多，因为此地的气候适合生长的果蔬多，花样多。各地来南洲做生意的，将自己家乡的记忆都带了来。瑛姑挑花了眼，样样都想买：“真不知道姑娘是想吃牛羊肉，还是鸡鸭鱼。”

　　熟食一条街烟火缭绕，散发着好吃的香味，瑛姑又道：“晨间那餐未食，姑娘或许不喜欢太过油腻的，来些清淡的粥吧。小齐哥，你看如何？”

　　瑛姑问他的意见，没听见他回答，她疑惑地抬起头来，一眼看到了琏官。

　　姑娘回来了！

　　瑛姑雀跃，顾不得看吃的了：“姑娘你还没用早点吧？我们一起吃……南洲国好多吃的，以前见都不曾见过的，还很香。”

　　瑛姑只到她肩头高，走近来拉她的袖子。

　　齐遇像往常一样，含着淡淡的笑看她：“姑娘，先用早点吧。”

　　可终究是跟往常不一样，琏官按捺下心中的躁动，道：“也好。”

　　这里不少生滚粥铺子，兼卖炸油条、生煎包、熟食肉菜、水晶虾饺、芋头糕、荸荠糕……应有尽有，瑛姑挑了间生意最好，人最多的铺子，勉强在靠门口的位置找到了一张空桌子。

　　桌子是小圆桌，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刚刚好。

　　瑛姑吆喝了一声：“小二，将你这好吃的都拿上来一碟，粥也分别来三碗！”
　　小二忙应声。

　　等菜的功夫，瑛姑叽叽喳喳，说她醒来后做了什么，又是怎么来这里的，说着说着，她奇怪起来：“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琏官这趟回来，看不出什么欢喜之色，平平淡淡的。

　　瑛姑心咯噔一下：“玄水……事情进行地不顺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