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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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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留守的几位万万没想到,两位大佬出门上个坟还能抓个鬼回来。
鬼姑娘就扔客厅了。
姜渊鱼先进了洗漱间沐浴。
花椰菜和朝朝暮暮把鬼姑娘逼到墙角围观。
-“不简单呢,这年头居然还能遇着活的鬼。”
-“咱们大城市里肯定没有,像乐湖这样地处偏僻的地方,人为破坏痕迹少,鬼还是能生存的。”
赵凌悦被排挤在人群之外,忍不住插嘴:“你们啥意思?养鬼也需要生态环境呗?”
没人理他。
花椰菜眼尖瞧见了鬼姑娘腰上的百鬼铃,一把薅下来。
-“哟呵,好东西啊,我以前在书上看见过。”
-“真的可以驱使百鬼呢?”
-“摇一下试试?”
赵凌悦拍了拍前面几人的肩膀:“各位,各位,让我看看,让我看一眼。”
依然没人理他。
花椰菜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过分。
鬼姑娘蜷缩着,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瑟瑟发抖。
——谁能料到,这其实是一窝大佬呢。
百鬼铃在他们手中传阅过一遍,赵凌悦终于抢上前摸了一把:“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百鬼铃啊。”
但他也仅能摸一把。
花椰菜立马又抢回去,在手心摩挲了两下,恋恋不舍塞回鬼姑娘手里。
赵凌悦终于逮着一条缝,看清了墙角缩着的鬼姑娘。
他挤着瞧了片刻,点评:“还挺漂亮的。”
此话一出。
屋里诡异般的安静。
好几双眼睛齐齐的望向他,仿佛他才是那个鬼一般。
其中还包括正躺着休息的谢改。
还包括角落里接受点评的鬼姑娘本人。
赵凌悦吞了下口水:“怎么?我说错了吗?”
花椰菜指着鬼姑娘:“好看?”
面粉敷得三尺厚,眼睛比白内障还吓人,嘴唇像吃了小孩一样血红。
黏腻的头发不知道裹的什么,比蛇身还要恶心。
赵凌悦再端详两眼:“是挺好看的,生前是个闺秀小姐吧。”
众人:“……”
花椰菜竖起大拇指:“你牛,难道这一路上不肯睁眼看老娘,就你这审美水平,抱着她过去吧。”
说罢,腰肢摇曳,裙摆翻着花走了。
赵凌悦莫名其妙。
他真是冤枉。
在他眼里,看不见三尺厚的粉,看不见堪比白内障的眼,看不见血腥吓人的唇色,更看不见黏腻如蛇皮的头发。
鬼姑娘蜷缩在墙角。
穿着最正常不过的白裙子,鹅蛋儿脸,杏仁眼,面若桃花,眸含春水,乌发蓬松,一副柔柔弱弱招人疼的模样。
——“有病吧你,客官来讲,好看就是好看,你们也不能因为是鬼就歧视人家吧!”
谁也没理他。
连朝朝暮暮也走开了。
花椰菜打心里叹服他的奇葩审美,她走到谢改身边,正想吐槽几句,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一皱眉,吸了吸鼻子。
她神色警惕起来,下意识压低声音:“您祭刀了。”
谢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花椰菜回头看了看:“就这么个玩意儿,值得您……”
谢改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花椰菜收声。
姜渊鱼带着一身水汽出来。
谢改抬起手,攥了一下拳。
松霖草的后劲太绵长了。
他至今还觉得手上的筋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谢改目光扫过之前被他拦腰截断了的楼梯,现在已经用一根吊绳摇摇晃晃地吊起来了。
楼梯这玩意儿对他们这群人有点鸡肋。
这里唯一需要楼梯的就是曾漾。
谢改才想起来她。
问花椰菜:“曾漾休息了?”
花椰菜:“她今晚情绪不太好,可能是松霖草的味道刺激了她,恍恍惚惚的,我已经安排她休息了。”
谢改沉吟了片刻。
姜渊鱼要他查刀的去向,可能要联系附近的交通监控。
他把这件事交代给了花椰菜,要她尽快去查。
花椰菜点了点头,就准备到院子里打个电话。
乐湖四面环山,在一个山窝窝里,信号时有时无,必须找个开阔的地方。
她刚一拉开门,半只脚踏出去,嗖一下又收了回来。
——“卧槽!”
谢改:“怎么了?”
花椰菜背靠在门上,捂着胸口,捶了两下:“冷不丁吓我一跳,外面跳大神呢?”
谢改已经起身走到门口,扒开门缝一看。
借着微弱的月光,河对岸的小路上,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一个个皆穿着统一样式的白袍,自觉排成长长的一队,紧挨着,步伐缓缓地准备过桥。
他们每个人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非常重视地护在胸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小孩子。
谢改一眼就看见了村长家那一对儿女。
两个小孩也穿着白色的袍服,手里提着竹篮,向这边走来。
花椰菜:“谢组长。”
谢改:“别出声。”
他回头,姜渊鱼身穿浴袍,站在窗边吹灭了屋里的灯,然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谢改只能看到他沉默的侧脸,却摸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情绪。
谢改注意力又转向门外。
似乎是全村老少都到场了。
他们过了桥,来到这栋小竹楼面前,在几步之外的距离停下。
谢改也终于看清了他们手里的东西。
各样的供果、鲜花。
间或价格不菲的装饰品,如珍珠玉石。
花椰菜眯了眯眼:“……上供啊。”
他们有秩序的跪下,虔诚的下跪磕头。
谢改的第一反应是侧身避开。
赵凌悦也是。
但凡有人属性的,都轻易不会承如此大礼。
花椰菜也略微不自在的挪了挪。
只有姜渊鱼,心坦然之地受了。
是了,这头就是给他磕的。
供品也是给他上的。
花椰菜搓着手臂,小声说:“这些人反应有点迟钝啊,我们都呆一天一夜了。”
谢改:……
那是因为他们被姜渊鱼的药放到了,估摸是刚醒。
他们似乎没有打扰的意思。
拜完了,便躬身退后,原路返回。
此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
赵凌悦见人走远了,斯哈开口:“哎我去,怪瘆人的,有点湘西赶尸那味儿了哈。”
别说,还真像。
但当着姜渊鱼的面,谢改没搭他的茬。
谢改在客厅地板上找到自己的背包,他拎起来:“累了,我先找个屋睡去了。”
他踩着摇摇晃晃的绳梯就要上楼。
花椰菜叫住他:“等等,这玩意儿怎么办?”
她指着角落里的鬼姑娘。
谢改:“她翻不出花,随便搁哪都行,十月朝那天我们去阴阳渡顺路捎上她。”
话音落时,他人已经在楼上。
只有走廊尽头那间屋子还空了。
谢改别无选择,推门进去,从包里翻出一盏便携式小夜灯,摆在桌面上。
曾漾的记录本从包里滑了出来。
谢改捡起它,坐在竹编椅子里,靠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就着夜灯微弱的光,单手撑在桌案上,随意又摊开了一页。
***
20XX年,11月02日
其实我很喜欢谢改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我们俩关系会那么僵,可能主要原因在我,他实在是太奇怪了,不像个人。
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结伴上下学,我记得我小时候怕狗,他路上总会帮我驱赶那些讨厌的小野狗。
但是他现在可真冷漠。
那位姜先生也很冷漠。
姜先生不太愿意搭理人,但是我找到能吸引他注意的小窍门。
只要我谈起谢改小时候的事情,他就愿意静静地坐下听我聊一会儿。
他们前几天吵架了。
谢改那天晚上走了,再也没见到他。
姜先生的心情肉眼可见的糟糕。
他总是在窗前一站一整夜,我不知道那可不可以归之于难过。
把难过这种情绪放在姜先生身上好像有点奇怪。
***
曾漾的回忆录记得零零碎碎,有用的东西实在不多,总偏题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改合上笔记本,藏进包里。
他在靠墙的单人床上仰面躺下,衣服全没脱,合上眼睛。
他在外面很少有踏踏实实睡觉的机会。
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但今天是个例外。
他自己都没想到,躺下不到五分钟,脑子已经昏昏沉沉不受控制了。
谢改又陷进了梦里。
还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乐湖小镇。
他又见到了那个名叫小鱼的少年。
梦还是个连续剧。
但这一次,他身边没有姜渊鱼了。
他独自一人陷进梦里,茫然跟着小鱼的视角走。
不知从哪里缭绕而来的香火让眼前一切变得雾蒙蒙的。
小鱼跪坐在蒲团上,瘦削的身板挺得笔直。
一个老人佝偻着站在他的身边,沙哑着说道:“小鱼,它只听你的话,村里人现在水深火热,村长能不能求你救救大家啊。”
小鱼面前放着的是一座神龛,里面铜镀的佛慈悲又怜悯地望着世人。小鱼说:“村长你抬举我了,我并不能要求它做什么。如果能,我早就阻止了。”
村长:“不,你可以的。”
老态龙钟的村长端着一个托盘放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的,只有你可以。”
托盘里有一页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什么东西。
谢改眼前总有一团模糊的烟雾,哪怕贴近了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只听村长说:“你可以与它建立契约。”
小鱼:“契约?”
村长点头:“是,你与它结生死契,从此你与它生死与共,有契约在,你可以慢慢驯服它,它以后会听你的话的。”
小鱼望着托盘里的东西,明显动摇了。
谢改望着那村长浑浊的眼神,张了张嘴,冷静道:“他是骗你的。”
话一出口,便散得无影无踪,他们是听不见的。
门外。
昔日山清水秀的山庄一片狼藉。
房屋全塌,妇女们抱着孩子,挤在一个逼仄的屋棚里避雨。
然而,苍龙上天兴风作浪,落下一场雹子轻而易举就将她们作弄的头破血流。
小鱼站在桥上,沉默地望着这一切。
苍龙盘桓在他耳边:“你高不高兴。”
远处山体塌了一半。
堵住了离开村庄唯一的路。
他们都将会被困死在这里。
小鱼认真地望着他:“可以停下了吗?”
苍龙咆哮:“不。”
小鱼:“那你愿意和我结生死契吗?”
苍龙:“那是什么?”
小鱼:“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生死与共。”
苍龙想了想,答应了:“好啊。”
小鱼闭上眼睛,释然了一口气。
落后的村庄弄着神神叨叨的邪术。
小鱼被一个神婆接到家里,用了三天的时间,换了浑身的血,然后用一根针刺入了他幼嫩的心脏。
谢改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他心里窒闷的很。
神婆给了他一个红色的帖子,让他在上面写自己的名字,生辰八字。
小鱼蘸了墨,人还没有桌子高,稍稍踮起脚,郑重其事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如其人。
笔画饱满,铁画银钩。
——姜渊鱼。
!
谢改人是懵的。
他目光盯在那三个字上,一眨不眨,眼睛酸了自己都没发觉。
曾经的年幼的姜渊鱼?
果然是他?
明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两张脸啊!
一切还没等谢改理顺清楚。
他和苍龙的生死契签订成功。
眼前走马观花,如黑白影像。
人影来来去去,惶惶然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谢改回过神来,屋里已经没有小鱼的身影了。
他推开门追出去,发现面前一处空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谢改不由分说挤到人群最前面。
一个高台,立着十字架,下面铺满了稻草,有人在往草上浇油。
小鱼手脚被绑,架在了高台上。
他们要烧死他。
村长站在人群最前方:“小鱼啊,你与那怪物生死相连,你一死,它自然活不了,这是杀掉他的唯一办法,委屈你了孩子……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姐姐,也会为你建立神庙世世代代供奉你。”
打得一手好算盘。
围观的人虽然自责,却又无比的大义凛然。
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英雄呢!
只有一个小女孩,哭着喊着要冲上高台,却被一群大人按住了手脚。
谢改望着那个女孩的时候,恍惚觉得有点眼熟。
翻一翻记忆,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痕迹。
他曾在魏从心临死前的记忆中读到过这个女孩的脸。
是继承了那把刀的小姑娘。
她的后人世世代代承受着那不堪的诅咒。
原来一切因缘皆在于此。
火势蔓延起来的时候。
谢改第一次克服自身强大的心理阴影,向那篇汪洋的火海伸出手。
但是这次不疼,也不会疼。
因为火烧在了幼年的姜渊鱼身上。
他听到了小鱼在哭。
村子还是没能逃过覆灭。
苍龙不是坐以待毙的弱鸡。
它再次出现在云中的时候,身上缠着火龙,张狂无比的俯冲下来,所到之处,火光肆虐。
一个村子,覆灭了。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迫不及待地为自己掘坟。
梦境结束后,是一段漫长的黑暗。
谢改在这片安静中,数着自己的心跳。
像沙漏静静流逝。
在某一刻,时间归于虚无,谢改跳出这片黑暗猛地睁开眼睛。
——咣!
门从外面被推开。
姜渊鱼手里提着灯,站在门口:“你醒了?”
谢改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举在面前怔了一会儿,他望向姜渊鱼,温声道:“怎么了?”
姜渊鱼眉头微微拧着:“出来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