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联动》河汉

23、第23章 爸爸（上）

　　娄本物在门外抽着烟。
　　隔壁0629的住户走了出来，也叼了根电子烟在嘴里。这人四十来岁，穿着灰蓝色的工作服，头发乱糟糟的，左边耳朵红得发紫，看着像是刚被拧过。
　　娄本物认得他，打了个招呼：“老朱。”
　　老朱点点头。
　　他们以前也这么碰见过，只是共享一个空间罢了，也不用特地找话题。
　　夜色中，两个男人就这样沉默着抽烟。
　　忽然0629的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沉着脸丢出一件外套，嘴里数落着：“抽抽抽！说你两句就跑出来抽烟！瞧你那点出息！抽完赶紧回来洗澡！一身汗味儿！”
　　老朱接住外套，唯唯诺诺地穿上。
　　门砰地一声关上。
　　注意到娄本物的目光，老朱尴尬笑笑：“又跟婆娘吵架了。”
　　娄本物指尖擒着烟：“挺好的。”
　　老夫妻小吵小闹，也算是种生活气，再看老朱披上外套后的笑模样，恐怕还甘之如饴。
　　大概有了闲谈的心情，老朱知道这位邻居最近不太顺，劝慰道：“娄总督，凡事看开点，都会好起来的。”
　　娄本物在通讯器上快速输入着，漫不经心地回：“唔。”
　　他在联系近卫局的孟局长。
　　刚刚童程的质问让他很在意，总觉得那人是有什么隐瞒了自己，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有点烦躁。而且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么理智的人情绪失控。
　　虽然不想承认，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还是挺看得上童程这个人的。
　　孟局长说鉴查厅少判的资料还是比较难查的，不过只要不涉及机密，他们还是有点门路，就是稍微需要一点时间。
　　娄本物倒也没有那么急。
　　不知道怎么的，感觉今天抽的烟有点不得劲。
　　老朱絮叨着：“其实我们都知道，娄总督你不是外头说的那样的人，你上任之后，是真的做了不少实事的。就是你这个性格吧，太冲了，说得不好听点，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容易招人误会。
　　“哎，要我说吧，你可以试着找个对象处着，我当年就是，多爆的脾气，后来还不是给我那婆娘磨没了。怎么说呢，有个人管着啊，就是不太一样……”
　　娄本物心下好笑，不过没去反驳。
　　各人有各人的追求，老朱说的也没什么错，就是他还没见过有本事管他的人。
　　他大哥二姐都管不了，那些明着暗着给他使绊子的人也都被他按在地上摩擦，没有他不敢办的事，也没有他不敢办的人。来一个怼死一个，他娄本物怕过谁？
　　忽然0630的门打开了。
　　童程丢出来一件外套，抿着嘴道：“外头凉，别待太久，抽完可以洗澡了。”
　　娄本物愣愣地接住外套。
　　门砰地一声关上。
　　老朱也怔了下，往常他只知道小莫崽子会跟娄总督回来，哪里见过这么个白皙俊俏的年轻人，当即了然道：“哎呀，这是有伴儿了啊，挺好的，挺好的。”
　　娄本物：“……”
　　虽然他不冷，但是外套拿在手上也麻烦，还是穿上吧。
　　嗯，这会儿烟草味道对了，估计是之前点烟的姿势不对，燃烧不充分。

　　童程送完外套，又坐了会儿，心里越发后悔，只觉得关于跨州隧道事故的案子，自己还是太莽撞了，都忍了好几年了，怎么就不能再忍几天。
　　娄本物也不是大傻子，肯定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了。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童程瞥见茶几上的果汁杯，意识到莫路一个人在房间闷了挺久的，于是端了果汁杯进去看看他。
　　他敲了敲门，旋开把手。
　　小男孩坐在地上，听到声音背脊僵直了下，抬起胳膊胡乱抹了把脸。
　　这显然是刚哭过。
　　童程也没戳穿他，语气如常：“给你把果汁送来了，怎么样，找到你的手办了吗？”
　　莫路瓮声瓮气地说：“都在呢。”
　　拿过果汁，他三两口就喝完了，可见消耗了不少眼泪。
　　童程看见那个大盒子里整齐码放着很多物品，有手办、电子相册和老人家的帽子围巾。莫路把几个精致的黏土手办摆成一排，像是在跟他们聊天。
　　莫路看他对自己的手办感兴趣，擦干眼泪，自豪地介绍道：“这些都是奇幻动画《一步登天》里的角色，我最喜欢的是剑圣，他可以一剑劈开千锁山，救出所有人！”
　　童程评价：“看得出来，他是个大英雄。”
　　莫路很高兴有人夸奖剑圣，他热情地把剑圣手办塞给童程：“当然！虽然他不是主角，可我觉得他比主角也还要帅气！”
　　看着这个威风凛凛的黏土人，童程笑了笑。
　　他问：“莫路同学，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可以不回答。”
　　莫路坐直了身体：“好啊，你问吧。”
　　童程说：“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吗？我是说你的亲生父亲。”
　　莫路对这个问题并不排斥，大方回答：“我知道啊，我亲爸是在修隧道的时候出了事故，和好几个人一起被压在石头堆里，所以死掉了。”
　　那时候他才四岁多，还没怎么记事，对父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那你有没有了解过事故原因？或者有没有怪过谁呢？”
　　“我不知道……”莫路戳了戳地上的手办，“奶奶说当时有人赔偿了我们一些钱，足够我们安稳生活好几年了，然后有些人从这里搬走了，有些人还是住在这里。”
　　“你会不会……为你父亲感到不值？”
　　“什么叫不值？”
　　“不值的意思就是，你父亲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他没有完成自己的心愿，没有挣到足够的钱，也无法回到家人的身边。”
　　这么问一个孩子，童程也觉得自己过于铁石心肠了。
　　可他需要知道，留在这里的人对这场事故的真实感受，他需要知道，人们还记不记得这样一个充斥着不公和苦难的案件。
　　莫路说：“不会啊，我爸爸最后还是成功了！”
　　童程不解：“什么成功了？”
　　莫路指着他手里的手办说：“剑圣说，最厉害的宝剑都是用人的灵魂锻造的。我爸爸是个特别厉害的工程师，他是把自己的灵魂建造到那条隧道里了。
　　“那可是我们东临州最大最酷炫的地方！我娄爸带我去过，里面能看到星星的，好多好多星星。星星里有我爸爸的名字，他的名字我认得，就刻在隧道的天空上，跟其他人一起守卫那里，还会发光的。
　　“我娄爸说了，他们都是剑圣，是他们劈开了我们东临州的千锁山。
　　“少判先生，你去看过那里吗？”
　　童程低头握着剑圣，期望小男孩听不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他说：“我还没有去过……”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哥哥。
　　因为对那个地方恨之入骨，也从不知道，那里会有属于他的星光。

作者有话说

　　两章连更，下一章已同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