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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元日那天,帝君于元辰,率三公九卿诸侯及大夫在太庙祈谷于上天,布德和令,行庆施惠。帝君随即向百官宣布,司天部正式从仪制内脱离,独立于六部之外,与六部并驾齐驱,司天日月星辰之行。从此往后,东青都就拥有了七位天选之人,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

      元日后第二天,帝后举行大婚。紫气东来,七彩祥云,太兴宫大门敞开,钟鼓长鸣,皇后着华服乘坐凤舆从正门入宫,凤舆内放置御笔“龙”字,寓意龙凤呈祥。皇后的父兄,着朝服随行入宫,之后鼓乐、仪仗导引在前,皇后由凤舆换凤辇,随其后,从中门进入中宫,行至大殿外,皇后下辇入宫。

      帝君着深青色龙袍,皇后穿明黄色龙凤同和袍,行大礼,入洞房。

      整个大婚,从子初三刻十分开始,一直到寅正三刻五分皇后进大殿,每一个吉时都要卡得天衣无缝。

      魏长生觉得自己的命已经去了半条,只想赶紧回到慕容端家倒头就睡。

      后面的婚宴,是由仪制的陈侍郎率领的客膳部负责,慕容端一早就暗示他少掺和,如今看来,这个提议十分英明,起码自己不用提心吊胆跟到洞房花烛夜,还能早点收工。

      他亲见皇后的凤舆入宫门的时候,左右两侧跟着的那一对双胞宫女,心中最大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在慕容端眼皮底下犯事,去了他另外半条小命。

      当日他见到这一对双胞女童,就觉得极为古怪,那俩孩子的眼神黑漆漆地深不见底,说起话来却犹如痴儿,颠三倒四。要不是两人的小指上都有那条黑蛇印记,他八成和小超一样以为这是走丢的孩童。

      对了,他还发现,这个印记好像小超他们都看不见。

      “我是魏长生。”

      “魏长生。“

      “你们是何人派来找我的?”

      “婆婆。”

      “哪个婆婆?”

      “温婆婆。”

      温长老那张扭曲变形的老脸又浮现在魏长生面前,他响亮地在寒风里打了两个喷嚏,鼻子里冒出两股白烟,总算驱散了被丑陋支配的恐惧。

      “温长老可有让你们带什么话给我。”提起这个名字,魏长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长老?”“带话?”那两个女娃相视无言,满脸不解。

      这下麻烦了,这两个明显智力低下的女娃,他有什么本事送给皇后当丫鬟?他开始仔细打量两个孩子身上的装饰,他就不信了,温长老那个老妖婆,能这么信得过自己,把人就这么交过来不管了?

      果然,他在其中一个女童的腰间,找个一个小小的鸡心香囊,上面用五彩丝线绣出一对小雀。里面塞了个小条,“汪府,白先知。”

      然后,这张字条上的字像水面波纹一样,随风散去了。和他在天牢中拿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魏长生花了一日的时间,让他手下的探子筛了一圈都城里姓汪的人家,家中还得有个姓白的。至于“先知”二字,魏长生也不知道这是个名字还是个称谓。总之,探子交回来的资料,只有一户官家符合这个条件。

      汪穆仁。

      近些年,从西池城流行起方士之术,据说是他们国君带起的头,达官贵人争相跟风,市面上多了许多自称精通巫术的江湖术士,渐渐这股风潮也吹来了东青都,不少官家也开始追捧起号称北溟洲正统弟子的风水先生。毕竟北溟洲崇尚卜卦之术,仰首观天,俯首察地,知幽明之故。

      汪穆仁的爹汪其海,是掌管国库的度支下面一个三品的官,前几年请进府一个风水先生,据说就是北溟洲的异士,精通卜卦算命,擅长八卦占断阳宅风水,远近小有名气,人送外号,白先知。

      魏长生知道,这些打着北溟洲弟子讨生活之人,八成都是骗子,七大门派的嫡传弟子数目原本就不多,要是把东青都和西池城的那帮家伙抓起来,手拉手能绕北溟洲三圈半。

      难不成,这个白先知是个真的老乡加同行?

      “汪兄。”魏长生在午膳时蹦蹦跳跳地去找汪穆仁,这家伙在公厨吃饭总会带上自己家里备下的食盒,或是海鲜或是甜品,魏长生最爱找他来加餐。

      自那日酒席之后汪穆仁又观察了魏长生几日,发觉这人是真的没记仇,他心中喜欢长生的为人,总觉得他和那帮势利的公子哥儿们很不一样,自是愿意和他做朋友的。

      “长生,今天我娘给我按宫里的法子做了个甜碗子,我特地多带了一碗给你尝尝。”

      魏长生尝了一口,牙根都要冻麻了。用冰镇藕片和甜瓜打底,加上了杏仁、豆腐、葡萄干、鲜胡桃、枣泥糕,这难道不应该是道夏日甜品?汪穆仁看魏长生吸溜了一口就呲牙咧嘴,忍不住乐了,“哦,我这人贪凉,忘记长生你怕冷了。”

      魏长生也笑了,“你娘又去找了你姑姥姥学的啊,还真是疼你。”汪穆仁的姑姥姥,是宫里太后身边最宠爱的女官,专门负责太后的饮食调理,说起来,现在这位太后也不是帝君陈昱的生母。陈昱出生没多久,他生母就因为得知自己的儿子要作为影太子终其一生,终日抑郁寡欢,薨了。年幼的陈昱就在一名贵妃身边寄养了几年,那贵妃手下的一名女官对孩童的陈昱颇为关照。现在帝君上位,就将那位贵妃封了太后,虽然也就是个虚名,不过也算彰显了天家孝道。

      那名贵妃手下的女官,就是汪穆仁的姑姥姥,他娘的亲姑母。

      “汪兄,我想着找个宅子自住,最近看了几处,还没拿准主意。”魏长生把汪穆仁食盒里的卤鸡腿夹到了自己碗里。

      “哦,长生你是打算让我帮忙看看?”汪穆仁的油嘴闪闪发亮。

      “那倒不是,你看中的宅子都太贵,我买不起,就不劳你大驾了。不过我听人说,你家有个风水先生十分厉害,我想请他帮我指点一下,怎么得也找个能升官发财的好地方。”魏长生谈笑风生间将盘中的肉菜风扫残云。慕容端家的早餐太素了,每次他到中午都饿得心慌。

      “你说白大师?”汪穆仁愣了一下,“他这个人不太好说话也,要不,我先回去问问?”

      这个白先知,在他家住了快三年,自诩风骨高爽,从来对他不屑一顾。

      “嗳,心诚则灵,我自己去求大师帮忙嘛。”魏长生一推盘子,冲他眨了眨眼。

      哇,长得好看的人,做这个动作真是无法拒绝呢。汪穆仁的心漏跳了两拍,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散堂后有没有时间,带我去你家走走呗,不过我没时间给你家备礼,会不会很失礼?”魏长生开始叨叨念了起来。汪穆仁乐呵呵地打断了他,“不用不用,我娘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你去了她一准开心。”

      “大人,魏长生今日去了他同僚汪公子家,说是请他家的风水先生帮忙挑选宅子。”

      “我让你们盯他了吗?你们都闲得发慌是不是?去后院劈柴去!”

      慕容端把手中的紫金石砚笔直地丢了过去,正中侍从的胸口,瞬间黑墨晕染开来,看着有几分解气。

      “接住了,这砚台五十金,裂了你赔。”

      那侍卫一听,吓得抱着石砚纹丝不敢动。

      自己明明陪着他在书房里连着睡了三天,三天啊,他堂堂尚书睡在硬邦邦的太师椅上,脖子落枕了不说,黑眼圈是一天比一天更明显。到了第四日,当他看见抱着褥子笑得和偷食的猫儿一样的魏长生,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要不,你试试今天自己睡一觉?”

      魏长生淡淡地收起了笑脸,倒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说了一句“也是”,就抱着褥子离开了。

      自己在书房等了半响,也没见他再出现,想着这么大个人,怕黑这毛病还是得改改,总不能自己陪他睡一辈子吧。咳咳,这个想法是如何钻进自己的脑中的,赶紧滚蛋。

      慕容端确实是连着几日没睡好,匆忙回了卧室就寝,睡到半夜,忽然从床上惊醒,心头狂跳,套了件外衫便跑到了魏长生的房门口。

      里面案台上有微弱的烛光跳动,床上之人倒是睡得比较安稳。他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句,扭头就要走。

      被梦魇镇住的魏长生忽然惊叫了一声,“妈,妈,你别找了,妈!!!”慕容端一个箭步冲到房内,就见着魏长生紧闭双眼,泪流满面,全身都在发抖。

      魏长生那夜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没再等来那个恐怖的声音,方才安然入睡,却梦见了卫英才的妈。

      梦中的母亲满头白发,冲着一堆看不清面容的人不停地跪下,起来,又跪下,目光中满是绝望。他知道,那是在找他。

      他的心,一下子坠入了万丈深渊,撕裂成碎片。

      “长生!”有人在喊他。他嘭地一声坐了起来,满头大汗,前胸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氲透,紧紧地贴在身上,那一霎那他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眼角的泪水仍然止不住的滑落。

      他从来都不敢想,自己死了以后,自己的妈是如何度过余生的。

      然后,魏长生才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拥在了怀里。那人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那有力的心跳声和那人身上淡淡的檀木香,终于让魏长生平静了下来。再然后,他张嘴在慕容端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慕容端一时没防备,疼得眉头一皱,一把将他推开,定定地看着他,“你到底醒没醒?”

      魏长生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哦,我以为我还在做梦呢。”

      慕容端的呼吸一窒,心里顿觉不好,赶紧从床边跳了起来,“你好好休息,我们白天再议。”他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出这间房,不要再见到这张令他心悸不已的面孔。

      “大人。”魏长生的嗓音竟然在他耳中如此蚀骨销魂,“我想问一问大人,是不是像我喜欢大人那样喜欢我?”

      慕容端用后背对着他,声音里强压着怒火,“魏长生,你果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要说胡话。”

      “好的,那我睡了,大人也晚安吧。”魏长生平静的语气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拉着被子又躺下了。余光里那个身影离开了房间,还顺手掩上了门。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表白被拒。魏长生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番,总是这样,自己喜欢的,永远不喜欢自己。

      然后他迷迷瞪瞪地又睡着了。

      等天亮之后,魏长生才彻彻底底地醒了过来,坐在床头良久,回想了一番昨夜的细节,摸了摸自己的脸,牙花子还有些酸胀,他终于哀嚎起来。我是不是疯了!!!那真的不是做梦吗?

      尴尬不已的他一早就溜去了仪制,连着两天躲在仪制打地铺,躲着慕容端没敢再回来。

      想到此处,慕容端冷笑两声,怎么,所以现在又着急搬出去了?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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