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机器》梨笑笑

26、烂牌

　　他自信从小就比哥哥聪明，也比哥哥懂事，家里的老二往往都是最懂事的那个。他吃了最多的苦，好吃的好玩的父母从来想不起他，可到干活的时候，他一定是主力。小小年纪，不但能下地干农活，在家也能做饭烧柴，照顾弟弟妹妹。

　　可即使如此，父母仍然不待见他，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哥哥是长子，众星捧月，弟弟是老幺，最该被照顾，至于妹妹，那是家中唯一的女孩，理应被宠爱。只有他，没有任何噱头，又喜欢埋头做事，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无人关注。

　　他后来在心理学上苦下了一番功夫，终于把童年的阴影深埋在心底。

　　但抽签这一段，是他永远忘不了的。他对父母再不抱希望，也从此认清了人性。

　　哥哥抽中了长木棍，父亲的表演终归业余，他甚至没有等到陈沧海抽签，便急不可待地公布了答案。

　　“哥哥去城里读书，海子啊，你就留在家里帮忙吧。你也别生气，这不是爸妈偏心，都是天意啊，没办法，只能委屈你了，要怪就怪我没用，供不起你啊。”

　　城也不过就是二十公里外的县城，不是什么真正的城。陈沧海并没有多羡慕，也没有生气，他看穿了父亲拙劣的演技，也坚信自己不是池中物，上不上学，他都能从这里走出去。

　　一年之后，他跟着村里的一位大哥，进城打工，从此再没回到这片土地。

　　这之后，他也没怎么见过父母，每年除了定期给家里打钱，过年过节问声好，再无交集。他想起父母的时候，父亲总是在咳嗽，母亲总是在躲闪，这样的形象，不见也罢。

　　初进城，他在老乡的介绍下，找了份小区保安的工作。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一身漂亮的制服。穿上制服，在拿上一根轻飘飘的塑料棍子，他就可以在小区里耀武扬威。

　　所谓的培训上岗，不过是教上几句文明用语，以他的智商，听一遍就能背下来。

　　保安的工作很轻松，工资不高，事也不多。这期间他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看书。

　　书是物业公司怕保安守夜无聊准备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从最新上市的通俗小说，到知识类专业书籍，应有尽有。无论是什么年代出版的书，他拿在手里的时候都是崭新的，有的还套着塑封。他的同事从不看书，这些书籍是他的专享。

　　站岗两年，读书两年，他的身形和气质都变了。

　　从他的体魄和身高判断，物业的伙食一定很好。当初骨瘦如柴、营养不良的小男孩，已是玉树临风的小伙子。读书虽不能强健他的体魄，却可以武装他的精神。在一众保安之中，他是那么出挑。

　　他被小区附近的咖啡厅老板相中，让他去做店员，工资翻倍。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咖啡厅是高档消费，比现在的名媛下午茶更有档次。能去咖啡馆的客人多半身价不菲。他在这里看到了有钱人，也听到了有钱人聊的都是什么。

　　在店主的教导下，他懂得了察言观色，也知道了怎么和客人愉快的聊天。怎样能保持适当的距离，又能有话题可谈，不会言之无物，他下了一番功夫。渐渐地，几位咖啡馆的熟客，都和他成了朋友。他们会时不时地给他讲些工作上的事，生意上的事，他懵懵懂懂地听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听得懂听不懂，他都硬着头皮在听。

　　“你怎么不去读个书啊？总不能一辈子都在这儿冲咖啡吧？”一位熟客建议道，“国家开放社会人员参加高考了。你复习复习试试，我有朋友开了辅导班，专门为复读学生办的，你也跟着去听听。我和他商量商量，不要你钱了。”

　　有这样的好事，他当然不想错过，他看看身边的大姐，咖啡馆的老板，给了他无数帮助和温暖的大姐，这一次也没有让他失望，她鼓励他去读书，去参加考试。

　　“只要晚上过来工作就行了，工资和从前一样，宿舍也可以继续住着。”

　　所谓的宿舍，就是大姐家的阁楼，大姐住楼下，同吃同住。大姐孤身一人，两人在一起住了很多年，这间阁楼，他一直住到大学毕业。

　　有时，他觉得自己理解大姐的心意，他也想伸出手，抓住另一只手。可每次的时机，又总是不对，灯光太亮，室温太冷，饭菜太香，临门一脚，他就是不能往前一步。

　　他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大姐根本没这个心思，只是单纯把他当弟弟看，或是当儿子看。

　　大姐有过一段婚姻，草草结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包括孩子。

　　“当时要是把孩子生下来，也许就不会离婚了。”大姐偶尔会提起往事，前夫是做外贸生意的，天南海北的跑，一年到头不回家，“总见不到感情就淡了。我怀孕的时候，他找了外遇。他倒是不想离婚，里外都想占着，可我不愿意啊，一冲动，去了医院。”

　　至于之后为什么不再结婚，也不再恋爱，大姐没有说，他也不好意思问。

　　他们每天生活在一起，同吃同住，顺理成章，没人觉得别扭，也没人觉得不对。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都没有跨出那一步，在隐隐约约的爱意笼罩下，保持着克制。

　　陈沧海在大姐身上得到了一直缺少的家庭温暖。

　　但《股市神经》中并没有提到大姐，反而大书特书了当年帮助他考上大学的补习班老师。有些人会被挂在嘴边，而有些人只能记在心里。

　　陈沧海在最困难的处境下，完成了知识的原始积累。一手烂牌，在这时已经换的差不多了。

　　何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麦田身边，他手里端着杯咖啡，脸上带着轻盈的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之前的薯片之辱带来阴霾，已经一扫而光，他自信自己仍是人见人爱的美男子。

　　麦田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好奇，他怎么走到哪儿都带着杯星爸爸的咖啡。休息室里备有咖啡机，咖啡豆、牛奶也都是进口的，随便操作一下就能喝上一杯香浓的拿铁，为什么还要在外面买？不花钱的咖啡就不香吗？

　　何树温和地开了口：“田田，双十一，你要买点什么？”

　　田田？麦田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有意增加与何树的距离，同时好奇“田田”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

　　何树又向着她迈了一步，补上她躲开的距离。虽然是问句，但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像麦田这样的富二代小公主，怎么可能会凑双十一的热闹，这群姑娘买东西，最怕的就是降价、打折，她们喜欢的品牌，必须标榜永不打折，一旦打折，就再也不会光顾了。

　　麦田把购物车直接亮了出来，“就这些，你看吧。这个润肤乳，现在买，比平时便宜一半。还有这个洗衣液，不但便宜，还能拿到签名照。你要不买两桶，签名照不喜欢，可以送我。”

　　何树看着上面的商品，不对啊，怎么护肤品都是百元量级的品牌，这和大小姐的身份严重不符。还有洗衣液，大小姐家里没有保姆吗？洗衣液这种事还需要小姐亲力亲为。

　　他仔细看去，购物车里的零食、酸奶也都是些大众品牌，完全上不得台面，和他想象中大小姐该用的产品有巨大差距。

　　他疑惑地看着麦田，难道是自己弄错了？不可能啊。

　　“你看我干吗？”

　　麦田摆弄着手机，无视何树的目光，“还有这个，咖啡替代型饮品，咖加菲，我看你天天喝咖啡得花不少钱吧？以后干脆喝这个，一瓶才五块多，买两箱还送个盲盒，你多买几箱，我从你这收购盲盒，怎么样？”

　　何树：“盲盒是什么？”

　　麦田：“大叔不会连盲盒是啥都不知道吧？”

　　何树怒目圆睁，气道：“谁是大叔啊，我也二十多岁好不好？怎么就大叔了，叫哥哥。”

　　麦田头往后移，不知道何树哪来的无名火。他那副老气横秋地样子，说四十麦田都不会怀疑。她笑嘻嘻地回道：“行，大哥，你买不买咖加菲啊？”

　　何树平息道：“干嘛非要鼓动我买这个？你投了他们是咋的？”

　　麦田：“我不是说了嘛，我想要里面的赠品，盲盒，钱承宇的仿真人偶，全套一共十个。”

　　“钱承宇是……”他话还没说完，脑中便闪出了钱承宇的形象，“演员？那个病怏怏的小白脸？”

　　麦田：“小白脸是真的，可没有病怏怏啊。出道之前他可是专业篮球队的队员，还参加过全国比赛呢。他小时候还练过武术，拿过省里的冠军呢。”

　　她心说，跟别人比承宇是瘦弱了些，可跟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书生一比，承宇简直就是孔武有力。病怏怏的小白脸用来形容何树才是正解。

　　何树眼珠一转，疑道：“你怎么对他的事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