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囚徒》北知了

16、你的囚徒

　　chapter 16

　　晚上九点，丛家的灯火通明，孩子们平常生活的二楼却全无声音，丛茂彦公司会议结束不久，匆匆赶回家中。

　　他回家的原因是，丛家的一块玻璃被人砸碎了，遍布小区的监控里居然只拍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放在其他地方，或许可以说是安保工作不够好，又或是小区里的孩子顽皮。但是放在丛家别墅区，这是一个完完全全被入侵的危险信号。

　　客厅的电视开着，云淞并没有把视线放在上面，心绪飘在其他地方。“彦哥，你吃饭了吗？“一点窸窣的声音就引起她全部的注意，像是惊弓之鸟，在看见来人之后松了口气，勉强笑道。

　　平常无论再忙，丛茂彦都先把文件放在书房再出来，今天却是拿在手边，他嘴角挂着客气的笑容，坐在离云淞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与云淞隔了一段距离。“吃过了，你呢？”
　　云淞也坐下，点头。

　　丛茂彦看见茶几上的陶瓷杯，一杯满满的茶水已然完全冷掉，“今天开会太晚了，抱歉。你要是不舒服，应该自己早点休息的。”

　　云淞笑着说没事，但是没一会儿又落寞地摇头，“您是知道的，我是没有办法睡着的。我实在有些……”她有些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

　　丛茂彦及时起身打断她，换了个话题：“我去给你倒杯水。”
　　云淞一愣，下意识：“我去吧。”
　　丛茂彦摆手，“不用，你坐着。”

　　十分钟后，丛茂彦面对云淞，他揉揉眉间，这段时间丛菱倒是不太闹腾，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和自家女儿解释一些事情，他又碰见了更加棘手的事情。

　　“你不要担心，我答应过蔺桦，一切我都会安排好。”一天的疲惫和这段时间的担心让他的生活倍受影响，男人的语气沉重又无奈，却也是实实在在为他们着想。

　　客厅的灯光如瀑而下，面前这个男人的劳累，她都看在眼里。更何况她本没有立场去要求对方再过多地做些什么。
　　云淞由衷感激丛茂彦，作为她丈夫曾经的故友，丛茂彦已经为他们做了许多，负担他们母子的生活，各种言论已给他的生活造成了不少困扰。

　　云淞把手搭在膝盖上，她低头看着地毯的花色，好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抬头：“彦哥，我和竹则还是离开搬离这里吧。”

　　“不行。蔺桦走了这么些年，你和竹则两个人又能去哪里呢，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丛茂彦蹙眉心说道。

　　云淞倏尔笑了下，“茂彦哥，他叫你一声哥，我也就跟着一起这么叫。我真的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已经给你和菱菱带来了太多麻烦。”

　　丛茂彦似是想要开口，但是听见云淞坚定的语气，他又沉默地继续往下听。

　　“如果仅仅是生活方面，我还可以继续麻烦您，但是，你也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一个开始。我和竹则再在这里待下去，甚至会威胁到菱菱的安全。”
　　女人几乎是不喘气地说完。

　　而这一个理由，也正是丛茂彦最大的死穴。他的女儿。

　　丛茂彦缓缓地叹气，他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没了什么力气再和女人争辩，“云淞，今天我们不要再聊这个了。”
　　“我会好好地考虑这个问题，在等菱菱和竹则回来之前，我会做出一个决定。”他起身，最后拿起文件，“今晚我找了助理，他会再雇些保镖，确保附近的安全。我也和邻居们都说过这件事情，会让安保公司加大巡逻。”

　　“茂彦哥。”云淞开口。
　　男人背对她摆摆手，“你早点休息吧。也别和竹则说什么，让孩子乱想。”

　　男人说完便离开去忘四楼。
　　寂静偌大的客厅里，除了冷风呼呼的声音，电视剧嘈杂的对话，就只剩下她浅浅的呼吸。

　　女人抬头，盯着炽亮灯光，有一瞬间视线模糊不清，仿佛幽深的海水在慢慢让她窒息。
　　“蔺桦……”她干涩的唇开合。

　　四楼书房。
　　丛茂彦回复完公司邮件，手机特别的提示音响起，是独属于丛菱的消息声。

　　他下午和她发的消息，女孩儿现在才回。
　　菱菱：【我早就到酒店了。】
　　菱菱：【我出门逛街吃饭。】
　　菱菱：【没事能不能别一句句问，你最近很唠叨，你公司要破产了？】

　　丛茂彦被最后半句逗笑，他浅浅扬唇。
　　丛茂彦：【爸爸只是关心你。公司不会破产的，还要给你当嫁妆等你嫁人的。】

　　丛菱在n市的海边酒店吃饭，放了口鱼肉在嘴里，回复他：【那就早点记在我的名下，谢谢。】

　　丛茂彦已经习惯她这样的说话方式，男人放下手机，以一种放松的姿态靠在椅子上。
　　许多事情都在眼前闪过。

　　最开始丛菱对家里来外人这件事情格外排斥，丛茂彦没有办法只能告诉她，是朋友。
　　可丛菱不相信，丛茂彦也不想再把其他事情过多的告诉她。

　　只有弊端，他的女儿不可以被卷进复杂的事情来。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丛茂彦想起来蔺桦。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弟弟，明明个子那么高，体格壮健，长相又痞气十足，可却总是笑得和孩子一样天真，而这份与五官格外不匹配的憨态更和他的家庭职业不符。
　　蔺父蔺母都是教授，书香门第，但却养出个长相痞气的儿子，好在蔺桦听话家教很好，心境天真。
　　但这个弟弟，却选择做了警察。
　　还是刑警。

　　这个选择是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刑警……
　　大概就是在选择职业之后，这个孩子也就逐渐和他丛茂彦联系越来越少。直至最后意外去世。
　　留下他的妻子，和儿子。

　　竹则……
　　丛茂彦的思绪回笼，刚刚这孩子还给他汇报了丛菱的行程让他不要担心。成绩优越，性格沉稳，就是被丛菱那样误会和欺负也是忍让，和他爸爸完全相反，却也是十足十的好孩子。

　　男人的指尖在书桌上敲打，在他漫不经心地动作时，已经在心里做下j决定。

　　蔺桦父亲本就离世很早，蔺桦意外离开后，蔺母就伤心欲绝因病走了，云淞和蔺竹则走投无路，他回一次老家，路过蔺家，才知晓情况，他不可能坐视不管便把这孩子接过来。

　　本来只是想着，给他们母子一个优渥的生活和安静的环境就可以了。
　　但事情似乎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而这背后也牵扯着蔺桦的死亡。

　　思及此，丛茂彦的眉间愁丝更浓。
　　窗外是漫漫寒冷长夜。

　　与此同时，N市的夜却热气环绕，四季如夏的城市布满有活力的年轻人，离大海不远处，各式各样的小摊贩都现身在和年轻的旅客做着生意，在咸味海风的加持下，浪漫气息到处四溢。

　　饭后，丛菱四人顺着环海街道散步，粉色霞光在海面波光粼粼。
　　“有和叔叔说我们已经到酒店吃过饭了吗。”蔺竹则随口一个理由，走到丛菱旁边，这里是临海大道的行人路，很窄，最多并行两人。

　　安德望了一眼，自然而然地和池柯走到一起。

　　丛菱皱眉，她爸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唠叨，几分钟前明明和丛茂彦说过，而且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蹙眉心视线落在他挺直鼻骨：“蔺竹则，你是不是和我爸达成了什么交易。”

　　“什么意思？”女孩子今天的香水是青柠味。蔺竹则走在外侧，有行人路过，他侧肩避开宽阔肩膀蹭过少女的发丝。

　　“你监视我。”确定的口吻。
　　丛菱很少提问，说出自己的猜想时永远自信满满，对付蔺竹则更是笃定极了。

　　“没有。”蔺竹则淡而浅的视线落在她的灰棕色发丝与琥珀眼眸。他反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丛菱认为他在转移话题，不想搭理他，双臂环抱落在胸前，欣赏沿海街道的热闹，人行道上有穿着吊带裙的女孩们。

　　她们站在蓝白色指路牌下，比着剪刀手拍照大卡，另一个人指导姿势。丛菱视线落过去，偶尔发觉女孩子弯眉偷偷往这里投来一眼。

　　又来。
　　和在学校一样。
　　丛菱挪开目光，轻轻地说，“蔺竹则，你很烦。”

　　“嗯？”他说，街边青树落下细微影子，浪漫霞光蔓延。
　　丛菱瞥他，男人骨架优越，她不屑地说：“不明白你有哪点值得看的。”

　　少女言语在耳畔，蔺竹则侧脸落在霞光里，朦胧不清，嘴角却慢慢上扬，他喜欢听她说话，更喜欢她这种语气。
　　像是对待垃圾一样对待他，乐在其中。
　　他是废物，却被丛菱这样的人注意着。

　　两人并肩，他笑着看丛菱柔软的胳膊，说：“需不需要我给你拍照。”

　　丛菱眯眼打量他，唇瓣翕动，最后扯了下唇角，冷嘲热讽，“用得着你么。”

　　两人身后，遛狗的一对夫妻经过，后面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奶奶地喊‘爸爸妈妈’。
　　小朋友走路不稳，不小心撞到蔺竹则，男人转身低头看去，小孩仰头很有礼貌：“对不起，大哥哥。”

　　“没关系。”蔺竹则心情好，自然而然微微俯身和男孩对视，帮他把头发上的青色树叶拿走。
　　“谢谢哥哥。”小孩转身继续追赶爸爸妈妈。

　　“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小孩子。”丛菱拢了拢薄薄的一层纱般送我外套，风随意穿过，她的发丝扬起。
　　蔺竹则目送小孩，闻言直起身和她对视，眸光细碎，霞光穿过树叶间隙，斑驳陆离的光斑洒下。
　　气氛过于浪漫，两人说话都慢下来。

　　蔺竹则心下一动，即使知道丛菱会嘲讽他，他边走边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见面，虽然你不太喜欢我……”
　　丛菱走在前面，他与少女隔了十厘米的距离，亦步亦趋。
　　丛菱走到红绿灯，海风带着微微咸味，像是柠檬，她难得有耐心不打断他，等待他继续说。

　　两人站定。
　　蔺竹则脚步一停，落在她的板鞋旁边，他眼睫微垂，神色柔软，声线不再那么冷，他又眺望热烈的海边，在单车铃铛声里，他缓缓说，“但是我对你印象却很好。”

　　丛菱完全自信，头发丝到脚趾尖，精致又完美。
　　她的目光从红灯秒数上挪开，微微仰头，看到他的起伏喉结，声音娇俏：“你凭什么印象不好。”

　　绿灯亮起，顺着三两人群，两人同步抬脚走，她像是算账般说：“你那天作为学生代表演讲，我本来不去，碰巧给班主任送资料，迟到跑到第一排，你在那儿高谈阔论。我一扭头，看见你。当时还心想原来你就是女生口里的那个蔺竹则。”

　　少女像是想起什么，她忽然嗤笑，“我就听你讲了两句。你穿着校服，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惜我怎么能想到这么个人，转眼就住到我家。”
　　丛菱冷嘲热讽的语气。

　　蔺竹则眸光落在环海街道地面的标识线，和丛菱聊这么久，他心情颇好，清润的嗓音像是在海风里飘：“你在那之前就听过我？”

　　丛菱点头。

　　“我和你那次吃饭，不是第一次见面。”蔺竹则倏尔开口。
　　丛菱耸肩不以为意，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她的手机震动，她拿出来看，又是丛茂彦的唠叨，闲聊心思没了，她蹙眉心，“除了在这里，学校和家里，丛茂彦是不是也让你看着我？”

　　“没有。”蔺竹则一顿，欲言又止，继而察觉她的情绪变化，解释说，“你不回叔叔消息的时候，他就会来问问我。是关心你。”

　　这条路沿着海，夜晚逐渐降临，夜幕有点缀的星星，沙滩有各类的贝壳和人类，她漫不经心道：“是吗，如果不是特意的话，那你刚刚吃饭在看什么？”

　　“嗯？”他看过去。

　　丛菱停下来，和他对视，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毫无低微的神情，反倒是男孩子一脸温顺。
　　海鸥穿过。
　　两人面对面。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都偷偷看我，装都装不像，我想不发现都难。”丛菱神情风轻云淡，蔺竹则垂目，凹陷锁骨露出。

　　“吃饭的时候你一直在盯着我看。怎么，又想着拿我的发圈？”丛菱抬手，葱白的手指点了下她的发尾，很清爽。
　　女孩贴近他，目光大胆且侵略意味十足。
　　讥讽他。

　　某种情绪在两人之间浮动，你来我往。
　　蔺竹则眼睫微垂，眸光微闪，却坦坦荡荡，他吃了糖，薄荷味似有若无钻入鼻腔，“你想说什么？”

　　丛菱扬眉。
　　他倏尔笑说：“你长得好看，自己应该比我清楚。”

　　距离如此小，两人隔得近。
　　要是现在站在蔺竹则面前的人，不是丛菱，换成明奉任何一个女生，都要耳垂泛红，呼吸紧促。
　　可丛菱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丛菱耸肩，“你的那点烂心思，我懒得说。”

　　只是男人如此冷静淡漠，眉间笼罩着一层雾气般，她突然想捉弄他，少女微微踮脚，露出牙齿，眨眨眼，目光锁定他。

　　蔺竹则双手手指微微蜷缩，不自觉紧张的表现。
　　他喉间干涩，咽了咽。
　　丛菱靠的太近。

　　她的青柠香水，与他的唇齿间的薄荷味一起往上钻。
　　蔺竹则眸光细碎，墨色眼眸深邃，所有情绪掩盖住。

　　在男孩子从容回答前，丛菱忽然抬手，他看见柔软的手紧紧攥住蔺竹则白色短袖的圆形领口，将它狠狠拉扯成一团，把他拉近，少女气息喷洒到脖间，他垂眼。
　　蔺竹则立刻屏息，给他一点时间，她的睫毛都能数清。

　　丛菱说：“哥。”
　　他的领口被丛菱抓住，勒到他的脖子，蔺竹则也不在意，女孩继续缓缓地说：“平时你可没有机会和我凑这么近，是不是很高兴。”
　　少女翘着嘴角，试图让他难堪。

　　蔺竹则脖子和下巴开始由于缺氧泛红，女孩目光落在他墨黑瞳孔上，里面完全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她。
　　“蔺竹则，你不打算演了吗？”

　　看着她的嘴角，蔺竹则也笑了，胸膛都微微震动，看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丛菱继续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好声好气地说：“别试探我。结果不会是你想要的。”
　　“你对我毫无吸引力。”

　　言罢，女孩忽然松手，随即大力朝着他的胸膛推了一把，大抵也有蔺竹则自我放任卸力的缘故，男人狠狠地撞在了过道围栏上。
　　还好现在人少。

　　他捏着尖锐物，姿态慵懒地倚在尖刺围栏上，海风吹在他的面庞，女孩朝她嗤笑一声，转身往前走，朝路口等待她的两人招手。
　　不看他一眼。

　　原地的男人垂眸，情绪不可察。
　　她的香味似乎还在。
　　还好是黑夜。他想。

　　不然他得更放肆。
　　蔺竹则的整个手掌都搭在围栏上，有很浅的刺痛的感觉，可他整个人却——
　　热血沸腾。
　　他低低地笑。

作者有话说

　　一起疯一起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