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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二 ...

  •   之后的一天,怀碧急急忙忙把我叫进宫里,开头就说:“我们姐妹都住在一起可好?”
      我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
      怀碧焦急地说:“我听说了,你前儿又生病了对不对?姐姐听我一句,雍王府不是久留之地,姐姐你进府三年,生了两场病,肯定也受了不少气,你就听我的吧,我们一起住在宫里,再不理那些事好不好?”
      我淡笑摇头。
      怀碧有些气急:“姐姐!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回事!”
      “别烦心了,”我笑道,“你姐姐福大命大。”
      三月的天,夜里还是有点凉;我从睡梦中醒来,轻轻打了个哈气,在被子里缩了缩身子。脚下脚炉还热乎乎的,可是身上就冷得要命,尤其是那锦被仿佛寒丝做的,与身体接触这么久居然还没一点暖意!
      忍住对被子的诅咒,我无意识地侧了侧头,看着书房那边微微透出的灯影。
      门外一线明。
      我摇摇头,轻轻搓了搓发凉的双手。
      就当我快要睡着时,门外灯光灭了。
      我屏息听着门外一点一滴的动静。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以前几天一样,在门外站上许久才慢慢离开;想到这里,我仔细一听,门外果然又没了动静;叹了口气,我用双臂抱着自己,更深地蜷缩在被窝里。
      清晨醒来时,我看到的不是像以往一样空空的枕头,而是在我身边熟睡的四阿哥。
      我微微笑了,甚至自己都不知为什么。
      我心念一闪,脸上挂起坏笑,伸出手在他鼻尖上拧住,看他喘不上气来还怎么办;没想他连眼睛都没睁开,把我的手抓住,微声说:“别闹,让我再睡一会。”说完他仍闭了眼睛,沉沉睡去;我愣了一下,把前额轻轻靠在他身上。我躺着快要睡着时,只觉他环在我身上的手臂紧了一些。
      他果然没睡实呢,我又蜷缩了一下,觉得暖和多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神情中有半分无奈,半分怜惜,就那么静静看着我。
      我低沉道:“我们该怎么办?”
      他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为什么会是他们,设若是四爷和八爷,我都可以取舍,他也可以奋力一搏;可偏偏我们三人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羁绊,温暖亦伤情。我沉默着,想起浣雅说过的话。十三阿哥和我必定走不到一起了,而他又是这样……
      “你还不放我走吗?”我轻声问。
      他摇了摇头,神情凝重。

      康熙五十七年元月,早已传来捷报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祯奉旨引大军回京加封。十四阿哥出师两年间,转战边陲,攻无不克,屡立战功;宫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德妃每次读了西藏加急快报都泪水涟涟,十四福晋怀碧也陪着一起落泪。
      十四阿哥回京当晚,乾清宫大宴群臣,宴毕长春宫又摆了一席,德妃特地为自己的儿子接风洗尘,我也得以参加。
      到长春宫之后,我立刻被十四阿哥的风貌所震动,他早已不是那个稍有些鲁莽而年少气盛的少年,两年的军旅生活把他原有的少年之气打磨得一干二净,就像从熟了的桃子上洗掉一层绒毛那样轻易;而严酷的藏地生活和生死存亡的战争,也早就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相当陌生的熟人。
      当时怀碧正在他身边坐着,含泪微笑,由着律和一挑门帘,我便走了进来。
      德妃笑道:“好,今儿齐全!”
      我看着十四阿哥愣了一下,便真心笑道:“佩兰给十四阿哥请安了。”
      十四阿哥笑道:“快请起来。”
      怀碧笑道:“什么时候了姐姐还见外,瞧瞧他,变了多少?”
      我笑道:“有什么变了的,不还是十四阿哥。”
      德妃和怀碧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十四阿哥脸上却兀自露出喜色。
      “姐姐这些年好吗?”他笑问。
      “好得很,”我微笑道。
      是夜,长春宫内欢声笑语。十四阿哥、怀碧及几位侧福晋,怀碧之子弘明弘映都被接到宫里欢庆,同来的还有雍亲王及嫡福晋那拉氏、十三福晋兆佳氏云曼。说来很巧,这是我被她送进王爷府之后第一次见到她。
      兆佳氏进来时看见我在座,眼底一丝光倏然闪过;随后她平静地向德妃问安,又向几个哥哥嫂子请过安,便自己坐了下来,一眼也不向我看;那拉氏见过我们,我坐在怀碧身边,怀碧旁边是十四阿哥胤祯,旁边是十三福晋,接着是四阿哥和四福晋。
      德妃首先祝酒三杯,庆祝自己的儿子得胜归来;其次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一同饮了一杯,随后大家便随意起来;十三福晋和四福晋颇能说到一起,谈话不休;四阿哥自斟自饮,有时也问十四阿哥西藏一些近况,与德妃谈笑;十四阿哥是最忙碌的人,不仅要回答德妃许多问题,还要应付四福晋、十三福晋的问候,更是不忘时时瞧着自己的福晋和儿子,又问了我一些事。
      一席吃下来,已经入夜很久了。
      德妃先推困倦离开,后来十三福晋也告了辞,其余两家又喝过几杯后才互相道别而去。回来路上,四阿哥和福晋都默然无声,我知道他们不很欢喜,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极高兴的。回府后,四福晋叫了孙成和我扶四爷自回去,她回了自己小院。
      我们刚刚扶他躺在榻上,我就看见他微微睁开了眼。
      孙成小声说:“姑娘,茶在桌上已经备好了。”
      我点点头。
      茶杯刚刚端到他唇边,手腕被一把抓住,他些微的酒气迎面而来。
      “为什么要走?”他完全是无意识地低声问着,“为什么走?他没死,也不会死去……只是我,是我……”他手上之力越来越大。四阿哥虽不像十四阿哥征战沙场,却也是习武之人,手劲极大。
      我轻声说:“我知道不怪你,小声些。”
      其实我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是谁。
      “他没死……他在江南,”听见这句话,我忽然瞪大眼睛,心里涌上一阵喜悦:思远没死,他在江南!
      “好四爷,他在江南的什么地方?”我柔声哄着他,试图多问出一些事。
      四阿哥的眼睛突然变得深邃,那种微醉的神色全然不见。
      “你是佩兰,”他平静道,“你是,佩兰!”
      我吃了一惊,他到底醉了没有?
      他冷笑几声:“你是佩兰……那个刚刚入宫不久便双手红肿,然后在我怀里痛哭流涕的小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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