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离开 ...
-
齐光的语调很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的眸色深沉,对上眼神时让人有被审视的错觉。
许辰星看到他的视线平静地从肖重移到自己身上,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是许辰星之前的事情吗?”
肖重先开口了。他的语气恰到好处地带着好奇和一点点厌恶。
“我之前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应该不是真的吧?”
他非常无辜地看过来。
齐光没有说话,眼神幽深。
“……是真的。”
过了片刻,许辰星艰涩地回答。
“抱歉。当时我口不择言,我只是很想把那个剧本演好,是我考虑不周。”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肖重讶异道,“他们不可能说得完全真实吧?”
“要不,”他略微拉长尾音,像在确认齐光的意思,“你仔细讲讲?”
空气沉默下来。
许辰星瞪着他,对方非常无辜地看回来,只是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恶意。
“好。”
许辰星说,像从牙齿里挤出这个字。
他尽可能地说得简略,平淡,像叙述别人的故事,来保持声线平稳。
可久违的,他不愿回忆的往事如狂风骤雨袭来。和公司累积的矛盾,不断被司程欺骗,直到白礼在拍戏中受伤,他们有了威胁的把柄。
那是他们视作心血的作品,也敌不过别人一句酒后戏言。
齐光还是那么看不出情绪地盯着他,让他更加如鲠在喉。
明明齐光知道这些事吧,许辰星想,按照那天他在车上说的话,不知道他听说的是什么版本。
司程恶意地渲染这些事,传出去的早已和真相不同。
齐光听到他说的,又会怎么想?
“原来是这样。”
“你在演戏的事情上一向很认真,我们都知道。”
肖重作恍然大悟状,笑了笑。
他之前没怎么听司程说过辛白礼的事情,这才知道为什么提到这个人,许辰星会这么生气。
上次那个比赛的事情,他没敢出手促成什么影响。
等许辰星被齐光抛弃,肖重想,这倒是个很好的用来拿捏许辰星的方法。
“之前有个采访,你不是还说,只想好好演戏,别的没兴趣。”肖重接着说道。
“不过,”他停顿片刻,“拍综艺你也挺上心的嘛。”
“我还以为,这个你也没兴趣呢。”
空气再度沉默,像凝固结冰。
“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向公司报备下,”肖重笑笑,“要不然给公司造成多大麻烦。”
“我们还是得多为齐哥想想,是不是。”
“你——”
“肖重,你先出去。”他的话被齐光打断了。
许辰星抬眼,发现齐光没再看他,而是微微闭眼。
“我和许辰星单独聊会。”
肖重走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齐光表情不明,好像又变回了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高高在上,冷血又危险。
他好像也是,变回了在片场无人在意,只会被嫌弃,被肖重针对的许辰星。
他们之间隔着深深的鸿沟。
齐光走近,示意他坐下。
许辰星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起来了。
他突然就觉得有点累。
“我没有骗你。”
“我很感谢你给我这个综艺的机会,很抱歉给你带来麻烦。我知道这个节目对你很重要。”
“我以为你知道我过去这些事情,以为你调查过。对不起,你不该签我的。”
许辰星站着没动,他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的声音却勉强保持了平稳。
齐光坐在他面前,抬头看他。
明明他才是视线更高的,他却莫名有种齐光在俯视他的错觉。
“当时的事情……我们曾经很看重那个剧本,那部电影就像我们的孩子。”
“快杀青的时候,为了塞一个人进来,公司要求我们改剧本,我们不同意,他们威胁会删去我们的部分,甚至直接把我们踢出去。”
“我的朋友,在拍戏时受伤,如果他被删掉,他的伤就毫无意义了……他还被威胁要停掉他的康复疗程。”
许辰星垂下眼帘。
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前也没人想知道来龙去脉,大家只想用这件事嘲讽或者打击他。
不知道齐光会怎么想,但他突然就想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
即使他们的合作或许到此为止。
“我一直都想做个好演员,没有别的想法。”
“为什么综艺会火我也不清楚,我没有计划过,只希望不要给你惹麻烦。等节目结束,或许你会发现我根本达不到你的要求,让我离开。”
许辰星苦笑。没想到这天来得比他想象的还早,谁知道他的本意只是为了待在齐光身边,解决变猫的问题。
不管他因此翻红,还是因此再次被评论淹没,都是他意料之外。
当然……他觉得齐光看起来好像人不错,也是意外。
他们不该有交集,更不该让齐光的计划被影响。
齐光静静地打量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又像无情地,带来审判的神明。
“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过了半晌,他听见齐光开口,语气依然没什么情绪。
“你应该知道,处理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很简单。”
“因为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许辰星回答,“只要我还在这个圈子,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
“并不是我很重要,可能只是因为我好欺负。”
“我只是想演戏,其他的我都可以接受,”他笑笑,“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很不自量力,可能你会很难理解。”
“但我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不公平。”
终于说完所有想说的话,许辰星惊讶地发现自己平静了不少。
好像那些挣扎的情绪都慢慢消散,他在剖析自己中用刀削去了多余的部分。
“抱歉。”
他最后又说了一遍,没有再看齐光的脸,也没有等齐光说话,径直走出了房间。
磨砂玻璃门安静地在身后关上,而他就这么继续向外走,直到走出了公司的大门。
接下来就看齐光的安排,是直接解约,还是雪藏,还是要他最后再录一点片段结束在这个综艺里面的部分。
还好最近他没有再变成猫了。或许再也不会了。那样更好,不能因为他的问题影响别人。
可是……
树叶的阴影投下,他的手拂过行道树粗糙的树皮,忽然一拳打到树干上!
疼痛如意料中袭来,带着火辣辣的,被磨砺的擦伤感。
说不清的,让人难受的情绪意料之外地如潮水将他淹没,像心脏被用力捏住,挤出溢满胸腔的酸涩。
为什么他每次以为自己好运,以为未来终于能发生一点好事,都会迅速被沉入深不见底的泥沼中?
又为什么明明这次他已经没有再怀有任何期待,还是会难过?
难度他还没有学到教训,在内心深处有一点点希望吗?
风吹动树叶,中午的阳光如细刃从缝隙中刺下,耀眼地让人想流泪。
“你们谈完了?会不会影响齐哥您对综艺的安排?”
肖重敲敲门,礼貌地踏入一点,用很为难的语气说。
“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齐哥安排。”
“您和许辰星说清楚了吗?”
“肖重。”齐光起身,随意的理了理领带,指节弯曲出有力的弧度。
“你为什么认为我是想找他谈谈,不是想找你谈谈?”
头疼。头晕。
这是许辰星现在最大的感受。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昨天的记忆像被清空,他好像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日光倾泻一地,看得人恍惚。
许辰星迷茫地试图爬起来。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他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草,他居然又变成猫了。
他到底是有多倒霉,才会刚刚和齐光说要走,马上就变成他的猫?!
齐光不在家,屋子里静悄悄的。
现在就算齐光在,许辰星肯定也打不起精神营业。即使齐光不在,他也没多开心。
昨天的庆幸就像个笑话,他真的想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这个屋里心不在焉地溜达了半天,许辰星发现自己停在了那扇特殊的门前。
唯一不会自动打开的门,今天和上次一样,很巧合地没有上锁。
上次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探索,只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猫玩具,但那个房间明明大得像个仓库,还有很多他没有涉足到的领域。
今天要不要去看看呢?反正没有别的事情做,许辰星百无聊赖地想。
他不想再思考关于自己的事情了。
和上次一样,里面的灰尘后得差点把他淹没。
小猫咪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上柔顺干净的毛也被蹭上一层灰色。
许辰星浑然不觉,他还真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
更准确地说,里面像个高科技公司的什么展会。
这次他看到了更奇怪的东西,之前的无人机都显得小儿科,他看到了被改装成纯黑又全封闭,居然像个坦克的跑车,又看到了个奇特的钢琴,前面是古老的木色,一看就价值不菲,可背后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金属和电线,像有人拆了个炫酷的电吉他,露出里面的结构来。
在最后甚至有一排机器人,看着瘆得慌。
许辰星犹豫了下,还是没敢往那边走。
今天他算是参观完了这被尘封的仓库。
可他内心的疑惑不减反增。
为什么齐光家里会有这种东西?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顶级富二代,又是个绝对逐利,绝对成功的投资人。难道这是他投资过又倒闭的公司?
但他会对这样的公司感兴趣吗?
更何况把它们保存进家里。
环顾四周,这些东西仿佛沉睡,又仿佛逝去,而他站在巨大的坟地里。
猫咪浑身一颤。他慌忙地往外走。
许辰星一出来就意识到不对。
齐光回来了。
外面的过道上响起脚步声,来来回回,可能是在找他。
他绝对不能让齐光发现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小猫慌不择路,找能躲起来的地方。
他跑了半天,发现一个半敞开的行李箱,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等齐光走掉再出来吧。
齐光的确很快又离开了。
许辰星没想到的是,他把这个箱子也带上了。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再检查一下吗!
出门的瞬间,许辰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彰显存在感赶快跑出来。
可惜在他纠结的那片刻,箱子被放上车,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他现在已经和齐光一起坐在车上了。
还好箱子没有完全密封,他还能感受到空气流动。
只是非常不舒服,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恐惧难以抑制地滋长。
许辰星只感觉自己坐了很久很久的车,到后面他几乎要睡着了。
恍惚地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停在一个位置很久了,很平稳,应该是地面。
周围没有声音,似乎没有人。
到了?
许辰星屏息听了片刻,谨慎地用爪子刨开一点拉链,往外看。
他忽然想起的是那架钢琴,前面正常的那部分,因为这个房间有着非常相似的感觉。
古老,贵重。
对比齐光直接打通的巨大客厅,这里谈不上多大,只是小猫咪看着会有点晕罢了。
映入眼帘的是深色的,实木的家具,细看上面都有精妙的雕刻,华丽却不花哨。
书架上放了不少书,竟然还有个富有少年气息的航模。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洒入,透过窗边的薄纱。
外面是一片修剪极好的草坪,绿色看起来赏心悦目。
许辰星不由自主地探出头。
这下他似乎猜到了这是哪里。空气里淡淡飘着的,不明显,却到处都有的,是齐光的气息。
这里也是齐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