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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新婚的红喜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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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想再继续回想那段弥散着来苏水的味道,充满了恐惧的日子。
先后两次手术,据医生说手术应该算是成功,这也算是我的幸运吧。同一间病房里的一个病友,和我是相似的病征,却在术后不久再次昏厥,必须重新手术。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的心也有些发凉——我会不会再次回到这里?
为我主刀的医生五十多岁,面容很慈祥。他微笑着安慰我:“小伙子,不用太担心。有时候,还真是病由心生。只要你快快乐乐的,就能有健康的身体。”
住院的这段日子里,沈小姐来看过我两次。
我跟她提到了钱,说到了感谢。她笑:“你也太俗气了。人说大恩不言谢——一条性命,你以为简单的还钱和用嘴说声谢就可以了?再说了,我是真喜欢你,想认你这个弟弟,弟弟的事,姐姐能不管?”
“你要真的想谢我,那好,我和秦淮结婚的时候,你当伴郎吧。对了,医生说你一需要静养休息,你可得好好养着,否则这十几万不就白花了?等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考虑什么上学的事情。”
“沈姐,这——我欠你这么多,真的不知道怎么还!我真是个幸运儿!”我由衷地说。但心里真的很不自在。如果说两个我最不想欠他们的人,一个应该是秦淮,另一个可能就是她了。可现在,我却偏偏都欠下了他们的,一个是已经无法再回应的感情,一个是金钱和人情。
“钱算什么?钱再多也换不来自己想要的感情,买不来失去的健康;用在挽救一条还有希望的年轻生命上,就算是我日行一善吧。这事儿你就不用总记着了!你倒真的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沈姐道。
出病房门前,她突然回身对我怪怪一笑:“我就是让你欠着我的!最好永远还不清,一辈子都欠着,欠得你自己都不好意思!”
陈嘉坤这段日子已经和我混得烂熟,我和他也开始熟不拘礼。
“你现在还和男人在一起?”我好奇。
他似乎也对我的话不太介意:“我和你不同,我真爱的是男人。不象你,还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摇摆。”
“痛苦吗?敢让周围的人知道吗?”一定很难受。不管爱什么人,都希望大家能接受和理解吧,可目前,他们是暂时无法让周围的人接受的。
他沉默,而后声音低沉:“如果我真能自由选择,我不愿意再重复现在这样的生活。我父母在农村,他们一直催我结婚生孩子,我能告诉他们这个?如果说了,他们不死也得掉半条命!在熟悉的小圈子里,我们敢公开,可没有牵手走在大街上的勇气。”
“卫风,秦淮和我也不一样,他至少不厌恶女人;所以,你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有一天,他明白了你的苦心,一定会感激你的。”
是吗?他会感激我吗?那么,现在他是不是在恨我?恨我莫名其妙地辜负了他的苦心,恨我那声恶狠狠的“变态”?
“我想,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总是这么微妙的,秦淮可能并不是我们的同类,他以为他是罢了。原本,他缺少的就是那只狠狠把他从迷境中推出去的手;即使他真的和我们是同类,去接受一份他并不讨厌的异性的爱,然后正常安稳地生活,也并不会是坏事。他和盛华本来就有感情,加上人是感情的动物,结婚后他们朝夕相处,会幸福的。”
“这就是人生了。如果有平坦的大道可以选择,为什么一定要到泥泞小道上颠簸?”陈嘉坤的声音有些无奈:“可怜的是我这样的,只能在暗夜里摸索了。”
我无语。
听他们的意思,秦淮和沈小姐的婚期应该已经定了。这不就是我一直期望的么?可为什么,现在我的心那么痛?
相信他们都信守了自己的承诺,没有把我手术的事告诉秦淮。因为秦淮一次也没有来。直到我基本恢复,直到他和沈姐的婚期将至的消息传来——他再也没有给我来过一个电话,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他就象清晨的露水一样,从我的生命中彻底蒸发了。
只是听说他现在很好。
听说很好。
我继续着我的生活。剪纸并不费什么力气。我住在秦淮给我的房子里;我把钱攒了下来,虽然知道这些钱要攒够十几万距离很遥远;我开始学外语,自学,就因为原先秦淮说过的话:“学好外语,我带你出国吧,我投资移民,你跟着,到别的国家,就没有人说你了。”
当然,这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听说他们不久就要结婚了。不过我还是选择了学习英语。至少工作中也用得上的。
日子过得真快。冬去春来,终于有幸迎来了新世纪的春天,手术后的危险期顺利过去了,从目前看,我算是基本正常。
以为宁静的心湖从此真的可以平静无波了。
直到这天,秦淮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要在新房的窗户和门上都贴上你剪的红喜字。”他站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不会剪那种东西,我只会剪人影。”我让他进来,却不想多理他。
“我知道你会!我一定要在新房贴你亲手剪的红喜字,否则,我就不结婚了!”他象在宣布什么似的;声音里有种焦躁不安。
心一阵抽痛:“出去买几张不就行了?买的花样也挺多,还便宜。我剪的可是相当贵的。你需要付钱的。”
秦淮张大嘴看着我。他的眼里,现在是不是就写着嫌恶呢?
“你是故意的吗?我们这么久不见了,你就用这种态度对我?你不是贪钱的人。我付钱就是了。还有,你就那么希望我赶紧结婚?”他的眉头皱得好紧,眉间现出了明显的“川”字。
我强作镇定地抬头对他说:“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给你剪就是了。剪的不好不要嫌弃啊!”
我望着他,这时候,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心碎:有什么区别呢?从他们两个月前领回那人手一份的结婚证书起,他们已经就是法律认可和保护的夫妻了啊!他们的婚礼只是个仪式,他们早就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是啊,等不及看你生小宝宝呢!”
我的这句话成功地激起了他的怒气,他拉开门想走。
“你的婚礼定在哪天?需要伴郎吗?我可以给你们当伴郎。”我跟了上去。
他一脸的不容置信:“卫风,你真让我吃惊。看来,盛华说的对,对于你这样的孩子,有的是时间去遗忘。我只是没想到,你忘的那么快!”
“我的婚礼定在六月六日,没有几天了。如果你想当伴郎,我没有意见。”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坐在床沿上,手里握着刚刚出去买回来的彩纸。一剪刀、一剪刀,红喜字、鸳鸯、并蒂莲、心相印······
那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撕裂的心痛,还有我的眼泪,落在了艳红的喜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