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你不掉》十心央

10、青柠（十）

　　杨煦炎虽然不想以偏概全，但心里就是非常确定寇睿不会四处问。他不是寇睿的家长，肯定不能去校办室查寇睿的办卡、刷卡记录。但是闫凌可以，可是现在让闫凌知道他把人照顾成这样……
　　杨煦炎烦躁地拨通寇睿电话，抄起出包往外走，拐出后门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高珩。

　　高珩下了一跳伸手扶了一下他，两个人才不至于都摔倒。

　　“急什么。”高珩手里没拿书包，脸上都是水。

　　“放水放脸上了。”杨煦炎放下贴在耳边的手机，寇睿关机了，饶是他脾气好这会儿也有点恼了。

　　高珩伸手勾住他后脑勺狠压了一下，“谁惹你了？”

　　“没谁，还不走？”

　　“八点开始，先上会儿自习。刘飒格让我跟你说一声，约会去了，晚上再去找你。”高珩见他急着走转身跟着一起往外走，“这么饿？”

　　饿是饿，但是这会儿也顾不上饿了。

　　“先去找人。”杨煦炎说，“过会儿再吃。”

　　“找谁，我陪你，等我回去拿书包。”高珩转身要往教室跑。

　　杨煦炎拦下高珩，拳头在他肩头敲了一下，“得了，好不容易能上会儿自习，赶紧自习吧，我去找寇睿。”

　　一听找寇睿，高珩脸色古怪，嘴角一歪，“他，怎么了？”

　　“我他妈要是知道他怎么了就好了。”杨煦炎难得口吐芬芳一回。

　　高珩笑了，“他是有点……感觉挺内向。”

　　“走了。”杨煦炎不想聊寇睿，挥挥手下了楼。

　　高珩没有马上回教室，而是往走廊窗边走去，然后趴在窗边透过护栏向下看，不到一分钟杨煦炎背着书包风风火火地冲出教学楼往男宿那边走去，边走边打电话，高珩看着那道背影笑笑，手指圈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杨煦炎头也不回地，回了他两根中指。

　　“老大，你在宿舍吗？……那算了，我去食堂找找……行，他要是回宿舍了帮我按住他。”

　　娄桐还是很靠谱的，就是娄桐那个体型按住寇睿估计费事。寇睿虽然也不胖，但身量骨架在那摆着，放眼整个高三也没几个比寇睿高的，再就是那个臭性格。

　　杨煦炎想着又拨了家里阿姨的电话。

　　“刘姨是我……对，我现在回不去……晚饭先放着吧，我等会儿回去吃……不用等，您先回吧。”

　　从六点半到八点，杨煦炎找遍了学校里每个能去人的地方，就连小情侣躲起来干点什么的犄角旮旯他都摸进去看了一遍，惊跑了好几对小情侣，惨遭白眼十几双，最后无功而返。在食堂吃的排骨面不过两个小时就消耗光了。

　　懒虫如他，这么折腾一个半小时简直废了他半条命。最后无功而返不得不亲自去宿舍堵人。往老宿舍楼走时他又拨了一遍寇睿的电话，依旧关机。

　　真玩上消失了！

　　他收起手机大跨步迈上老宿舍楼梯，与此同时，余光忽然瞄到一道格外挺拔的身影。他停在楼梯上，转头去找那道身影，那道晒成汤他都认得的身影正从篮球场与宿舍区之间的林荫道尽头转弯，眨眼工夫消失在通往西侧图书馆拐角。

　　雨后的傍晚并不清爽，反而闷热难耐，路上行人的影子全都像去掉包装袋的雪糕一样在空气里慢慢地融化着，在诸多行走的雪糕中，那道消暑降温的冷硬背影尤其显眼。

　　杨煦炎有个不好的猜想袭上心头，他快步追上去，一路追着人到了图书馆后身，直到踏上爬墙人士必经之路，总算明白寇睿要做什么了。

　　行啊，一回生二回熟，一周下来爬的轻车熟路、爬的毫无心理负担。

　　杨煦炎站在图书馆拐角处，就见快走到围墙下的寇睿突然助跑两步，临到墙根，腾地起身，一手抓住墙头，一只脚蹬着光秃秃的墙，手臂用力，眨眼间便跃上墙头，利落地拔出连接铁网的铁棍，人翻出去后，回手插铁棍时看都不看一眼，可见有多熟练。

　　杨煦炎看看啧啧摇头，真他娘的……好功夫。

　　就在他摇头感慨时，寇睿已经消失在墙头。

　　杨煦炎：“……”

　　熟能生巧，古人诚不欺我。

　　杨煦炎没多停留，生疏地翻上墙——毕竟他已经一周没翻墙了。视线透过铁丝网在热闹的夜市中找到了那道消暑降温的挺拔背影。

　　人头攒动的西街夜市里，寇睿穿过潮涌般的人群正朝街对面走去。

　　相比寇睿的熟能生巧，杨煦炎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类型，一周没翻墙，手上生疏，行似老龟，从墙上慢吞吞下来时寇睿已经从奶茶店里出来了，手里拎着双提袋子，看样子是买了两杯饮品。

　　隔着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杨煦炎看清那家奶茶店是寇睿刚到秦城那天，他买蜂蜜青柠的奶茶店。

　　两杯？

　　难到是去见什么人？

　　杨煦炎面带疑惑，不再急着追上去质问他最近到底在搞什么。下午那会儿乍一听娄桐说起寇睿诡异的行踪，他甚至都不信娄桐说的人是寇睿。

　　寇睿转学到其中截止今天刚好一周，短短七天。据娄桐说，这一周寇睿只在寝室睡了两晚，分别是入住那天和周三，其余时间都是寝室门禁前回来，宿管和生活老师查完寝这人就会走，至于他怎么出的宿舍楼，或者说有没有出宿舍楼，晚上住在哪里，出没出校园，除了寇睿自己估计没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以其中住宿管理之严格，一个住宿生想在晚上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他有超能力。

　　晚上住宿生要离校需要经过宿管、班主任和家长三方通气且同意后才可以走，而且一定要明确离校和返校时间。至今闫凌都没接到寇睿离校返校的电话。

　　所以杨煦炎断定他是悄么声地狗狗祟祟地自己溜出的学校。

　　不过细想一下寇睿古怪的拍脾气，杨煦炎又觉得行踪飘忽不定，还挺符合寇睿这个外星人的行事作风。

　　寇睿本就是一副“我不想搭理你们，你们最好也不要搭理我”的熊样。

　　这一周，杨煦炎每每看见寇睿那张脸，都在想“爱谁谁”，小爷闲的管你，刷题不香么！

　　越想越通顺。

　　周四那天晚上，闫凌住在梧桐里，闲聊时问他“寇睿在学校怎么样？”，当时他随口诌了一句“看着挺好的”，闫凌让他多看顾着点寇睿，说寇睿家里的事似乎挺麻烦，怕寇睿这个小孩儿心事太多耽误学习。

　　当时他为了摆脱闫凌的絮叨，满口贴心应答。

　　结果呢？

　　啪啪啪！

　　脸疼。

　　跟踪人，杨煦炎没有经验，他爸杨听直倒是有经验，初中以为他早恋硬是一早一晚跟了他半个多月，他每天的生活一成不变，跟到索然无味的杨老爹自动现身，他才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个爹。

　　寇睿依旧背着那个跟他同款的书包，带着黑色挂颈耳机，一手插兜一手拎着奶茶店的双提袋子，路过牛哄哄火锅时突然停下朝店里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但没犹豫两秒转身推门进去了。

　　杨煦炎看的一头雾水，人约在了火锅店？那还犹豫个什么？

　　他在琢磨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寇睿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牛哄哄的外卖袋子。

　　杨煦炎：“……”火锅店能外带什么？

　　他快走几步，心想，追上去问问得了，跟个毛线啊。

　　靠近的想法很简单，但靠近本身却很困难，他和寇睿中间隔着三个挽着胳膊逛夜市的女生，女生前面是俩白发苍苍蹒跚举步的老夫妇，老头老太太人手一兜易碎品——鸡蛋。

　　“麻烦借过一下。”等杨煦炎见缝插针地终于绕过三女生，老夫妇前面又多了一家三口，小孩儿骑在爸爸脖子上，这次把寇睿挡了严严实实。

　　相见的路艰难且长，直到两个人前后脚过斑马线时，杨煦炎才看清寇睿拎着的外卖袋上印着八色麻糬的广告。奶茶店的外卖袋里则装着两大杯蜂蜜青柠。

　　果茶两杯，八色麻糬两盒。

　　杨煦炎看看那两样东西再看看人群中寇睿目的明确的背影，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约会。

　　想到这里杨煦炎又放慢了脚步，突然很佩服寇睿，转学一周就约上会了，牛啊！这要是让刘飒格知道寇睿有此等神攻，还不分分钟跪下叫师父。

　　杨煦炎饿的前胸贴后背，走路时都不敢朝路边摊上看，吸气都不敢吸得过猛恐怕吸到香味，忍不住扑上去饕餮一顿。

　　寇睿像个机器似的一直顺着西街夜市朝南走，在众多借着晚上来海边看夜景的顺带约个会的小情侣里，寇睿身上没有一点热闹、期盼的感觉。

　　杨煦炎偶尔离他近时能看见他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和体现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整个人像一个无感情的机器，只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身边的热闹，繁华，美景感染不了他分毫。

　　视线偶尔扫过两杯果茶和两盒麻糬，杨煦炎忽然想到，这两样东西都是寇睿初到秦城当天，他请寇睿吃的东西。

　　他皱着眉头顶着一脑门问号，有些不想跟了，如果寇睿去约会，那很正常，虽然是高三，但谁规定高三不许恋爱。人家去谈甜甜的恋爱，他跟过去干嘛？凑数斗地主吗？

　　虽然恋爱确实占用了学生的经历和一部分时间，但其中不乏互相进步，双双飞升的，尽管是极少数，可说不定寇睿就是极少数。

　　杨煦炎没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为了撇清“替亲妈看顾闺蜜儿子不当”的责任，已经下意识再帮寇睿早恋想好歪理邪说了。

　　距离海豹沙滩入口不到百米，杨煦炎停住脚步，站在一家卖水母的小店门前目送寇睿往沙滩入口那边走去。

　　海上灯光秀已经开始了，绚烂迷幻的灯光洒满夜空，观景台上人满为患发出阵阵欢呼。

　　只是，寇睿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并没有进海豹沙滩，而是右拐沿着海滨路走了一百多米后拐进了一条黑咕隆咚的小路。

　　用目光追踪的杨煦炎冒出一脸问号，犹豫两秒，赶忙追了上去。

　　黑咕隆咚的小路，没有安保和监控的野生海滩，初来乍到不知“危险”为何物的傻大个——卧槽！杨煦炎心惊肉跳的想，这人到底谈了一个什么品种的女朋友？暗夜杀手？团伙作案中的钩子？骗财骗色的知心老大姐？

　　思路一再跑偏，杨煦炎甚至抽空想了想，财和色寇睿到底具备哪个。财他不知道寇睿有没有，色的话，还是有的。所以怎么说，寇睿都是值得一骗的人。

　　因为栈道小路两旁都是几十年的参天大树，所以即便半里地外是灯光秀的现场，这边依旧黑的走进去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出儿子是谁。

　　修长的身影渐渐融进浓黑夜色里，昏暗中那道身影跃过半人高的海边栈道的围栏，消失在围栏里。

　　偶尔有车从海滨大路上驶过，车灯照亮了野生沙滩栏杆上的“禁止入内”的反光牌，以及旁边那个不怎么吓人却明晃晃告诉看见的人此地危险的大“骷髅头”标志。

　　杨煦炎深觉所有的事都被他猜中了。

　　头顶叮地蹦出一个红艳艳的感叹号。试问哪个正常的女生会来黑咕隆咚的野生沙滩，翻过一米多高的围栏，跟一个刚认识了一周的男生幽会？

　　奶茶店不香吗？电玩不刺激吗？电影不好看吗？

　　来这里，肯定是别有用心啊。

　　寇睿个傻缺！

　　翻栈道栏杆时，杨煦炎莫名其妙想笑，他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一周的人，在短短一小时内翻两次墙。不，第二次是栏杆，还是翻进挂着 “禁止入内”标志的野生沙滩区。

　　杨煦炎骑在围栏上，没敢立刻跳下去，因为太黑他根本看不清围栏内的地面是否平整，所以下去的过程非常“老龄化”。结果，还是落脚就踩了个尖锐的石块，差点摔个大马趴。从极其其扭曲的姿势到站直，花了好一会儿工夫，再抬头属于寇睿的黑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

　　透过大路上的灯光隐约可见没在海水中的大礁石的轮廓，和沙滩上几坨或大或小移动的黑影。

　　还真有人来这儿约会。

　　现在怎么办，进去摸黑找一圈，还是在以老龄化的速度爬回去？

　　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杨煦炎偏头躲夹着沙子的风，偏过头的瞬间看见栏杆旁一坨黑影动了一下。

　　“操！”杨煦炎压着心跳骂了一句。

　　“你跟踪我？”

　　黑影以缓慢的速度从一团椭圆形变成长条形。冷硬的声音像突然在耳边炸开的老掉牙的蹦爆米花机。

　　杨煦炎吓得连着打了两个激灵，浑身的毛嘭地炸起，鸡皮疙瘩集体跑路。他连着退了几步，脚下高矮不一的石头硌得他几次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抓住围栏，转身抬腿勾住栏杆就要跑。

　　冰凉的东西扣住他手腕，杨煦炎又打了个激灵。

作者有话说

　　杨煦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