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二五 代价 ...
-
宗政淅日的长篇大论发表完之后,抬头仔细打量着柳逸的神情。
呃~应该可以了吧。他长吸一口气,话峰一转,「所以,我这个罪大恶极的人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同样的,像岳父大人你这么聪明绝顶的人,也应该改正自己的错误,让希彦认祖归宗吧。」
「……」柳逸闭目不言,柳希彦从刚刚出生开始……到他慢慢长大成人的影像一直在脑中盘旋,他的心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沉思半会后,他的眼底没有先前的混乱,抬头望着血色的天空,喃喃道:「不管如何,希儿他完全违背家规,柳家容不下他,我柳逸不才,背负着宗主之名……」
「啊~这个很简单,我想希彦他最想要的,不是柳家的家谱,他想要的不过是你的认可——」宗政淅日在短时间内说了那长一大段话,口干舌燥,喝下一口茶,锲而不舍的准备再次开口。
「够了——」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打断了他的话。他扭头正好看到伺玉背上的柳希彦。
「啊?!希彦你醒来了…」
「宗政淅日,我说过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没关系。」柳希彦微微敛眸,表情冷淡的轻暼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淡褐色的瞳孔闪过血色。长长的睫毛覆下,掩去眼神的神采,更让人觉得幽邃而深不可测。缓缓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够了,一切都够了!你给我起来,我再也不需要谁的认可。」
「希儿……」柳逸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凝视眼前这个拒人千里之外的他,再看看跪在地上的那个不似宗政淅日的宗政淅日,两个人之间……
「柳庄主,我家相公前不久练功走火入魔,经络逆走后性情大变,很多事都不记得。如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还望你……见谅!」柳希彦依然冷淡,话语间生疏有礼,全当柳逸不过是被宗政淅日无礼得罪的外人。他视线转到宗政淅日身上,厉声道:「别在人家面前丢人现眼,今日我们就下山!」
「不行!」宗政淅日直接忽视他的话,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现眼。「我好不容易才让岳父大人对你有所了解,现在正准备和他好好沟通下七年前的事情。」
「……」柳逸的视线来回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游走,领悟到什么般,往后退了几步,双手负背静观其变。
「起来,我们下山。」
「绝对不要。我早就说过,我是夫,你是妻,你得听我的。」
「我时日不多,不想陪你一起疯。」
「你时日不多,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我要你活下来。」
「谁告诉你在这里,求他,我便能活下来。」
「不能吗?」宗政淅日疑惑的瞅了眼背着他的伺玉,问道:「你不是说岳父大人能救希彦吗?」
「啊~我——」伺玉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这么烫手的山芋传到自己的手上,脸侧……是柳希彦寒冷的质问,他缩缩脖子,望向对面一直没发言的柳逸,像是见到救星般,眼前一亮,「我只是说主子邪气入体,药石无用,希望同宗内息能帮着化解,这事还得问老主人才是。」
「岳父大人~」宗政淅日扭头,神色焦急的望着柳逸,诚恳道:「你能救希彦吗?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柳逸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偏过脸扫下全身不能动弹的柳希彦,循着他的眼神,又回过了宗政淅日身上。他叹息一声,沉声道:「若要你以——」
「以命换命吗?」宗政淅日焦急的望着他,从怀里摸索出随身携带的短小匕首,认真道:「那我便用宗政淅日的命,换柳希彦的命。」
「把匕首放下~」柳希彦完全没有预料到他的举动,就像以前般,任自己绞尽脑汁都猜不透他的下一个动作。他那良好的自制力又一回失控,对着他尖声叫道:「宗政淅日,我柳希彦是甘心同你走,自意下嫁你,用我的命已经把债还完了,不需要再欠下你一条命。」他是天之娇子,心高气傲。哪怕是死,他亦不愿意去欠宗政淅日的一条命。
世间都到人情债难还 ,更何况是宗政淅日的人情债。
上一回,仅仅希望他高抬贵手,他便失去了自由,身心疲惫;
这一回,他要以命换命救自己,他又要再失去什么……去换。
「没关系,要不是你舍身救我,我这条命早到阎王那去了,所以你不要说是欠。如果……」宗政淅日想起他第一回去宗政山庄,迎接自己的二千余人,仅仅是一面,他能感觉他们对自己的崇拜。思到此,他眼弯如月,对着柳希彦微笑道:「如果真有什么我放心不下的事,就剩下宗政山庄里的那群人。如果……如果你的病好了,我希望你能回到宗政山庄,继续让那群人过上好日子。」
「……」柳希彦默默看着他,哪里能料到这么简单的事……竟是他对他最后的要求。
「希彦,淅雨那小子,根本不是管家的料,这件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你能答应我吗?」
「宗政淅日,我是恨七年前你逼着希儿下嫁于你,可碧绿山庄非是忘恩负义之徒,我这回是以一个爹的身份,要求你放他自由。」柳逸现在很郁闷 ,他不明白话到了他的口中,就变了味。
「自由?没问题。可……」宗政淅日挠挠脑袋,眼神一派迷惘。「希彦从来都是自由的,我没有幽禁他。」
「盟主,老主人的意思是让你休妻——」伺玉不可置信严谨的柳逸能松口,愿意救主子,他见宗政淅日这个反应,急忙解释道。
「休妻——」宗政淅日瞬间醒悟过来。扭头直视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希彦。
柳希彦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好!我答应你。」宗政淅日凝视柳希彦半晌,抑扬顿挫的回答。
柳希彦闻言,抬眸,视线与他相对。
这么……这么容易他便放了我,放了他的大业吗?
刹那间,柳希彦迷惘了,困在他身上沉重的枷锁,在他短短的五个字中,放下了。
他能这般爽快,仅仅是失忆了,还是……
他翘首以盼的事,就这样完结了,从此形同路人。为什么他感觉不到轻松,反而更加的疲惫。
「希彦~如果早知道……一封休书能放你自由,我回庄之时便会送与你。」宗政淅日微微一笑,「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便觉得你不应该困在宗政山庄那个鸟笼中,自由飞翔在天际,那也是你最想要的。我很笨……完全没有想到,现在醒悟过来也不算晚吧!」一口气说出这段话后,他不等柳希彦说话,望着柳逸,笑道:「我马上去写休书,可我也有一个条件。」
「……有何条件。」柳逸也没想到他会同意放手,柳希彦对他有什么重要性,他心知肚明。
「我要留下,直到希……不,是柳公子伤势全愈。」
「就这样?」
「是,就这样,你会答应吧。」
柳逸见他这般说,也不再说些什么,他转头对着伺玉道:「背希儿进去。」说著,率先走入房间。
伺玉快步尾随着他,离去。
柳希彦回眸,目光复杂的望着他。
宗政淅日笑意盈盈的跪在原地,视线与他在空中相会,「我在外面等着你。」说著,朝他挥挥手,直到深绿色的木门,阻断两个人的目光。
宗政淅日灿烂的笑容,随着那个紧闭的木门,黯然失色……
…………………………………………
春雷突响,霏雨绵绵。
宗政淅日目光迷惘地望着不远处灿烂的灯光。
「吱~吱嘎……」紧闭的木门发出的动静,划破森然的夜色。拉开一条细缝上,淡黄色灯光倾泻出来,一个黑色人影走了出来。
「伺玉?」宗政淅日半眯着眼,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盟……盟主?」伺玉睁大眼睛,勉强在黑暗中看到了他。他伸手感觉到掌心上冰冷的湿意,赶紧跑了过去。「主子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不没回。」
「哈哈~」宗政淅日干笑一声,保持沉默。
「呀~」伺玉走近一看,空中的湿润水气占湿了他大半个身子,惊讶道:「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跪着啊。老主子已经开口,便一定会救主子的。」
「很晚了吗?」
「都将近一个时辰了。」
「他……情况怎么样。」
「主子他先睡了,明日才开始。」
「噢,那我先回去了。」
「盟主?」伺玉等了他一会儿,也不见他起身,不由的催促一声。
「……」宗政淅日窘迫,朝他勾勾手指。「那个……你过来一下。」
「何事?」
「手借我用下。」
「喏~咦?」伺玉像是反应过来,走到他的身边,试探性问道:「盟主,你是不是动不了了。」
「嗯……脚麻了。」
「哎呀~我真是越来越笨了。」伺玉半蹲着身体,与他平视。把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二,三……起~!」他说完直起腰,整个人差点儿倒栽下去。
发现是宗政淅日没有配合他的动作,他有点儿生气,头刚往下一看,那口气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盟主……」
怔望着宗政淅日的膝盖在他的支撑下,无力的悬在空中。他想到肩上这个人,不算其他,光是老主人的房间,便足足跪了两天两夜,连动都没动过。他轻轻放下他,背对着他跪下来。
「盟主,我背你回去。」
「嗯~」宗政淅日轻声应道,这几日他一个劲的对柳逸说话,直到心情完全放松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身体完全僵硬,根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趴在伺玉的背上,他回头凝望着黑暗的那抹光亮,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