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狂信徒》岩召南

1、意外之旅

　　天空被挤压出无数裂缝，太阳黯淡无光，巨大的红色星球从海岸线上升起，天马在沸腾的银河中穿行。
　　祂就要来了。
　　——————————————-
　　白沙从昏沉中醒来，他甩了甩头，视网膜上一片模糊。
　　所以…这是哪里？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方正的房间，阳光从透气窗里斜射进来，但只照亮了有限的一小块面积，剩下的地方依然浸在暗处，四壁和地板上都贴了柔软的棉垫，上面覆盖着大快的霉斑，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地板上歪歪斜斜的摆着床和椅子，同样是圆润的造型，没有任何棱角。
　　白沙歪斜地瘫在角落里，后脑一阵剧痛。
　　他在电影里见过类似的房间，为了避免精神病人伤害自己，精神病院会 z建造一些特殊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墙和地板也都是柔软的。
　　白沙扶着墙站起来，一边缓慢地向门口移动着，一边竭力运转起锈涩的大脑，回想之前的事。
　　他依稀记得昨晚自己下班后和同事喝了一点酒，但没有醉，9点左右离开饭馆，独自回了家，之后的记忆就模糊了起来。
　　这个房间比目测中更低矮一些，刚才半坐在墙角时看不出来，一站起来，白沙才发现屋顶只比182公分的自己高了大约两掌的距离。
　　门没有锁，伸手一推就吱呀一声向外打开了，外面走廊黢黑，仿佛野兽大张的口。白沙下意识伸手往裤兜里掏了掏，脸色难看起来。
　　手机不见了，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发现手表还有袖扣这些小玩意还好好地呆在原地。
　　被谁拿走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忍着头痛向走廊走去，刚迈出门槛，就看到右手边有一沓薄薄的小册子。
　　“绿。。。院。。。档案？”他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光线太过昏暗，在霉斑的覆盖下，册子上的字大多都无法辨认了，只有第一页正中的大标题还能勉强看出来些形状。
　　这似乎是一份员工档案，总共十一页，每页分别对应一位员工，半身照上的颜色已经被水汽洇得混成一团，白沙眯着眼使劲看了半天，只能从头发的形状和体型判断出，这十一位员工似乎都是女性。
　　“都是女性……这里估计是女子精神病院之类的地方。”他来回翻了两下档案，没找出什么新的信息，就把册子对折两下，塞进了口袋里。
　　事事透着诡异，还是先离开这里。
　　走廊是单向的，没有窗，间或有写着“隔离病房”的门牌出现在白沙的视野里，他不敢回头，下意识加快脚步，到后面甚至直接跑了起来。
　　在这种环境下治疗，正常人怕是也要疯掉。
　　经过一个转角后，眼前的光线突然明亮了起来，白沙精神一振，赶紧跑了过去。
　　阳光刺眼，白沙眼前一亮，接着就是一阵刺痛。
　　太阳在天空正中悬着，周围一片葱茏的灌木，远处甚至还能看到森林的影子，野草突破了灰砖路面的束缚，生机蓬勃地探出头来，人类的痕迹在大自然的演替下已所剩无几。
　　白沙弓着腰，扶着一旁的树喘了两口气，回头看向困住自己的“精神病院”。
　　那是一个巨大的，灰白的建筑，外围墙几乎有十几米高，里面的小楼高低有致，拱卫着最中央的高塔，一眼过去几乎望不到建筑群的尽头。
　　……城堡？白沙错愕地张大了嘴。
　　周围除了树就是草，有人工痕迹的东西只有一个看起来马上就要闹鬼的城堡一样的精神病院，寻路无门，手机也被拿走，白沙平时说一不二惯了，骤然落到了这样无力的境地，心里除了忧虑外，免不了还有些上火。
　　“最好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突然听到身后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传过来，他警惕地回头，发现一个男人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是个非常显眼的青年，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肤色白皙，下颌骨硬朗，穿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是在人挤人的大商场里仍然能被一眼看到的类型。
　　季蕤仁对人类的外貌不算敏感，在这种荒郊野外碰到路人的概率太小，他不信任地打量着青年。
　　“你……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青年就微笑着迎了上来。
　　“白先生，我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了。”
　　他语气熟稔，但白沙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号人物。
　　“你认识我？”他有些警惕地问。
　　青年脸上的笑容尴尬起来：“今天早上分房间的时候，我们刚见过面。”
　　“什么分房间，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沙的脑后一阵阵疼起来，他揉着太阳穴，烦躁不安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敛了笑脸，修长的眉皱起来：“白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要我陪你去医……”
　　他还没说完，就被白沙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中年人阴沉着脸，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回答我两个问题，你是谁，还有这里是哪里？不要说多余的话。”
　　他常年在实验室里不见阳光，皮肤呈不健康的青白色，身材消瘦，眼角微微耷拉着，漆黑的眼球直直地盯着青年，带着积年养成的威严。
　　青年有些不舒服地回避着他的注视。
　　“我是唐天，你的新室友，这里是艾亚戈斯度假岛。”他瞟了眼中年人的脸色，又补充到：“我们是来这里度假的。”
　　“度假？不可能！”白沙想也不想地否认，他手上的项目还没收尾，昨天刚刚请项目组的研究员吃了饭，怎么可能一觉睡醒就跑来度假。
　　自称唐天的青年谨慎地退开了半步：“白先生，我们昨天下午登船，今早抵达艾亚戈斯，你全程都是神志清醒的，我建议你去趟医院，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白沙看着四周葱茏的植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早就应该反应过来了，现在是12月，国内正是寒冬腊月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茂盛的植被。
　　“这里是南半球。”白沙骂了一声，他焦躁地拽了拽领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一件了白衬衫，但完全没感到寒冷。
　　“不好意思，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还算温和地对唐天说。
　　唐天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嘴里重复着“还是去医院”，但还是依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拨号键盘递给白沙。
　　白沙看了眼项目栏，明晃晃的显示着12月21日。
　　他分明记得今天应该是12月14日，第二天就是他母亲的忌日。
　　后脑的疼痛又鲜明起来，白沙晃了晃头，强忍着眩晕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哪位？”苍老儒雅的男声从手机里传来。
　　“沈总，是我，白沙。”
　　“是沙沙啊！”电话里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你怎么换手机号了？”
　　虽然知道一旁的唐天听不到手机里的声音，但白沙还是尴尬地向一旁走了两步。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算了，我手上那个项目现在怎么样了？”他旁敲侧击地问。
　　“不是已经收尾了吗。”电话那端“沈总”的声音有些无奈。“沙沙，既然去度假了就不要再想工作的事了，好好放松一下吧，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手机突然换号了？”
　　“没事，手机落在房间里了，我借了别人的电话。”白沙含糊地说，他不愿意让老人替他担心。“那工作交接的事……？”
　　“小李干得挺好的，你就别操心了，还有啊，别把手机放在宾馆里，遭贼了怎么办。”老人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白沙搪塞了两句，终于挂了电话。
　　他揉了揉眉心。
　　沈秋白是他的老板，同时也是他母亲的好友，自他母亲去世之后一直非常照顾他，是一位让白沙非常尊重信赖的长辈。
　　看来自己真的是来度假的，但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谢谢了。”他有些抱歉地把手机把手机还给唐天，这孩子刚才无缘无故被他一顿好怼。
　　“劳驾，带我去趟医院吧，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来岛上的事儿，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疗养院在山脚，走了十几分钟下坡路，白沙昏昏沉沉的被唐天搀扶着进了医院。
　　医院很小，只有急诊科、内科和骨科，里面的座椅和设备看起来也很新，似乎新建起不久。
　　“我被什么东西砸了脑袋，所以失忆了？”白沙皱眉看着眼前棕发碧眼的医生。
　　“不准确。”医生大着舌头，说话不太利索。“你的轻微脑震荡是因为被砸了，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你失忆的原因，人的大脑很复杂。”
　　一旁的唐天接过话头：“我看见你从那个疗养院里跑出来了，度假村的导游三令五申那里还没有检修，不要靠近。”他觑着眼看白沙。“你会不会是被被落瓦砸到了？”
　　白沙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他醒来的那个房间里铺满了海绵垫，没有任何硬物，是怎么被砸伤的？
　　轻微脑震荡不算严重，留院观察了一会儿后就可以离开了，医生叮嘱他要注意卧床休息，不要随意下地走动。
　　于是唐天便带着白沙回了旅馆。
　　他们穿过一片沙滩，来到白色的欧式二层小楼前，白沙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栋精致华丽的建筑。
　　“咱们住这里？”
　　“对啊，你住二楼，我住一楼，早上商量好的。”唐天笑着回答。
　　“我说。”白沙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问道。“报咱们这个旅游团要多少钱？”
　　唐天掏出电子门卡扫了一下，把手下方的一块双鱼形雕花缓缓分开，露出下面的指纹锁，他把食指按上去，随口给白沙报了一个数字。
　　门开了，唐天正要进门，一回头，发现白沙还站在原地，表情扭曲。
　　“你怎么了？”唐天胆战心惊地问。
　　“没。事。”白沙一字一顿地回答，跟着进了别墅。
　　他自己是疯了吗？居然花三个月工资跑来一个破岛上旅游。
　　一股阴冷的潮气从屋内扑出来，两人在外面都有些出汗，被凉气一激，身上密密麻麻地起了鸡皮疙瘩。
　　门廊的墙壁上装饰着几个制作精美的面具，客厅很大，两张半弧形的沙发环绕着矮几，正对着门廊的方向还有模有样的装着一个壁炉。客厅右侧有两个关着门的房间，左侧有一道楼梯连接二楼。
　　“你的房间在二楼，上去休息一下吧。”唐天关切地说。
　　白沙没什么精神地点了点头，唐天搀扶着他上了楼。
　　楼上和楼下的布局很相似，只是少了门廊和客厅，唐天向白沙指了一下卧室的门，白沙握住把手一转，门开了。
　　室内干净整齐，熟悉的个人用品已经按照白沙的习惯分门别类地放好了，白沙在门口换了自己的拖鞋，疲惫地躺到了床上。
　　一通折腾下来，天已经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