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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赴死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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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齐彦】
“我以后不会再打架了,程鹿你也别喜欢我了。”
我把这句话发过去的时候,程鹿沉默了好一会儿,对话框上方的名字那里【对方正输入……】这几个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就是没见她有发消息过来。
正准备下线,突然弹出来一个消息。
【杜齐彦,你就是个傻/逼,大傻/逼!】
听到她这么骂我,我反而宽心了。
我说:“对,我就是。”
程鹿发过来一句话,【我这些天当舔狗也当够了,你以为我没人追吗?我现在分分钟可以去谈个恋爱,你把我删了吧,求求你把我删了吧,我不想看到你。把你的头像也换了吧,我现在看到觉得恶心。】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俩都还保留着之前的情侣头像。
我像个渣男一样拒绝了她的愤怒:“头像我用习惯了,要换也是你换,要删好友也是你删。我不会删。”
她说:“行,杜齐彦,你牛逼。恶人我来做。再见!”
此后程鹿真的没再和我说过话,有时候我打开Q.Q看见她还躺在我的列表里,甚至头像也没变。我就不明白当时义愤填膺说完删掉我的她怎么还没动手。
离中考还有几个月的时候,学校召集初三的学生一起开动员大会。内容无非就是宣誓鼓劲订目标。
我对这也本就没什么参加的兴趣,升学的事和我无关。更重要的是,这次活动需要带着家长一起来。可我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其实我试着给我妈打过电话,可她的手机能打通,却总是没有人接听。这种希望在身边触手可及却总是抓不到的感觉,就像是镜中花和水中月。
与其给我一个无用的希望,倒不如直接让我绝望。
我宁愿她的手机打不通,关机,欠费,不在服务区,这些给我任何一个我都会死心。可是偏偏会打通,她却从来没接过我的电话。
年级主任在台上煽情,学生和家长在台下泪流满面。
我在中间尴尬地直皱眉。
“同学们!想想你身边爱你的妈妈,爱你的爸爸,他们为了你们的学业操碎了心,熬白了头发。如果我们不好好学习,拿什么报答他们的养育之类!”
此话一出。台下立马哭成一片。
不得不说,主任的话的确很有感染力,听说他以前是区里演讲比赛的冠军。曾经在讲述一个歌颂母爱的故事时,只在开头唱了两句歌词,评委们立马就眼泛泪花。
“同学们,不要以为中考不重要,它是走进一个好大学的基础,只有考上理想的高中,才能让我们离好大学更近一步。”
我在台下心想,这么推算起来,一个好初中才是好高中的基础,初中学校不好,怎么考好高中,再往前推,得有一个好小学,好幼儿园,好精子卵子。”
我思想打岔了。
年级主任拿着话筒在台上喊:“让我们抓着父母的手!和他们面对面,告诉他们我们的目标!我们的决心!我们的志向!”
接着下面开始响起嗡嗡的独白声,我侧头看了一眼,他们都紧紧攥着父母的手,好像在给未来描绘一副美好的画卷。
我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幻想着也有人能够听我的决心。可是这种矫情的想法转瞬即逝,我又跟触电了一样迅速松开自己的手。
小哑巴宋镜仲说不了话,只能一个劲的抱他妈。
小喇叭哭的眼镜都推到脑袋上了,那仪态隔着老远看,像极了我们村的村支书。
就连程鹿都哭着梨花带雨跟她爸在宣誓。
我以为只有我没被主任这番话感动,正想看看周围还有什么奇形怪状的哭法。却鬼使神差的往郭献那里瞥了一眼,发现他沉默地坐在轮椅上看着远处没有说话,而他妈妈则坐在旁边局促的搓着双手。
听着周遭仿佛念经的嗡嗡声,我站起来迅速离开了大厅。
*
我的班主任很不高兴,因为我又又又被年纪主任点名批评了。下午开完动员大会,还有两节自习课要上
她把我叫到办公室里站着,自己坐在黑色的转轮椅上仰头看着我,“杜齐彦,这次动员大会你没带家长来就算了,在大家都宣誓的时候,你没事跑出去干什么?生怕自己不够瞩目?”
我说:“我憋很久了。”
她瞪了我一眼,“忍一会儿会尿裤子?”
我没脸没皮:“会。”
她拿起尺子轻轻抽了一下我的屁股,“杜齐彦,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这么聪明一孩子怎么不把心用到正途上,你哪怕用五分功,都比现在自甘堕落来的强。”
自甘堕落这四个字,让我自尊心收到了短暂的打压,但也仅仅只是短暂,我要脸的程度紧紧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她恨铁不成钢,“你妈必须得来一趟了。我得和她好好谈谈你未来的问题。”
我站直了身体,“我找不到她。”
“嗯?”班主任一愣,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她又拿那只尺子轻轻抽我屁股,她打的根本不疼,估计只是心里的怒气没出发泄才想到这么一出。
“别跟我撒谎。”
我说不信你试试。
其实我报了个侥幸心理,万一她接了老师的电话呢?万一她被老师劝动,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我,想要回来了呢?
我把手机号给她,“老师你试试?她根本不接我电话。”
她半信半疑拨了号码,起初还能能“嘟嘟嘟”的打通,长时间忙音后挂断再打了一次,而这次手机直接就关机了。
老师也很尴尬,估计她早就听说了我妈离家出走的事,却没想到能绝情到连电话都不接。她又抬头看着我,不过这次手里却没了尺子。
“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老师说。”
我知道她话里的深意,得亏九年义务教育不要钱,否则我书费学费都没人给交。自尊心这个时候莫名奇妙被放大,我说:“没有。”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圈,眼神里有种很复杂的情绪,“真没有?”
我已经不耐烦了,“没有。”
“没有就没有,赶紧回去。”这次轮到她不耐烦了。
和班主任谈完话,已经到了快要结束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十几分钟对我来说也没差多少时间。我拐出校门口正准备回家,却在拐角看见了一个我特别不想见的人。
郭献。
没想到好学生郭献也会逃课。
我正准备无视他离开,却发现他身边站着的不是小哑巴,而是隔壁三班的周小启。周小启这人以前打过几次交道。和我一样,每天无所事事,上学就是为了等放学。
和他认识是有次他放学堵我借钱,说是借钱,其实和劫钱没什么区别。他领着几个小弟放学在门口随机劫钱,看我孤单一人以为也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最后我以一抵几,来了个硬碰硬。
我脸上没几块好地方,可他们几个比我还惨。最后看到我都绕道走。
我背着书包慢悠悠晃过去,目不斜视从他们眼前走过,郭献被抢钱关我屁事,我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想法。
这种酸腐的人丢点钱长长记性也没什么不好。
可能这次的对象实在太过柔弱,是个不能走路的残疾人,周小启身边没别人跟着虚张声势,他一个人拿着棍子敲了敲郭献的轮椅,“哟,郭献,你这车不错啊。”
郭献没搭理他,连眼神都没给。
“借点钱呗。”还是以前的老套路。
郭献冷冷道:“没有。”
平常和小哑巴俩人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我在想为什么这次宋镜仲没跟在他身边。
周小启又使劲踹了一脚郭献的轮椅,“赶紧的赶紧的,借点钱就让你走了。别浪费时间了,说没钱我都不信。你妈开民宿的怎么会没有钱?过几天还你,别墨迹了。”
我还在想小哑巴怎么会留他一个人在外面。
周小启把他转过来,“快点,别以为你腿不行我就不会打你了。”
郭献还是那副死样子,“没钱。”
他俩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的这么慢耳朵还这么灵。郭献这傻子看起来完全没有破财消灾的打算。
我还在想小哑巴到底去哪了,就算是上大号也该回来了。
周小启估计等不及了,他要给郭献点颜色瞧瞧。扔掉手里的棍子直接就把郭献的轮椅踹倒了,“我说过不会因为你腿废了就不敢动你,把钱掏出来。”
我还在想小哑巴到底干什么去了。
就算被踹倒在地上郭献还是一脸司马样。这个表情看起来太欠揍了,怪不得周小启老是想打他。连我也想。
周小启抬起脚,先是轻轻碰了碰郭献的腿,“真的没知觉?”
郭献盯着他,“我会让你后悔的。”
这话把周小启逗笑了,“你一残废有什么能耐让我后悔?不交钱就要挨打,这是规矩。”说完他提起一脚,用力向郭献那双不能动弹的腿踩了下去。
我这次终于没再纠结小哑巴为什么和他在一块了。
因为我直接出脚,踹在了周小启背上。
他趔趄了一下,身体摇晃一瞬趴在地上。样子像极了一条吃屎的狗。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估计周小启没想到有人敢当众这么踹他,他骂骂咧咧站起来,抓起那根棍子准备回击,一看身后是我,气焰立马灭了下去。
以前他们几个联合起来对我勉强算个平手,现在我们一对一,他也不敢乱来。
周小启把棍子竖在地上,另一只手像扶拐杖一样抓着。不知道从哪学的阴阳怪气,“哟,杜齐彦啊,这瘸子你们班的啊?这么爱护同学?那你借哥哥点钱?”
我说:“滚蛋!”
他皮笑肉不笑,“祈祷你下次落单别让我碰到。”
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继续纠缠下去,这傻/逼除了仗着人多也没别的本事了。等他走远后,我把郭献的轮椅扶正,看着他歪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心情有些微妙。
我走过去正准备把他搬上轮椅,忽然听见沉默的郭献说了一句话:“我不会感激你。”
“我也没指望你能感激我。”我蹲下身去扶着他的肩膀,“不过就是看周小启落单的机会屈指可数想趁机揍他一顿罢了。”
嘴硬归嘴硬,小哑巴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也不能留郭献一个人坐在地上。我抓住他的胳膊,正准备拉他上车,哪知这傻逼跟我作对似的故意不用力。
他自己手不用力,我根本就抱不起来。
我气的半死,直接就撂挑子不干了。“你当我想管你?”
郭献盯着我,“你装什么慈悲心,我现在这样有你妈一半功劳。”
我知道他和他爸出事是因为小哑巴,否则小哑巴也不会天天热脸贴冷屁股去郭献家里照顾他。自从他出事以后,性格就变得乖张不定。
我当然也知道他讨厌我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他把小哑巴家的过错直接转嫁到我妈身上。
我居高临下的睨视着他,“别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你的腿跟我妈有关系?她都多少天没回来了?诬陷好歹找个有用的理由。”
郭献冷笑,“你真以为她这些天一次都没回来过?”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脖颈上的脉搏突突直跳。
郭献躺在地上跟疯了一样大笑起来,“离家出走这么久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告诉,杜齐彦,你知道我出事之前都看到了什么吗?”
他的笑声忽然断了,原本僵在脸上的表情瞬间不见,转而是一种阴郁又绝望的神色,“我看到他们两个在河边小树林里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