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渣总他悔了》夜无眠R

106、106 无法去面对的事

　　天光渐亮，外面车水马龙之象再度显现，大多数人为生活而奔波劳碌汲汲营营的一天又要开始。
　　张嫂开始准备早餐时，楚昊洋依然一动不动坐在床边，望着始终安静沉睡的人。
　　也许是梦中又经历了一遍的缘故，一些细枝末节如今回想起来都异常清晰，纵然曾经，就像他分手后刻意遗忘跟那人相关的很多事情一样，那次吵架他也刻意去淡忘，好像不去想，便没发生过一样。孩子的话题更是再也没提起过，双方都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继续过着日子。
　　现在想来，才觉得奇怪，他不提，可阿杞为什么之后也不提了？
　　然而以前，他却只庆幸阿杞没有再提起，竟没能深思其下所隐含的意义。
　　可当时，他只一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深陷重重迷瘴，以为自己对两人未来的考虑并不输于另一个人。
　　楚昊洋微微仰起头，望着窗外白云飘移。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
　　满心满脑子都是阿杞是不是后悔了……
　　楚昊洋心里有一个结，他从没说出来过，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可能谁都不会想到他竟也会有那么不自信的时刻。
　　他知道，阿杞跟他不一样。他的陈哥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同性，一切的转变都是他们阴错阳差醉酒下的第一次……
　　他后来想过很多回，尤其是他们那段关系的最后几年间，如果没有那第一次，是不是阿杞就不会跟他有开始，便也从来不会属于他。反之，阿杞的人生轨迹里，会有的是一名温婉知性的女性，然后他们会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是不是这样，阿杞会轻松很多，也会幸福很多？
　　华国人，总是避不开结婚生子这类事，那些上千年遗传下来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以及大环境的渲染，几乎可以说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谁不随大流走，谁就是异类，哪怕如今不会像过去一样被讨伐甚至消除，却也免不了可能会面临被指滴的境地。
　　他自己本身是不可能真的去结婚生子的，虽然当时说了气话。他的取向是天生的，不会明知自己的情况，还要去耽误一个无辜女人的一生，那只能造就另一个悲剧。即便是形婚也做不到。
　　可笑的是他一个同性恋，却觉得婚姻是神圣的，不该有任何欺瞒。
　　如果阿杞的取向也是天生，他明白以阿杞的品性便不会有跟女性组成家庭的想法。但阿杞的取向，是天生的吗？
　　他记得很清楚，他们没在一起前，有一次闲聊中阿杞提到过以后要找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结婚，生一个孩子，然后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灌溉到那个孩子身上。那是对方与所爱之人爱情的结晶。
　　其实，跟阿杞在一起之后，他也一直很在意这个事，时不时就会想到那一次闲聊，只不过两三年过去了，他和阿杞的日子渐驱平稳，他慢慢地便也放下了这茬，却不料有一天突然又被提起。那会他听阿杞提到孩子的事情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当年出租屋里那个晚上阿杞谈到过的那段话。而曾经他因阿杞的话而在脑海里勾勒出的一个“家”的温馨画面，却一瞬间变成了刺向他的无数尖刺。
　　最初那个时候，他压根没想到后来他们两人会走到一起，所以不经意的闲谈间听到时，他也因对方在浅笑中所描述出的画面而觉得温暖过，甚至相信陈河杞会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他也在心里祝愿对方终有一天可以心想事成，却哪成想命运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曾经觉得那画面有多温暖，后来就有多惧怕那一幕有朝一日会变成现实！
　　以致于他多年后再度听到孩子的话题，第一反应竟是阿杞是不是终究后悔跟他在一起了？阿杞提到同龄人渐渐都结了婚有了小孩，那阿杞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看着同事、朋友，甚至是路上别人的阖家欢乐，心底是不是也开始艳羡那些可以组建家庭的男男女女？
　　是不是，哪怕有那么一瞬间，也萌生过了那样的念头……
　　尤其那个时候，他们好像总不在同一个频率上，阿杞好像跟他越来越疏远，他渐渐地已经有点看不懂对方。有几次他不经意回眸时，会乍然察觉对方落在自己身上那一副欲言又止的眼神。
　　阿杞到底在想什么，那是楚昊洋始终不敢深思的事情。便也不敢真的开口去问。
　　明明曾经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不知何时起，似乎隔阂却无形中越来越大了……

　　现在再回头去看那些事，也许他曾跳脱出去过，又也许是人生阅历又丰富了的关系，如今，似乎更能理性客观地去看待。
　　阿杞说过，把孩子当□□人生命的延续……
　　每个人爱的方式本就是不一样的，情深情浅更是难以简单用一件事，甚至一句话去衡量。
　　可他当初一叶障目，竟什么都听不进去，满心都是“阿杞是不是后悔了”。
　　阿杞是好的。
　　只是他自己，却不够好。
　　又怯于承认自己不够好。
　　从小到大，他从没做出过错误的判断，他从来都是对的，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
　　堪称从未尝过败绩与挫折的他，却将他的自负无意识地带到了爱情里……
　　如今，楚昊洋只为自己当初的浅薄和不信任而羞愧自厌。但是那个时候，他却一头钻进牛角尖，怎么都出不去。
　　对他而言，他清楚自己无法接受阿杞和别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不管是以何种方式诞生，他都无法全无芥蒂，所以也从没想过自己要去弄一个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很清楚。
　　他情愿自己没有孩子，也早就做好了一辈子没有子嗣的准备，母亲那边时机到了他自会去说服，至于集团继承人，楚家向来不缺有才干的子弟，他从来都奉行有能者居之，纵使他有自己的孩子，可如果这孩子是个平庸之辈，他一样不会将集团交付。
　　权力财富本就如过眼云烟，百年之后，是好是坏都是后来人的造化，他不会去想那么多，也干涉不了那么多。所谓千秋，本就是贪念与虚妄，他只想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得一人，可以相扶相持走完这一生，便足以。
　　他爱一个人，就要独占全部，想要那人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他们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彼此只有对方。如果非要子嗣，那也得是他们两人的骨血，是流着他们两个人的血液的，至于其他情况却绝不在他的计划内，反而只会膈应，更不要说会爱那个孩子了。
　　也因此乍闻那人提议的那一刻，他是觉得不可思议的。
　　而且，对方并没有否认对方也许也渴望着自己血脉的诞生，哪怕是一个跟第三个人才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恍惚间，他甚至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忍不住要怨怼，那人说是为他好，可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事，那人何必要操心？甚至还没有来自长辈的施压！那人竟这么大度的吗？整日看着流着自己爱人与其她女性血液的小孩在跟前转悠、长大，也许那孩子长大后的样貌甚至性格都不像他们两人，反而像提供卵子的那一方，时时刻刻提醒着，这是爱人跟别人的孩子！心里难道就不难受吗！他楚昊洋自问是做不到那么大度的。
　　可那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般冷静和淡然，淡然到好似浑然不在意……
　　他想问：你怎么能这般淡定又无所谓地让你的爱人去代孕弄个孩子出来的？
　　如果跟他一样深爱着对方的话，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云淡风轻地提出那个要求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不懂阿杞为什么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有一刻，他甚至怀疑，那人说要孩子，真的纯粹只是为了他好吗？
　　还是在为自己铺垫……

　　那人让他痛苦，他便不自觉地也想那人痛苦。
　　明明害怕对方会不会存那样的念头，哪怕只是一瞬间，结果他却将“结婚生子”这种不亚于凌迟对方的话套在了自己身上，用那些伤人的话刺向了那个人。
　　那一个瞬间的恶意，在他盛怒中冲动地口不择言后，自己就察觉了，也震惊了。
　　所以后来才刻意淡忘这次吵架，不光是在孩子的问题上，也不光是阿杞是不是萌生过后悔的念头，更是他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
　　明明曾经对自己发过誓，会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捧到那人面前，会一直对那人好。结果还不是自己一受到伤害，应激反应下便无意识地就把尖刺对准了那人……
　　那个时候，为了避免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他只能先离开。
　　离开后就去了赵涵的酒吧喝酒。
　　一时逞能说出那样的话，其实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只是后悔中还夹杂着怨愤，难解，悲伤，痛苦，焦虑，以及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