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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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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头,热气已经慢慢复苏,大乾皇城一片莺歌燕语,当朝左相任家的后花园也早已百花盛开。花匠们趁太阳还没出来,早早把最齐整的花剪下送去后堂,供任府嫡小姐出嫁装饰。
要说这任府,可是当今大乾朝左相任洪卓的府邸,在京中权势滔天,任府出嫁嫡女,还是圣上亲口赐婚,这本该是全京城最盛大的喜事,然而关注这场婚事的人大部分的好奇点却不是婚事本身,而是婚事背后的隐情。
因为任家这位嫡小姐要嫁的人,竟是自己父亲在朝堂上最大的政敌定兴伯的独子,在京中颇有美名的少伯爷封安。
任府后堂,任家嫡小姐的绣房,精巧的房间里不见多少富贵装饰,铺着红绸的床上一个秀美的少女穿着喜服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樱姐儿,从今往后你就是任清欢,是在任家长大的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到了封家后你可得把戏演全了,不然露馅了遭殃的不止你一个!”
听完对面妇人的话,被叫做樱姐儿的少女挑眉一笑,“怎么,你们敢拿我顶替我那个逃婚的胞妹,事到临头反倒担心起来了?”
“你——”妇人语塞,心中恼怒却无法反驳。
都怪任清欢那个先夫人生的小孽种,平日里不声不响,没想到骨子里竟是个胆大的,居然敢抗旨逃婚跟着情郎跑了!
还好任清欢有一个养在外面的胞姐可以顶替她,不然任府亲口和皇上求的赐婚,临了女儿却跑了,他们可要承担欺君之罪了。
少女任樱晚见妇人被自己问得无话可说,觉得无趣,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柳氏看任樱晚不说话,以为是她服软接受了,满意补充道:“我给你准备的陪嫁丫鬟秋草原本是清欢身边的人,你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她,切记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到时候不止我们要被圣上问罪,你和你师兄也逃不了!”
“知道了。”任樱晚眼睛都不想睁。
“你也别一副吃亏的样子。”柳氏又冷笑一声,“封家的少伯爷封安是全京城年轻女子的爱慕对象,这样家世和人品的夫君,你在南边当泥腿子可高攀不上,女人一辈子不就图个好男人,任清欢那个小蹄子没见识,最后倒是便宜了你。”
任樱晚仍旧半眯着眼睛,在听到柳氏说到泥腿子三个字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柳姨娘。”下一秒任樱晚笑颜如花,“你说的这么羡慕,可是自己也爱慕那什么封安?君子不夺人所爱,要不我和任洪卓说一声让你代替清欢嫁过去,听说你是丫鬟扶正的,再嫁一次没什么问题吧?”
“你!”柳氏原本是任府的丫鬟,任樱晚和任清欢的亲娘死后被扶正为夫人,平日里最忌讳别人说这事,她没想到任樱晚如此牙尖嘴利,一口气堵在心里正欲发作,绣房外边却传来了热闹非凡的喜乐声,敲锣打鼓地停在后院门口。
“封家接亲的人来了,你给我老实点!”柳氏一把将红盖头盖在任樱晚头上,招呼两个喜婆背任樱晚出门。
任家人知道任樱晚身上有些拳脚功夫,设计任樱晚时用的软骨散剂量比正常量足足重了两倍,在药物的作用下,任樱晚整个人只能任她们摆布,外人看起来倒是误打误撞地像不愿出阁的柔弱小姐。
穿着刺绣精美的喜服,盖着带着流苏的红盖头,任樱晚一路被喜婆背出后院,安置在了铺着软垫的花轿里。
封府准备的迎亲的队伍也十分奢华,足足站了半条长街,虽然这场婚事的两方亲家都各怀心思,但好歹是圣上赐婚,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任樱晚本想好奇地看一眼队伍前面便宜夫君的长相,不料还没掀起盖头,就被喜婆警告地拍了一下,只得作罢。
在那一瞬间,多年习武的直觉让她意识到附近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下一秒又消失无踪。
任府与封府都在京中最富贵的北城,两府相隔不远,迎亲的队伍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封府,被扶着稀里糊涂拜了堂,任樱晚又被一群婆子拉着出门上了一顶小轿。
“少夫人,老爷和夫人为少爷大婚准备了一座新府,以后您就住在那边,我们先送您过去,晚上少爷也会过去的。”封府的主事嬷嬷一边说一边观察轿内盖着红盖头的少女。
定兴伯和伯夫人并不信任任洪卓,送任樱晚去新府说好听是给儿子立府,实则是提防任樱晚探究封家的秘密。
嬷嬷本以为轿内的少女会不高兴,不料对方只是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倒是个聪明人,嬷嬷暗中评价,吩咐婆子们起轿。
这个评价真是误会了任樱晚,实际上她根本不清楚两家之间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封家人冷落自己的话,自己可以乐得清净罢了。
任家和封家所在的大乾朝与南方宋国的交界处,有一座临江而起崖壁陡峭的云鹤山,云鹤山之上有一隐世宗门名曰云鹤阁。任樱晚是云鹤阁掌门云周的弟子,从小不知父母是谁,家在何方,只知道自己因为身疾被寄养在云鹤山中。
任樱晚有先天不足之症,却是习武奇才,在掌门云周的教导下练就一身好功夫,全门派除了师父外没人打得过她,平日里最爱干的事就是率领师兄弟们四处行侠仗义,为人热心洒脱,号称云鹤山大姐头。
十几天前,任樱晚刚从山顶练功回来,突然被师父叫到房中,告诉她她的家人想接她回家团聚。
原来任樱晚是云周十六年前下山游历时无意中救下的女婴,云周发现她先天不足命不久矣,却又根骨奇佳是练武奇才,出于爱才之心,向她的家人讨要了她为弟子,带上云鹤山调理身体。
任樱晚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临别前云周与他们约定两方日后可以时常来往,然而自那之后,云鹤阁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任樱晚父母的消息。
十六年没有消息的便宜爹娘派人上门,任樱晚心里没有丝毫波动,但师父却坚持让她下山拜见亲生父母,任樱晚只好在小师兄的陪伴下,第一次离开云鹤山前往大乾都城。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认亲旅程,不料刚入城进府,任樱晚就被“父母”下了药绑了起来,小师兄也被抓走不知所踪。
任樱晚这才知道,自己的生母早在十六年前与师父分别后不久便去世了,任府扶正的现夫人柳氏十分不喜先夫人生的孩子,时常整治欺负她的胞妹任清欢,对她这个养在外面的姑娘更是直接当没有这么个人。
而这次任家巴巴把她从云鹤阁骗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那个从小胆小怯懦的嫡亲妹妹终于硬气了一次,竟在皇上赐婚的情况下偷偷逃婚了!
小师兄在他们手中,自己又身中软骨散无法运功,任樱晚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答应替妹妹出嫁,走一步是一步。
当然,任樱晚可没打算遂任府的意一直当任清欢的替身,等她恢复功夫找到小师兄的下落,就马上离开京城回云鹤阁去,云鹤山位于乾宋边境,地势易守难攻,到时候任洪卓可没本事把她抓出来!
……
封家给封安准备的新府在与旧府隔一条街的地方,府内各项设施还算齐全,有书房主院还有后院和花园,任樱晚一边听嬷嬷介绍,一边被带到主院正房的喜床上坐下,静静等候封安的到来。
收拾新娘落座之后,所有下人都默默退出了屋子,任樱晚独自坐在喜房里,听着不远处的红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终于有了些自己居然拜堂成亲了的荒谬感。
想当初在云鹤山上和师兄师弟们扮家家酒,她可一直是抢亲的大英雄,非扯着小师兄给自己当老婆,惹得其他人哭笑不得,如今却中了软骨散,被迫给别人当起了老婆。
任樱晚叹了口气,默默运功试图驱散体内的药劲,以便应付即将到来的情况。
听说任家和封家关系不怎么样,希望自己这个便宜夫君最好能无视她,就当没娶过她这么个人,让她安安稳稳度过在京中的日子,这样她就谢天谢地了!
……
时间在寂静中飞快流逝,当任樱晚终于勉强压住药劲可以自由活动时,新府正房外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一天未用水食的饥饿感唤醒任樱晚,她正想去哪里找些食物,敏锐的听觉突然捕捉到屋外传来男子的脚步声。
来了!
任樱晚心中一紧,手不自觉握成拳,虽然心里安慰自己都是假的,但一个十六岁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大晚上穿着喜服与名义上是丈夫的陌生男子共处一室,她怎么可能毫不紧张。
从山上带下来的红绳砍刀不知去了哪里,任樱晚咬了咬牙,思考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打过据说战功赫赫的封少伯爷。
要是封安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她就算拼命也要给对方来一下狠的!
……
任樱晚胡思乱想之际,屋外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近前,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浑身紧绷,等待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脚步声在任樱晚面前停下,伴随着室内噼啪作响的红烛燃烧声,那个人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下。
“你父亲让你嫁过来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从今往后你安心住在这里,封家不会亏待你,但你若有其他心思,就别怪我心狠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冽,如同在青石上潺潺流动的冷泉,听得任樱晚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后知后觉点了点头。
下一秒,对方的手终于捏住任樱晚顶了一天的大红盖头,直接掀开。
突然变亮的视线让任樱晚忍不住眨了几下眼睛,慢慢才看清室内的陈设和自己面前的男人。
昏黄暗昧的喜烛光中,二十出头的男子同样身着一身大红喜服,手中拿着方才还在她头上的盖头,站得挺拔如翠竹,鸦黑的眸子与俊朗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照中愈发夺目,竟看得任樱晚有些恍惚。
这男人居然比小师兄还要长得好看些!
……
任樱晚观察封安的同时,封安也在打量喜床上的少女,两人的目光交汇在半空中,封安突然深深皱起眉头。
“你究竟是谁?”他冷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