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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润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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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堂上属官,昔年大多都因种种原因入不得恭仁太子眼,听见顾煊此言,又想及他先前的冷言冷语,一个个虽碍着秦治的提点不对顾煊有不敬,却也各个垂首不言,令这尴尬局面维持下去。
唯有谢昆。他举盏,语带讥嘲:“侯爷觉得太子殿下的宴不好,何必还来赴宴?”
秦治心叫不好,果不其然,顾煊未理会谢昆,理了理领口的风毛,朝秦治行了一礼,甚是潦草敷衍:“殿下赶我走,我自不会多留。”
他说完真的不待秦治开口便迫不及待起身离开,倒像是对此地厌恶至极一般,甚至于他连披衣都省了,莫不成他进来时不脱外裳,便是为了离去时方便吗?
秦治心中又酸又涩,先前的希望与悸动如同针刺般令他又羞又气,朝着顾煊的背影大喝一声:“站住!”
顾煊转过头,却也不答话,只拿漆黑平静的眼睛望着他,秦治缓了缓,仍克制着不要令自己言语中的激动怨愤倾泄出来:“未教六哥称意,是孤待客不周,来日做足了功夫,再请六哥过来罢。”
“那便等殿下来日的帖子罢。”顾煊淡淡道。秦治眼见他深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与雪色间,转而又做出笑容,对堂上宾客道,“今日是孤有欠风雅,教诸位见笑,来日孤自觉不献丑,再唤诸位过来。”
宾客皆乃秦治心腹,自将败兴的由头都怪罪到顾煊头上,怨他不识抬举、出言无状。有脾性暴烈的已然按捺不住,朝顾煊离去的方向连连冷笑:“从前有军功和先太子撑腰,跋扈些便罢了,如今他同宫中依仗陛下宠爱的奴婢有何两样,还巴念着当初的风光。”他顿了顿,又讥嘲道,“所谓鸿儒诗酒,陛下可也是看不惯的。”
“方卿慎言。”秦治道,果不其然身侧的谢昆蹙起眉,显然微有不快。他略动了心念,想了想该如何平息两位心腹隐隐的风浪,然只想了想,他又觉得实有些疲倦,“今日教方卿扫了兴,来日孤必不会如此。夜深露重,方卿宅邸离东宫远,便坐东宫的软轿罢。”
秦治如此礼贤下士,方姓属官自也惭愧现下失言。待到东宫诸人散去后,秦治看了一眼谢昆,拍了拍肩胛:“方原山一时失言,并非意指鸣圭,你莫要放心上。”
“臣知晓,现下也回公主府了。”谢昆行礼道,走了几步他略略犹疑,又回头道,“殿下也莫担心陛下会因偏心策阳侯有所责备,今日是他挑事,东宫属官仆役皆可作证,由不得他信口雌黄。”
“孤哪里是在乎他去同父皇说......”秦治喃喃,一时神情竟如失魂落魄一般,谢昆一惊,有欲问个究竟,但秦治已扭头回了内室,他纵有满腹疑虑,也不便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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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赫登基初年为对抗把持内宫的章懿太后,曾设仪鸾司掌刑狱事,皇亲重臣所行所举皆能为他所闻,因而东宫之事他想必已然耳闻。
他并未发难,而秦治也不觉意外。
他心知秦赫的偏心,哪怕分辨得清原委也不会多责问顾煊,至多是安慰他几句。而他早不再像儿时一般企望着父亲偶尔的垂怜。
况且秦赫已经将太子之位给了他,有此依仗他也并不用再过多奢求别的东西。他所忧虑的是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他与顾煊的不合便为街巷所闻,他将来想要拉拢他甚至更进一步,便更加艰难了。
他确信秦赫应当是期望他能与顾煊和睦些的,因此鹿血酒一事他全然未追究他私自用御物赏赐的罪过。但有关顾煊,他并不确信秦赫对他的容忍能到什么程度,他心底疯狂的欲念如若真的付诸现实,秦赫完全可能会在雷霆之怒下收回他曾赐予他的一切。
届时他将一无所有。
秦治摇摇头,命人传话去云台求见皇帝。秦赫已放手令他处置政务,而考校今年州县官员名录便是其中一项。秦赫对地方官员的勾结行当素来厌恶,又以为为官须先经庶务才可谈经纬,因而每年科考荫庇录用之人须先至州县就任,考评优异者方可回京。
今年的名单已经递了上来。他拣过名册,以评分排序一一向秦赫陈述其政绩优劣与为官年长,待看到考评最优者,他目光微微一滞,赶紧将其呈报给皇帝:“此人儿臣不敢擅断,请父皇过目。”
秦赫还未接过,他却听到另一人的声音,兼有帘幕曳动:“为何不敢?”
是顾煊。
他穿着绛红的衣袍,袖口玄黑处绣有金边,是他少年时喜欢的鲜亮服色,如今穿出来却也有着别样的风采,他心下且惊且喜且忧,还未想好该如何同顾煊寒暄,顾煊却是不顾礼数地从秦治手中夺过那册考核名录,将那页摊在案上,微微挑眉:“此人有何不妥?”
那个名字袒露在他们三人眼前,一时都无言默默。
是故人。从前的东宫侍读,南阳侯叶麟从侄,如今的庐陵知州,叶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