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ad to Hell(利威尔BG)》晓梦如旧

2、Blood of Demons

　　利威尔把她带到一个荒废的工场，那是他加入调查兵团以前的秘密领地之一。他明白要是被任何士兵看到他和刚刚伤愈的希奥多拉再次动手，一定会惹上麻烦，但出于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埃尔文或者韩吉。
　　“就在这里吧。”他停下脚步，转身对跟在他背后的希奥多拉说。少女仍然一丝不苟地穿着训练兵的制服，一头红发牢牢绾起，嘴唇微微抿紧，眼睛里滑过一丝不安和犹豫，看起来还是个眉目间残存稚嫩的小丫头。他实在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然，他答应了她，他许诺过什么事都可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她：“你不害怕吗？”
　　“害怕您吗？”她微笑着反问，“为什么要害怕您？您是调查兵团的士兵长，是我们大家都无比憧憬和尊敬的人啊。”
　　“可是我……我对你……”的确，他是强大的士兵长，在战场上给无数士兵信心与依赖的存在，但那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残忍地伤害过她，让她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凶手吧。
　　“您不是有意的，我明白。”她轻轻摇了摇头，“相反，您让我意识到自己离一个战士还有多远的距离，早一点明白这一点，就算付出代价，也总比被巨人吃掉来得好。”
　　她抬眸望进他的眼睛，有一瞬间他感到那双眼睛里有着他所熟悉的悲哀，轻描淡写地掩藏在温和的微笑之下，就像厚厚的冰壳下奔涌的河水，无声呼啸。但她的神色又是那样宁静而温柔，让他怀疑那一瞬间的感觉，不过是他的错觉，不过是他的记忆，是他灵魂深处以为早被遗忘的绝望与无力，作出的困兽一搏，只是为什么会在此刻被她勾起，他并不明白。
　　“那么……你好好养伤。”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他完全清楚自己并不擅长安慰别人。
　　“您也是。”她说。
　　“什么？”他愣了一下。
　　“您看起来很痛苦。”她回答，“那天我见到您的时候，就是如此。”
　　“没什么……”他本可以就这样敷衍过去，但鬼使神差地，他说，“只是，失去了两个朋友。”
　　“就算背负再多的牺牲，也想去了解墙外的世界——兵长也抱有这样的想法吗？”
　　“我并不想牺牲任何人。”自由？真相？世界的意义？说实话，他对那些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他拥有力量，那是原本会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锈蚀腐朽的力量，那份力量给人类以希望。背负那份力量的他，理应被某种更加沉重的东西镣铐住双脚，以免他的灵魂失去重量，飞向无边无际的虚空。
　　“但没有牺牲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他说。要有多少死亡才能换来史书上的一页，要有多少牺牲才能为烈士赋予意义，他不知道，但埃尔文将他从那个无望的世界拉出来，或许追随这个男人，有一天也可以明白生存的意义，他是这样想的。
　　“终有一天，您也会死吗？”她问。
　　利威尔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自他获得力量之后，似乎就从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打败，无论是面对人类还是巨人。死亡什么时候逐渐远离他的？是他学会用他人的死亡保护自己的时候吗？
　　“当然。”他说，“人都是会死的。”
　　“想过自己倒下的那一刻吗？”她的声音柔软，带着孩子气的天真无邪，诱惑着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这倒是没有。”他知道自己的强大，他确信着这一点，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疼痛，没有感受过流血……
　　她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口腔中弥散开的铁锈味道让他一瞬间想起了地下街污浊的空气，想起了被巨人撕碎的同伴的脸庞，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血色，他甩了甩脑袋，野兽般的本能让他轻巧地闪过接连不断的攻击，抓住破绽，猛地擒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
　　……看得清，他的每一个动作，出手前身体的细微移动，下一步攻击的方向——能躲开他的攻击，能还击，尽管总会被他挡住，大脑有余裕思考和判断，身体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这就是力量吗？这种感觉，的确是令人沉醉啊……
　　当然，她能感觉到，一开始他刻意压制了力量，应该是怕再伤到她吧，他是个温柔的人，尽管不擅长表达。但能够再一次和他交手还是令她血脉贲张，这个男人的每一个动作的确都像是战斗的艺术，精准，流畅，简洁。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就像流水线上被切割的零件，自然而然——不过他肯定没见过流水线吧，他应该见一见的。但她不喜欢这样的战斗，尽善却未尽美，他压抑着他嗜血的欲望，在他的动作里没有战意，没有愤怒，没有仇恨，也正像没有灵魂的流水线，不是吗。没有匹敌的对手，刀刃就会生锈，没有毁灭的欲望，战士就会平庸。于此残酷的世界挣扎求生，没有人有资格平庸至死。
　　她挥拳，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留下血痕。
　　他的眼睛一瞬间燃起杀意，压制力量早被他抛到脑后，或许他也早忘记了此刻对战的人到底是谁，杀死对手，那是唯一存在于血脉中的意志。
　　她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在他的拳头落下来之前，抓住他的脚腕。空无一人的世界里，两个人如野兽般滚在沙土中搏斗，最后他把她压倒在地上，死死扼住她的脖颈。

　　“利威尔……你……不可能吧……”埃尔文觉得就算现在利威尔在他面前变成巨人，带给他的震惊也不会更多了。他甚至花了一点时间找回自己的舌头，他简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利威尔似乎看出来了，因此在他发问之前便自己开口说道：
　　“她要求伤愈之后再和我比试一次，我答应了她。我本想最多用五成力，但是……”他似乎在努力寻找一种合适的表达，描述那令他无比困惑的事实，“她的力量似乎有了惊人的提高，我被她打中之后，又像上次那样，好像失控了一样，只想着打倒她……等我恢复理智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经失去意识。”
　　“所以你现在这副模样，是被她打的？”埃尔文皱起眉头，看着脸上挂着血痕，满身沙土的利威尔，他几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
　　“是啊。”利威尔点点头，他把她送去抢救之后没来得及收拾一下自己就来找埃尔文了。
　　“难以置信……”埃尔文喃喃道，“你确定上一次交手时，她没有隐藏实力吗？”
　　“没有。”利威尔肯定地回答，“有些战斗本能反应是隐藏不了的，何况，怎么会有人被打成那样还隐藏实力？”
　　“自她完全康复到现在也不过一周。”埃尔文思索道，“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力量突飞猛进吧？”
　　“不可能。”利威尔说。
　　“那么，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性——”埃尔文忽然说，“利威尔，你曾说过你经历过一个力量觉醒的时刻。”
　　“你的意思是……”利威尔猛地怔住了。
　　“她会不会是和你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