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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0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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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
玉泉宗外,一株茂盛樟树下,瘦小的少年仙修穆白被捆仙绳五花大绑,侧身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方来坐在他身边,背靠树干,把疗伤用的灵丹和糖块一起丢进嘴里,咬得咔嚓作响。
安抚暴躁的小狗似的,他伸手拍拍穆白的头。
——
不久之前,蓝英认出了方来。
没等他们动手,前来接应的方来的两名下属趁机动手,一个偷袭制造混乱,另一个营救方来。
方来顺手祭出法器捆了穆白,把他从玉泉宗一起带了出来。
——
挣不开捆仙绳,穆白偏头冷淡躲开方来的手。
抬头望向玉泉宗,附带幻术的结界如同旖旎的粉色雾气笼罩住整个仙宗,里面的仙修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幻觉,一个个原地打转,只有少数几个能够保持清醒,却也暂时被困在结界中。
方来手下赶来接应的两名魔修一男一女。女魔修一袭水蓝长裙,双手捧着青铜香炉,不断释放粉色烟雾维持结界。
男魔修身着墨青铠甲,单手持一把长柄黑铁斧,进入结界消失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回来,竟带回了蓝英背着的剑匣。
穆白愣了愣,旋即微微变了脸色。
路小园担忧地小声道:“师尊送给师弟的剑匣怎么会在他手里,师弟不会有事吧?”
方来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穆白身上,他向下属笑了一笑,紧接着,全部注意力便集中在了剑匣上。
魔修杨青魇走到方来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捧着剑匣呈上。
方来低头盯住剑匣,目光微微闪动,仿佛舍不得眨眼。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再没有一丝笑容,眼睑半垂,浓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
“……是这个。辛苦你了,老杨。”
沉郁不过一瞬,方来抬头恢复笑容,向剑匣伸出手。
剑匣通体青蓝,冰玉一般光洁。侧面有一道狭长的碧青纹路,是曾经被剑气划出伤痕,又用碧玉补好了。
这原是慕岁白少年时随身之物,他学会操纵剑意之后便再用不上这剑匣,于是收了起来。
应言偶然见到,听说是他以前的法器,便向他讨要剑匣,作为二十岁生辰的生日礼物。
大弟子开了口,慕岁白自然不会不同意。只是剑匣破损,他让应言耐心等上几日,待他把剑匣修好。
只是这一等,便再没了机会送给该送的人。
眼看方来伸手去取剑匣,穆白道:“放下,这不是你的东西,你没资格碰!”
方来看他一眼,指尖轻轻划过剑匣上碧玉修补的痕迹,将剑匣收进储物袋中。
穆白皱了皱眉,路小园道:“师尊别生气,方公子……这方魔头修为哪比得上师尊,等师尊恢复本来的身份,咱们再把剑匣拿回来,抓住方魔头,给蓝师弟岑师叔报仇!”
报仇?
穆白道:“姓杨的魔修身上没有血腥气,那个女魔修出手也留了余地,蓝英他们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路小园大大松了口气。方来救过他的命,又很像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人,令他一见就觉得亲近。即便对方是魔修,他也没办法真心讨厌方来。
杨青魇准备好腾云车。女魔修泪娘收好香炉,轻轻盈盈走到樟树下,弯腰搀扶方来上车。
泪娘秀丽妩媚,看一眼穆白,眼神如同猫儿尾巴尖细细软软的绒毛,在人肌肤上痒痒地一扫。
泪娘抿唇一笑,问:“这孩子可是被城主看中了?虽然是个仙修,眉清目秀,倒也有几分讨人喜欢。就是看着木讷了些,不像是个会伺候人的,不过花点时间教导一番也算是别有情趣。城主要带他回去吗?”
方来笑道:“不要胡说。”
不知为何一时冲动,把一个不认识的仙修少年抓了过来。方来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无趣。
干脆把他放了吧。
方来正要开口,无意之中看了一眼穆白。
少年侧身躺在树下,双手双脚被捆仙绳绑牢,一身衣衫血迹斑斑,正冷眼望着泪娘,忽然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有阳光从头顶的枝叶间筛落,少年瞳中映着阳光,却没有一丝暖意,清而透亮的眼神如同冰层之下深色宁静的湖水,又像是剑刃上锋利的反光。
忽然胸中一阵尖锐的刺痛,方来脚步一晃闭上眼睛。
左手虚抬了抬,在按住心口前停下。
若无其事地垂下手,视线从慕白身上移开,方来道:“……带上他吧。”
穆白眉峰锁得更紧,完全不明白方来为何要抓走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瘦弱的少年像只虚弱的小猫崽,被沉默寡言的杨青魇一只手就拎起来,塞进车厢里。
黑漆漆的腾云车外表像是一团乌云,内部倒是明亮宽敞。
方来躺在软塌上,不再用修为苦苦压制蛊毒,毒性爆发迅速蔓延,露在衣裳外的手背、颈脖上,一道道诡异的漆黑纹路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
捏着一根血红细针刺入方来眉心,血红长针吸收毒素迅速变得漆黑。
穆白看见,方来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抓住软塌边缘,手背经络突起暴绽。
泪娘抱怨道:“还说仙修是正道呢,以多欺少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比咱们魔修能强到哪里去?”
方来没有回应,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穆白想说罪有应得,话到嘴边,忽然感到心浮气躁,不知道为何就是开不了口。
穆白坐在座椅里,背后靠着软垫。车厢里焚着具有疗伤作用的熏香,清甜香气混合着微苦的药气,闻得人昏昏欲睡。
泪娘不再说话,穆白渐渐越来越清楚地听见方来沉重凌乱的呼吸。
——
雪霁寒霄阁,慕岁白坐在窗前。
炭火烘得屋内温暖如春,窗缝里钻进冰雪的寒香。慕岁白手拿一本古籍正低头阅览。
忽然他抬头看向门口。
房门从外面打开,十七八岁的少年和寒风一起掠进房间,抖落衣上落花般的雪片。
应言精神得像一竿青翠绿竹,脸色在冷风里吹得微微泛红,一进屋笑容便照亮了一室,道:“师尊今天不闭关,弟子今晚想睡在师尊屋里。”
慕岁白的卧室,除了他自己的床之外,本就还一直放着一张留给应言的小床。
不太擅长应付弟子过于直白的亲近,却也为这份依赖暗生欢喜,慕岁白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没有考虑太久,点头应道:“……嗯。”
——
应言有自己的房间,可一年三百六十日里,一多半的时间,应言都在他房中留宿。
穆白半梦半醒,意识朦胧间,恍惚听见身边熟悉的绵长呼吸声。
少年唇瓣动了动,即将唤出名字时,穆白神智陡然清醒,记起之前发生的事。
穆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雕花木床上。
魂魄状态的路小园一直醒着,虽然只能呆在师尊的识海里,却不妨碍他了解外面的状况。
屋里只有穆白一人,扫一眼空荡荡的陌生房间,穆白在脑中呼唤二徒弟。
得到答复后,穆白问:“这里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路小园也说不清他们现在的具体方位,只能确定穆白睡着之后,被带回了方来的大本营。
穆白还记得,名叫泪娘的女魔修曾经管方来叫城主。
关于方来的种种传闻中,他依稀记得,方来的老巢是一座叫做一梦城的魔城。
然而九州四海,仙凡两界,都不存在叫做一梦城的城池。
方来的大本营要是这么好找,仙修们也就不会千辛万苦把人围困在玉泉山南,还让他找到机会逃跑了。
穆白从床上坐起来,胸前的伤口已经上过药缠上绷带,痛楚几乎感觉不到。
身上衣服已经换过,似乎还有人在他昏睡期间替他擦过了身子,少年全身清清爽爽,穿着干净的雪白里衣,一套新的衣服就放在床头。
体内灵力依旧枯竭,手脚倒是恢复了几分力气,穆白慢慢坐起来,换好衣服下床。
魔修们似乎没有囚禁他的意思,穆白仔细检查过自己,没有在身上发现任何禁锢。
房间窗户大开,阳光照得一室明亮,窗台上栖息着一对相思鸟,啾啾鸣声动人,软软胖胖互相依偎。
穆白朝窗边走去,相思鸟也不怕人,一左一右歪着脑袋好奇地望望他,突然拍翅飞过来,落在他的头顶上。
从来没被鸟儿当过巢,穆白顿时僵住,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动。
他抬手摸向头顶,本意是想将两只鸟赶走。可这一对相思鸟非但不走,暖暖的毛茸茸还主动凑过来,蹭了蹭他的手指。
路小园想笑又不敢,乖乖巧巧忍着。
穆白僵硬着脸色,脖子都不敢乱动,浑身不自在地迈动步子走到窗前,向外面看了看。
窗外庭院深深,更远处亭台楼阁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楼阁竟如山峦,半腰有云雾缭绕,白鸟翱翔其间。
路小园提醒道:“师尊,房门没锁。外面有人。”
穆白点点头,头一晃动,两只相思鸟在发顶扑腾着啾啾啾,他僵了僵,赶紧恢复静止。
僵着脖子走到房间门口,屋门虚掩着。
门外是一条走廊,穆白向走廊里望去,看见无数魔修和侍从来来往往。
这些人每一个都穿着吊唁用的白麻素服,有人抱着整匹白布,有人拿来香烛纸钱,迅速又有条不紊地布置灵堂。
不远处,一个刚刚换上素服,满头雾水的魔修叫住经过的友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城主伤重,才从昏迷之中醒来不久,怎么突然吩咐大家准备丧事,谁死了?”
被叫住的魔修看看左右,凑近朋友耳边,悄声道:“我听城主身边的泪娘说的,只告诉你,你可别到处乱说。咱们城主有个心上人,那人最近……唉,要不是那人突然出事惹得城主方寸大乱,那群正道的草包岂能伤了城主?”
“城主何时有的心上人?!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听说那人是城主以前的师父……行了,别多问了,赶紧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