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93、归来

　　龙之心流转着梦幻般的金色光芒。

　　奶奶安详的沉睡了。这不是我第一次失去亲人，却是最心痛的一次。
　　爱，可以有很多种。能为所爱的人牺牲也是一种幸福。奶奶是幸福的，她的嘴角带着微笑，而我却永远只能在记忆里听见奶奶爽朗的笑声了。

　　我终于明白了龙形光船为什么是金色──它辉煌的色彩是奶奶的命换来的。
　　埃斯提克兹家族的灵能光一向都是金色的，而我是唯一的例外。

　　记忆中杰克驾驶的的龙珠是银白色的，发出奇异的白色火光──现在全亚特兰提斯能发出银色灵能光的只有阿德烈王和我。

　　祭司们手牵手围在奶奶周围唱着哀歌，我默默的让眼泪消溶在海水里。
　　我成了真正的孤儿。

　　『爱伦，伊莎贝拉有恩于我，从此以后妳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会照顾妳的。 』凡妮莎女王轻轻的拍拍我的肩。
　　『这是奶奶的选择，爱伦已经不是小孩了，能照顾自己。』
　　我不必要的擦擦眼泪，屈起尾巴，转身恭恭敬敬的给阿德烈王和凡妮莎女王磕了一个响头。
　　『妳……』阿德烈王对我的举动感到大惑不解──擦眼泪和磕头，这是属于人类的动作。
　　『叔叔，我的前世是个人类。你们将会在古代见到我，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一切。』当我说到这里，我可以想像得到当阿德烈王发现我的前世竟然是男人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表情，但此时的我已经无所畏惧了：『当我看到龙之心变成金色，我就明白了。历史仍在朝正确的轨道前进，法兰王子一定可以得救。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告诉他，爱伦．埃斯提克兹的存在。』
　　『这是为什么？』阿德烈王大惑不解。
　　我低语：『你们见到法兰就知道了。』

　　我没说出来的是──法兰此刻的心中装满了秋子，或许还有八云的一席之地，但绝对没有爱伦。

　　悲莫悲兮生离别。
　　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无法腾出力气来接受另一个为了报恩而不得不接受的未婚妻。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我起身，再无半分迟疑，游向詹姆。
　　詹姆正捧着一颗一半浅蓝一半粉红的水晶圆球──那是为龙珠小艇设计的动力源。
　　『詹姆叔叔，成败的关键，只剩下龙珠小艇了。』我努力收起了情绪，面对我的任务。
　　『即使共事了将近六年，我仍然无法正确的计算妳的灵力究竟有多少，但是，我对妳有信心。』詹姆即使故作冷静，但我仍能感觉到他万分紧张。
　　『爱伦，妳行吗？龙珠的能源就用我们兄弟俩的灵力吧！』杰克和杰利这时也从阿德烈王身后游了出来──他们的眼眶都红了，埃斯提克兹家族的长老盍然长逝，对他们也是很大的冲击。
　　『杰克哥哥、杰利哥哥，你们有埃斯提克兹家族世代相传的纯净灵力，龙珠小艇必须由杰克哥哥驾驶，而杰利哥哥必须要当王的助手，协助操控龙形光船，不可以把灵力耗用在能源水晶上。』
　　『爱伦。』杰克杰利满脸担忧。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我的灵力可以和法兰王子产生共鸣，龙珠小艇需要我的灵力，才能带领龙形光船找到他，这是我的工作。』
　　『杰克杰利，爱伦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你们就照做吧！ 』詹姆神情凝重的补充。
　　『是！詹姆队长。』杰克杰利不情愿的回答。

　　我将双手贴紧水晶圆球，将灵力注入，身上发出蒙蒙的银白色光芒。
　　前尘往事开始一幕幕流过我的心房。

　　鲁弗斯，妳的爸爸叫鲁弗斯。妳长得跟鲁弗斯真像。

　　不是爱伦的错，妈妈不后悔生下爱伦，记住，妈妈永远爱妳。

　　姬儿生了一个小怪物。

　　从今天开始，妳必须替妳妈妈活下去，妳就叫爱伦．姬儿吧！

　　姬儿准备了很多婴儿食品……她早就料到自己可能熬不过去。二百岁高龄，生小孩太冒险了。我原本是希望她把妳拿掉……

　　我没来得及赶回来救姬儿，害妳一出生就失去妈妈……我很抱歉。

　　呵！我们家小爱伦一出生就恋爱了。

　　奶奶，爸爸，妈妈，谢谢你们无条件的给我这么多的爱。

　　银白色的能量在我周围形成了一个漩涡，我开始感到晕眩。
　　『百分之八十……九十……九十五……』我隐约听到詹姆读着能量压表的数据。
　　『百分之百！』

　　那股吸取我灵力的强大引力忽然消失无踪，我往后栽倒，杰克杰利立即同时抱住了我。

　　『没事……我说过……我会没事的。』我虚弱的说。
　　『爱伦，妳先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阿德烈王靠了过来。
　　我点点头。

　　杰克把我打横抱了起来，一般的时候，我不可能让其他人这样抱着，我没忘记过我曾经是个男人，给人这样抱着很没面子。可是我已经虚耗到没有力气抗议。

　　『元老院的长老都在这里了吧？』我听见阿德烈王说。
　　『都来了。』
　　『我已经跟女王商量过了。我们两个决定亲自去古代的東瀛接回法兰。』
　　『万万不可，王与女王都去了，太冒险了！』
　　『驾驶龙形光船需要强大的灵力，伊莎贝拉已经殉难了，我想，亚特兰提斯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的灵力有办法驾驶龙形光船。而女王的意思是……』
　　『我会与我的丈夫、儿子，生死与共。』凡妮莎女王坚决的说。

　　祭司们一片哗然。

　　『传我诏令。立尼克斯．乔伊．莫里斯．崔顿为临时王储。国政由元老院暂时代理。光船的能源只够用三天，如若三天之内……』阿德烈王用充满感情的凝视，看着凡妮莎女王。
　　『三天内我们回不来，尼克斯便继任为亚特兰提斯第六十三代的王。』凡妮莎女王接着说。

　　他们是一体的，阿德烈王与凡妮莎女王立有血盟，失去凡妮莎女王，阿德烈王也无法独活，但是他心甘情愿。
　　就像兰与秋子，他们的爱已经牢固的将他们的生命绑在一起──想到这里，我心里最深沉的伤痛又再度被撕裂，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像被绑在火刑柱上焚烧──不，没有任何束缚，我是自愿拥抱烈焰，所有的痛苦都是我自找的。

　　周遭的声音开始静了下来，
　　太安静了。
　　杰克在摇晃我，拍打着我的脸，我的眼睛无法聚焦。我最后看见的影像是阿德烈王的脸──兰的脸。
　　兰。
　　我嘶哑的低唤着他的名字，
　　他的轮廓淹没在黑暗里。

　　我再度睁开眼，心里空空洞洞的。
　　妮芙一脸惊喜的看着我：『爱伦！妳清醒了。』
　　『妳好，法兰的奶奶。』
　　『妳只睡了三天。』妮芙轻轻的拨开我额前的头发：『妳的灵力比预想中强大很多。』
　　『我奶奶呢？』我怯怯的发问，深深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奶奶等一下就会忽然出现，带来一堆我永远也吃不腻的海豚奶冻。
　　『我们已经将大祭司安葬在水晶森林了──和龙之心放在一起。』妮芙的回答残忍的打碎我的期待。
　　『水晶森林？龙之心？』我喃喃。
　　『龙形光船安全返航。鲁弗斯和姬儿的水晶已经送回水晶森林了。』
　　『他……回来了？』
　　『对。阿德烈正在为他疗伤。妳想见他吗？』
　　『我只见他一眼。』我淡淡的说：『就要离开波塞多尼亚了。』
　　『妳要走？』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他。但是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任何人安慰，而是一个人静一静。』我回答。
　　妮芙慈爱的顺了顺我的头发，接着一挥手，我身边的海水荡出一片涟漪──是结界。接着，我的喉咙哽住，火灼般的痛楚毫无预警的窜了出来，我在自己发出哀鸣之前紧紧封闭住自己的心。
　　我即使闭上眼睛也知道悬浮在我面前的银色水晶之卵里的是谁──这世界上唯一能拯救我的人。

　　他沉睡着。
　　银白色的头发有如银河悬空，只是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为了再见他一面，我倾尽所有，他终于回来了，我的恐慌却全面爆发。

　　他会认得我吗？

　　他会接受我吗？

　　我到底是八云还是爱伦？

　　阿德烈王朝我游了过来。他看着我的表情有点不一样──我想，他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叔叔，你全都知道了。』我装做很冷静，但热流涌上我的脸颊，出卖了我。
　　『爱伦，没想到妳竟然找了他一千两百年。』阿德烈王赞叹。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我该走了。』
　　『走？妳等了他这么久，难道不想跟他在一起吗？』阿德烈王诧异：『况且，妳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了，甄儿已经为你们订下婚约……』
　　『他的心遗落在秋子身上，我该安静的等待。』我皱起眉头，疼痛让我很难专心。
　　『妳完全清楚所有发生过的事，却没因为私人的情感而干扰到历史。这真的很不容易。』
　　『我尽力了。』

　　『那么，出去散散心也好。』阿德烈王微笑，招了招手，杰克杰利随即动作迅速的游到阿德烈王面前。
　　『吾王有何吩咐。』杰克杰利微微欠身，等待命令下达。
　　『我放你们两个月的长假。带你们的妹妹去渡个假吧……爱伦也算是王族的人了…去哪里好呢？我想想……大堡礁如何？一切开销由我私人帐户支出，到陆地通知荷里就行了，他会打点一切，玩开心点。』阿德烈王随意的说。
　　『遵命。』杰克杰利同时望了我一眼，齐声回答。
　　『叔叔……我……』我嗫嚅。
　　『玩开心点，玩完就要回来喔！ 』阿德烈王又笑了，完全不给我争论的机会。

　　沉睡的兰动了一下，似乎快醒了，我吓了一跳，匆匆向阿德烈王行了个礼，仓皇的离去，没想到杰克杰利居然跟着出来。
　　『你们跟来干什么？』
　　『陪妳去渡假──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你们真的不用保护王了吗？』
　　『王是银之子，根本不需要我们保护。该受到保护的是妳，妳刚从灵力耗竭的状态下恢复过来，未来的王子妃殿下。』
　　『啊！别叫我王子……妃。那根本不是法兰的意思。我很清楚，婚约只是女王陛下安慰奶奶的话。』
　　『女王的承诺就是诏令。』杰克和杰利勾着我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去大堡礁吧！那里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海域──可以让人忘却所有的忧虑。』
　　『忘却忧虑──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