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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无名小山(三) ...

  •   虽说已经立春,但风依旧冷得很,君姑娘仅是多穿了件不算厚的比甲,风寒病又未痊愈,让离朝很是担忧。她一直想传自己的内气予她取暖,然实是不敢牵她的手。

      毕竟之前于雪山碰君姑娘的手时,得了四字“下不为例”,前日还被告诫“莫随意亲近”,刚刚又属实有点得意忘形,兴许已经惹她不悦……可离朝还是想牵她的手,倒是也有私欲在。

      自险些亲了君姑娘之后,这私欲就有点压制不住了,纵然她这两日很努力在忍耐……不行,要耐住!

      攥紧了拳头,离朝努力将目光集中于前方,尽量不在意身旁的人。

      “呼——”一阵冷风掠过,裹杂一两声轻咳。

      离朝皱眉,咬咬牙还是——走在了君姑娘的前面,愿如此能为她挡点风。

      见此,挽君衣摇头失笑,即使身子冷,心下也温暖。

      如此走了许久,她们已是行至半山腰,风也小了些,离朝便稍慢两步,又与君姑娘并肩而行。

      因着太过安静,她打算与君姑娘说说话,正好昨日还有话本子上的故事未讲完,遂继续讲起这个故事。

      “昨日讲到、讲到……”

      “沈笙之妻的木梳被缉察(乾查案的官)寻到。”

      身旁的人作了提醒,离朝笑笑,道:“嗯。那木梳是在沈笙妻子的青梅那里被寻到,木梳上还沾了血。”

      “不合常理。”

      “对,缉察也是如此想,若青梅杀人,怎会留存如此明显的证物?于是他就仔细排查,抓了许多与此案有关的人审问。结果真有所发现。原来沈笙之妻有磨镜之好,与青梅情投意合。”

      故事是如此讲,然其实她并不懂这“磨镜之好”为何,以前她问过师傅,可惜遭到无视,遂好奇之心不了了之。

      偷偷瞄了眼君姑娘,离朝发现她无有疑惑,不禁被重新勾起好奇。

      “继续。”

      淡淡两字出,她收回思绪,继续讲起故事。

      “通过乞丐之证词,缉察确定凶手为沈笙。他无意间看到妻子与其青梅翻云覆雨?又因着一直与妻子无所出,以为全是因着青梅就怀恨在心,在杀了其妻后,以沾血的木梳嫁祸给青梅。”

      “这‘翻云覆雨’是何意?”挽君衣蹙眉,不解,此前亦未在书中见过。

      “我也不知,许是照顾花草?”

      “因为撞见那二人一同照料花草便杀人,未免可笑。虽说她们也有不妥之处。”

      “唔,嗯。不过这故事还有反转。”

      稍顿,她续言:“缉察将沈笙抓捕归案,沈笙大呼冤枉,可惜无人听,不日就被判了斩首。接着没两日,缉察就见着了沈笙的鬼魂,日日喊着冤枉,他心觉有猫腻,遂暗中复查此案,结果发现惊人的真相。”

      讲到此处,离朝学着说书先生卖了个小关子。

      然,直接被君姑娘一语道破。

      “杀人者可是青梅?”

      眨了眨眼,离朝问:“何以见得?”

      “这故事不过出现这几人,不是沈笙所杀,自然就是青梅。再者女子闺阁岂是那般好进,藏物不被发现又岂是那般容易?还有,因照料花草而害人性命属实荒谬。”

      闻言,离朝笑:“缉察也是如此想的。”

      “……”

      她不再卖关子,讲起结局:“缉察去寻青梅时,青梅已是投湖自尽,他想其大概是心中有愧吧,然而没两日青梅的鬼魂也找上了他。”

      “是乞丐。”甚无语。

      “对,缉察在两个冤鬼的帮助下终于发现案子真相。沈笙之妻确实与青梅有磨镜之好,但并未做什么翻云覆雨的事,这一切都是乞丐胡编的,因为乞丐记恨醉酒之后将他殴打的沈笙,就趁着其妻夜会青梅诉苦归来时杀辱了她,当时沈笙还在烟街柳巷买醉。

      而木梳是乞丐抛尸时遗落的,后来被伤心欲绝的青梅无意间捡去,乞丐以为她知晓真相,遂将她打晕投入河中,至于证词全然是趁势陷害沈笙。最终乞丐被处斩,缉察自卸官职。”

      故事讲完,君姑娘沉默许久,离朝挠了挠头,以为她是觉着唏嘘,于是想宽慰几句。

      可君姑娘却突发一语:“得而不惜,痴而错判,情屈世俗,冤报环扣。贪、痴、怯、嗔,悲事之因,然为人难逃之。”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神色染上几许悲苦。

      “君姑娘……”离朝有点后悔讲这个故事。

      然,未等其想好怎么宽慰,她二人因注意未在脚下,竟踩上明晃晃的陷阱。

      霎时腾空,离朝不自觉地将君姑娘揽入怀中相护,且己身为下,欲作垫。

      未几,风儿撩拨枝丫,枝丫擒着网囊,网囊裹着二人,二人耳鬓厮磨。

      “怦怦怦”,不知何处震鼓响,离朝僵硬着身子,连骨血都是僵硬的,可种了火苗,火苗若花般绽放,风一吹,晃晃荡荡,于经脉徜徉。不过几息,已是焚身。

      遂迫切想要一份清寒灭火,怀中便有,然理智止住了她想与清寒交融的念头,双手亦僵于半空,不敢再触碰。

      而她怀中的人耳畔充斥翻浪声,非自他处,源自心间。挽君衣现下只觉天旋地转,茫然晕眩,她知自己扑进了烈火,却奇妙的不觉灼热,甚至想与之共同焚烧。干脆将魂灵连着身躯烧尽,再不见寒冷,亦再不见烦恼与纠结……

      念头生即覆灭,她回了神,难免有所挣扎,挣扎间,柔软与柔软蹭出火花与电。刹那,热与麻蔓延全身,顺势勾起心尖的痒。

      她便是瞬间失了力气,转而顺从地贴合于火焰之上,唯紧阖双目,死咬牙关,不让这莫名的情愫剥夺理智。

      可包裹她的“火”就要将理智之弦烧断,离朝双手颤抖,多么想触碰伏于怀中的清寒,但万不可,一旦触碰必然会沉醉,沉醉了就再无法离去,会想霸占,霸占她的全部。

      不可,万不可。彼此气息融又斥,彼此心意碰又离,唯“不可”二字始终同一。

      然,天公端会捉弄人,一阵狂风大作,吹得网囊犹如一片残叶,欲脱离树枝,投入天空怀抱。

      悠荡翻腾之际,离朝本能地抱紧了怀中人。刹那,弦断。

      待风止,网囊归于原位,轻轻悠荡,好似摇篮,要将囊中人哄入梦乡,陷于疯狂,再无法冷静。

      一人已睡,一人依醒。

      离朝紧抱着君姑娘,下颔抵于她的肩膀,眼神有些迷离,目光凝视着那为雪丝半遮半掩的玉耳,小巧可爱又涂抹着嫣红,为何如此诱人?

      心尖作痒难忍,遂悄悄靠近,吐出的气轻轻拂起雪丝,她闭上眼,唇瓣触上温热的耳垂,轻抿。

      “离朝!”

      饱含羞怒的两字乍响,离朝猛地睁开眼,理智回笼的瞬间她心里咯噔一声,抱着君姑娘的手渐渐松离,携着轻颤。

      “君姑娘,我……”

      “我不愿听你解释。”

      她生气了。

      明明现下她们甚是亲密,无有间隙,可离朝却觉得君姑娘离自己好远。她害怕,想要强硬地禁锢她,可是怎能如此。

      若如此,必将伤害到君姑娘,离朝宁愿自己死去,宁愿再不能见她,也不愿伤害她。

      攥紧拳头,她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可这三个字什么都无法改变,也无法抹去挽君衣心中的羞怒,以及那些许失望。也许是她期望太高,期望离朝能一直尊重自己,期望她能够耐心等待自己做出选择。可惜……

      “哎呀,对不起啊二位,我这就放你们下来!”

      突然,底下传来声响,吸引了她们的注意,然她们皆是心不在焉。

      声音落下后无多久,网囊渐渐落到地上,网中的二人得以解脱。解脱之际,挽君衣就与离朝保持很大的距离,且神色冷漠,充满疏离。

      而离朝低着头,伫立原地不动,拳头攥得死死的,心中满是苦涩与后悔。

      “哎呀~对不起啊两位姐姐,我本是要捕兽的,没想到这荒山会有人来,还恰好中了我的陷阱。”

      一个小姑娘跑到她们面前,她头发发着卷,将脸遮了大半,让人瞧不清神貌,又身材娇小,宛如一只小绵羊,不过她腰间佩戴着一把极长的直刀,气息又半露半藏,让人难以小觑。

      “嗯?两位姐姐可是吵架了?”

      “……无事。”挽君衣应了声,旋即又言,“此事姑娘也无需在意,告辞。”

      说罢,她迈步即走,并未支会离朝。

      小姑娘挑了挑眉,望着其渐行渐远,少时转头看向还傻站着的姐姐,随意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因怯惧过错而失去珍宝,追悔莫及啊~”

      音未落,一阵风掠过,卷毛飘,目之所及再无人影。

      她轻笑,伸了个懒腰,去将网收好。

      ……

      “对了臭道士,你怎会跑来这里?”

      颜彩漪与心上人十指相扣,步伐轻快,正往山下走,突然想起这件事,遂有此一问。

      “在集市发觉可疑人的可疑行踪,便跟来瞧瞧。”翦瑀目视前方,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闻言,颜彩漪眨了眨眼,微微蹙眉,不确定道:“你跟着的人莫非是我?”

      “不然呢?”

      “是你跟着我……莫非我与淫|贼斗武时你就在一旁看着?”她变了脸色,有点害怕又不敢置信。

      “这如何可能。”翦瑀看向她,见其脸色差,知其在瞎想,于是停步,再度将她拥入怀,却并未交颈,而是直视她的双目。

      “我若见你与人斗武,怎会袖手旁观,又怎会忍心看着你中那毒,为淫|贼调戏?”

      “那……”她自是信他,只是臭道士的出现实是巧妙……

      “我发觉跟着的人是你后便不打算再跟,因为你之前又诬陷我为登徒子,我是怕了你,也不想你再扰乱我心。可终究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偏僻之地,毕竟这几日望青山鱼龙混杂,实是让人难以心安。”

      稍顿,他忍不住亲了她一下,接着仿佛什么也未发生般继续说:“于是我就去寻你,与来往的人打听了一番才找到你去的那座山,又寻声找了许久才找到你,结果就见那混蛋要轻薄你。”

      说到最后,翦瑀冷了脸,目中冒了火,而这落于颜彩漪眼中,心里别提有多欢喜,当即唇一送,与他又一番缠绵。

      末了,翦瑀与她的额头相抵,轻笑:“你怎得如此喜欢亲吻?”

      “你不也是?”她媚眼含春,唇角的笑可是勾人心魂。

      翦瑀可是想溺死在这笑里,心下真的想娶她,让她永远为自己所有,可惜自己亦为女子。他不知怀中人是否介意,左右等她再爱自己一些,兴许她就逃不掉了……

      察觉到邪念,他闭上眼,心上的钟已是破了一个洞。

      “臭道士?”

      “无事。咱们继续走罢。”翦瑀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复又行起路。

      颜彩漪有几分疑惑,不过无有太在意,左右早晚会了解到他的所有,现下他已答应会来提亲,倒也不必再急切。

      不过……

      “我还是要做武林盟主。”

      此言出,已恢复如常的翦瑀转眸看向她,问:“为何?你我成亲,那婚约即可解不是?”

      “是啊,但此事我能不依靠你就不依靠你,我想嫁与你,可不想因为婚约这事嫁与你,我要的是你我情至深而成亲,无关任何利益手段。你可懂我心意?”

      她有些羞涩,微微低下头。

      “嗯,我亦如此。”翦瑀握紧她的手,心绪有些复杂。

      兀的,她止步。

      “翦瑀。”

      忽然起了风,风中回荡这声呼唤。

      翦瑀回首,只见阳光之下,她好似要羽化成仙,裹携着桃花飞舞,要将美好献与这世间。

      不可,你是我的!

      他手上用力,将花中仙子扯进自己怀中,紧锢。

      同时娇丽之音自怀中起,只道——

      “心悦君,无有期。君与我,无虚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5章 无名小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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