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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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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远添是过一天算一天,从来不会特意去看日期的那种人。可能和工作有关,他忙的时候连自己生日都能忙忘。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对这一天格外敏感,四月二十六这几个字此刻就像块硬石头似的往他脑顶砸。他隐约觉得,叶知亭受伤的原因和自己有关。
回去的路上霍远添一直沉默,叶知亭捏捏他指尖问:“怎么了?”
霍远添轻轻捏了回去,把半开的车窗按到底。他似乎叹口气,才动动喉结说:“介意我抽烟吗?”
叶知亭摇摇头,见霍远添单手晃晃烟盒咬根烟出来。
把烟点着深深吸过一口,吐出烟气时霍远添眼里全是歉意。他先和叶知亭说了句对不起,在叶知亭露出不解的目光后继续说:“你应该是因为我,才从楼梯摔下去的。”
“你去A市医院找我那天,门口闹事的大爷还记得吧?”霍远添提到这大爷的时候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声音也沉重起来,“他那天就是奔着我来的。”
叶知亭想到霍远添腰上的大片淤紫,不禁询问:“那你的腰……”
霍远添点点头,他态度上依旧对腰伤不怎么在意,只是说:“他恨我是应该的,他是詹婷婷的父亲。”
詹婷婷是霍远添的患者,当年为詹婷婷做脑肿瘤手术的时候她只有十二岁,手术成功后詹婷婷的父亲弯着腰对着霍远添一声接着一声的道谢。那张布着皱纹,眼里又是泪水又是感激的脸庞霍远添始终都没忘。
这些都是霍远添不愿提及的过往,只是开口说完后叶知亭怎么也联想不到手术明明成功了,詹婷婷的父亲却视霍远添如仇人一般的原因。
霍远添说:“有时候生活挺操蛋的,就喜欢可这一家人使劲儿欺负。”
他还说詹婷婷的手术费是詹父借的,等孩子出了院就托表弟帮忙照顾,自己到外地打工赚钱。
再见到詹父的那天窗外乌云密布,下了很大的雨。霍远添要下班那会儿临时加了台手术,他只知道被送来的患者从三楼跳下时头部受到撞击,被一楼花园里坏掉的小截栅栏刺穿了后脑。
手术肯定有些难度,不然也不会让霍远添接手这台手术。他当时没想那么多,跳楼伤到脑子的患者他见过不少,寻思着早手术完早回家。
结果到手术室门口时霍远添直接就愣了,走廊里站着两个警察不说,詹父竟然也在。他衣服沾着鲜血,手上戴着手铐倚在墙角。
在看到霍远添的那一刻詹父突然抱着霍远添的腿求他不要救人,他指着手术室里的人哭喊着对霍远添说:“那就是个畜牲,婷婷……婷婷被他……”
“霍医生,你别救他,那就是个强/奸犯啊……”詹父甚至跪下来哀求霍远添,哪怕他被警察拉走,走廊也充斥着他的喊声。
霍远添内心有过挣扎,他迟迟没有走进手术室。警察让他安心手术,让他相信法律。但是他可怜詹父,心疼婷婷,憎恶那个等着他手术的强/奸犯。
短短几秒钟的挣扎像过了几年一样折磨着霍远添,他双脚也沉,以至于每往手术室里走一步,脚步都会更沉一些。
霍远添知道自己只要走了这几步,就相当于把詹婷婷的贞洁,把詹父无助的呼喊和绝望的眼神踩在脚下。可他还是选择救人,所以每次回想这件事霍远添总会眼眶发酸,后来索性就不再去想。
叶知亭没想到霍远添经历过这些,哪怕不站在詹父的立场,以一个局外人来看他肯定是不希望霍远添救人的。可站在医生的角度,霍远添选择救人也没错。
不知道怎么安慰霍远添,叶知亭只是摸了摸霍远添的手臂。
霍远添这些年早就学会自我安慰了,现在还能用安慰自己的那套说辞安慰起叶知亭来。
他说:“我是医生,救人于生死。不是判官,决定他该不该活下去。”
能走出来就是好的,叶知亭放下心来,又问霍远添:“那后来呢?你把那强/奸犯治好了?”
“治好了,出院以后被判了多少年我就不清楚了。”霍远添说,“当时警察铐着詹父是认为他有把人从楼上推下去的嫌疑,后来查了监控发现是为了逃跑自己跳的,就把詹父放了。”
眼瞧着就快咽气儿的强/奸犯被救活,受了几年法律的制裁出来后又能照常生活。可是詹婷婷受到的伤害没人能够弥补,所以詹父把恨对准了霍远添。
“之后詹父每天都来医院闹,医院实在没招了,只能让我停职一段时间。”说到这霍远添抬手在叶知亭后脖颈轻轻按了按,“然后赶上李主任老婆休产假,让我帮忙去学校代代选修课。那时候全是烦心事儿,直到看见你给我写的纸条,我心里才好受一点儿。”
说完这句霍远添靠着路边停下车,他掐了一直夹在指尖的烟对准车窗外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知亭,对不起。”霍远添关上车窗离叶知亭近一些。他喉间苦涩,哑声说,“四月二十六那天,詹父是来找我寻仇的。”
霍远添停职那段期间詹父到处找他,终于找到学校那天他正在给学生放电影。电影将近两个点,还是中途去上厕所的学生喊着拐角的楼梯下有血,说救护车刚从学校开走。
学校发生这种事儿肯定会调查原由,监控虽然没拍到拐角的楼梯,但在保安描述当时出入学校的人员时有个人明显能和詹父对上号。
现在一切都能连上了,因为他救了强/奸犯牵扯到无辜的叶知亭。因为这场事故叶知亭失忆,导致宋绍延编织了一段不存在的谎言。
霍远添真的敢对天发誓他除了愧疚,从没认为因为履行医生的职责而救人是件错事。可他现在动摇了,尤其在知道叶知亭因此受伤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