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番外1：桂彬仙——如梦之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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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坐的样子，像一口钟，稳如停岳，看着庄严肃穆，无悲无喜。
若只看着他这般盘坐在旧团蒲上，便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亦过的很慢。快的就如百年一瞬，万载一叹；慢的就如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他也觉得时间就是这般，万年的时间转眼就过了，偏又有些时日，总是历历在目，仿佛如昨日。岁月就是一本书，有些页轻轻一翻，就过去了，有些，却翻不过去，永远。
为安仙故意把脚步声踩的很重，慢慢踱进来，立了片刻，道：“女魃刚来过，被我打发走了。”
为安仙停了停，见桂彬仙无动于衷，又道：“她来问我你的下落。”
桂彬仙眼睫颤了颤，为安仙似看他眼睛裂开条缝，又似不太确定是否是自己眼花。
“恩，她似乎还想问你要分神合体炉……说起来，你那炉子呢？以前不都随身带着么？”
等了许久也无回答，为安仙失去耐心，于是迈步走了。
桂彬仙依然盘坐在那里，双眼半开半合，眼里有些潋滟的光。
面前的香炉上插满供香，那些烟是雪白色的，看着诱人，让人忍不住想去摸摸，即便知道……那是摸不到的……
「神仙，你从哪儿来？」
那只山魈懒懒地半伏在粗壮的树枝上，一身宽袍大袖的鲜红色衣裳，在绿叶掩映间，格外夺目。那时正值日中，炎炎烈日灼地人睁不开眼，所以看着如此鲜艳的色彩总让人觉得，是被阳光迷了眼。
「你……难道不会寂寞？」
白烟弥漫，虚无飘渺间，他似又在与一双眼睛对视。都说山魈，会长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只这一只，有些不同，那眼神勾不出什么来，只不停在说什么，这只山魈是不是太傻？傻到赶都赶不走，躲都躲不开。便是现在，依然如影随形。
山魈说，寂寞，是一种入骨砒霜。
桂彬仙于是便觉得山魈很奇怪，数万年，白驹过隙，寂寞？他从不觉得。
山魈便笑：「你不懂寂寞，只因寂寞从未离你而去。」
但是，当看见女魃还来一个空空如也的炉子，突然之间，他懂了。山魈说的对，寂寞，从未离他而去。
指尖轻轻触在炉子上，那寂静无声的感觉，像海上的夜，深远幽静，却漆黑到无边无际。那海浪的声音万古不变，似意境悠长，却又无比单调。
「我偏是不走，你若有本事，拍死我试试？！」
「桂彬！！！你为何不让我死！！偏让困在这丑炉子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晚上了么？今儿是十五，不知天上月亮圆了没有……」
「那是当然！放眼下界，除了鬼王，谁人与我试风华？！……恩，我是说，在我成炉子以前。」
「我们鬼族里还是有不少故事的，你想不想听听？」
「不错不错，我喜欢这回溯的风，吹进炉子来有些暖，好歹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我当炉子的时间，比我当鬼的时间都要长了……」
「一别几千年，当然是想的。鬼王，燕回，晚枫，深鱼，理岸……唉，甚至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葛晴我都有些想了。」
……
桂彬仙想，山魈这般去了也好，也好……
只这辟水岛，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离开。他驾云腾起离岛之时，忽然想起，曾经哪年早春，尚且春寒料峭，他忽然问起炉子里的山魈是否想还魂出来，山魈没回答，隔了许久，问了一句：「桂彬……今年海棠开了么？」
手一颤，炉子便落下去了。
他一怔，低头看见炉子“噗通”一声落入海去，迅速沉了下去。他站在云端，看见溅起的浪花归于平静，良久，放眼一望，只见万古云霄，瀚海阑干，痴觉天涯。
八千年……岁月如梦，如梦之梦……
榜丹岛有一池镜花水月，在每月月圆，可以照出尘世间一切景象。他本来不想看的，只是女魃这么一问，他便有些想看了。
等及此月月中，月圆之夜。桂彬仙站着池子边默默无语。
“我早就看过了……”为安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见为安仙捻着长须，踱着方步，在很远的地方慢悠悠走过去，偏又高声地自言自语，“未尝不是好事……”
桂彬仙待为安仙离去，这才慢慢蹲下来，凝视这一池清水如镜，印着一轮明月似盘。稍许，伸出手去轻轻一碰水面，指尖碰到的地方顿时荡漾出浅浅的涟漪，月影轻摇，缓缓地从水面之下亮起一幅画面：一只银白色皮毛的妖兽，似狐非狐，似狼非狼，蜷在一床锦被中，便是睡着了，耳朵还是一动一动的，看着煞是可爱。桂彬仙心里一动，画面突然就切换了，鬼王拿着一柄长剑用一块白绸轻轻擦拭，剑身看着极寒，隐隐倒映着鬼王一双深邃的眼：“是桂彬仙么？”
桂彬仙沉默无言。
鬼王慢慢擦着剑身，道：“少糖已经还魂了，不过，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鬼王顿了顿，又道：“你先是置她于死地，后又用仙元养着她几千年，如今少糖还魂，忘了也好。你们两不相欠，以后别来了。”鬼王说着，抬头看了过来，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能看穿这镜花水月，直直看穿他。
他复又伸出手去，点了下池面，水波漾开，池面就皱了，鬼王也消失不见，少时，波纹又平息下来，池中一轮圆月如盘，完美地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
「道行再深，在天地间不过就如沧海一粟，蜉蝣一命。总要活出些念想来，不然再是几千几万年，也是空枉。」
他想起这句，忽而轻轻一笑。
他笑起来的感觉像千山映雪，寒日暖光。
是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番外1：桂彬仙——如梦之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