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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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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种甜吗?
那种所谓的甜,就是辛苦工作了一天,被东家骂完同僚坑完之后,很沮丧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碰到了心疼你夜归而在门外默默迎着寒风等着你的良人,手里还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让你惊喜得一路跑跌进他的怀里,他用宽大的披风把你紧紧的裹了起来,然后轻轻的说了句,“没冷着吧。”
末笙觉得自己被狠狠的喂了一把狗粮,尽管他们只是平凡的人类,然而那种真实的甜,尽管只是一瞬间,却触动了她的心灵。
生活很丧,但总有人能给你带来温暖。
“早知道就不跟着过来了。”末笙努努嘴。她跟千雷两个臭皮匠为了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言,下到了凡界。
来凡界之前,末笙觉得自己早已练就了一身无欲无求的本领,但没想到才不过几天,她就萌生了想要入世的念头。
彼时,她正坐在城中某一间小酒馆内,借着房内的一扇小窗,木然地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看他们谈笑风生,看他们清闲自在,眼神里无一不透露着对生活的祈求和执着。
他们的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或贫穷或富贵,却仍然那么努力的活着,而她不过一时失意,便活得如这般行尸走肉,怕不是要遭天谴的。
末笙自觉对不起面前那些真实活着的人,于是当千雷自顾自耍了一圈,踏着流星步走进来了,她下意识就说了句,“我们也好好的活一把试试吧。”
千雷看着面前那个双眼似乎有了些许神采的末笙,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欣慰,但还是下意识的回道,“呸,老子哪天没有好好活?”
末笙听道,心里也暗暗呸了一把,将千雷这个二百五前前后后都骂了一遍后,才满心满意地点头道,“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歇段时间?”
千雷毕竟不是个安静分子。末笙见他面露为难,好一番循循善诱道,“那奇花是真是假尚不明确,我们如此这般莽撞也不是个事。再者,你与月儿即将成婚,你难道不想提起了解一下夫妻相处之道?”
“什么夫妻相处之道?”千雷明显不解,“不就是两个人从此同吃同睡,这有什么难的。”
末笙倒吸一口气,深感适才骂他是个二百五,敢情还高估他了。同是道友,末笙不忍他将来的日子过得太过于水深火热,于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虽与月儿交往不深,但也知道她对你虽言辞较为...”顾及到千雷的颜面,末笙斟酌几番后继续道,“较为...干脆,举止间也较为...洒脱”,其实她觉得“洒脱”一词还是太轻描淡写了,但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提什么月儿对你那叫一个想打就打,想拧耳朵就拧耳朵吧。
末笙继续道,“她对你总归是那个心思的。但你二人成婚后,你毕竟也是一家之主了,难道就不想她也能如平常女子般,对你温声细语吗?”
联想到月儿对自己小鸟依人的情景,千雷不禁笑裂了嘴。当然,他可不敢让她小鸟依人,但倘若真能柔上几分,他自然是十分受用的。
思量再三后,千雷松口道,“呆在这里就能学到夫妻之道?”
“只呆在这里那肯定是不行。”末笙没好气地道,“古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得要跟着学习!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到酒楼对面那家布庄里当小工吧。”
末笙小手往外一指,透过窗台,能看到酒楼对面那一家小小的布庄。一男一女正在各商客间卖力地推销着。末笙观察了一个下午,他们虽然忙得昏头转向,连凉水也顾不得喝上几口,但他们二人总能找到机会,适时给对方送上一个鼓励的眼神,错身而过间,男子总会停下,为女子理理鬓发。
不知道是出何原因,欣赏?妒忌?好奇?或三者均有,末笙就是想跟他俩接触看看。
于是,在末笙好一番天花乱坠后,傍晚时分,她与千雷便成功通过面试,成为了“布衣庄”的新伙计。
在布庄里干活,那着着实实是一份体力活,这倒是末笙思虑不周了。毕竟在凡界这地方,不能擅用灵力,而单靠她两双竹竿似的小手,做这些搬搬抬抬的事确实也有些心有余力而不足。这不,不过数天,她便给庄里的同僚们惹来不少麻烦事。
至于千雷那家伙,虽然卖力气的事他干得得心应手,但毕竟人设没什么智商,情商也低,在闹事上自然也不遑多让。每每至此,末笙都十分庆幸当初给自己编造了一个父母双亡,背井离乡,兄弟智商得回炉重造的悲惨身世,不然如今怕是要被人赶出去了。
当然,骗人是不对的,拖累同僚也不够厚道,所以这晚“布衣庄”关门后,末笙偷偷的跟在一直为她挡事的大姐姐叠翠身后,想着不动声色的给她补偿些银两,却没想到被人实实的喂了一把狗粮,以至于手上银两被她原封不动的带回住处也不自知。
末笙刚一踏进门,便听见身旁千雷长吁短叹的声音,“苍天啊苍天,我怎么就一步步沦落至此了...”
看见末笙回来,千雷便立马如小孩子耍无赖般,指着指甲盖边一根几不可察的倒刺怨道,“你说我这好好的一身细皮嫩肉的,如今生生的被磨去了半层皮,咱们是不是得换个地儿。”随即看到末笙就这么明晃晃的拿着一锭银子发呆,又担忧道,“你这么明明白白的拿着巨款穿巷过市,居然还能毫发无损,也亏得是你运气好。”
末笙回过神来,看着手上白白净净勾人魂的银子也十分汗颜,“失察失察,我本想寻着机会塞到叠翠姐姐身上的,没想到却忘了。”
千雷投过了十分关切的眼神,“为了替我掩盖身份,让我好好学习,你也是辛苦了,像你今日这般舍己为人的恩德,老子一定会记在心头的。”
末笙深深地看了千雷一眼,随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点头道,“嗯,千万要记住了。”
千雷点头,递过来一壶酒,“来一杯如何。”
劳累了一天,末笙本想回去歇息,怎奈千雷好像铁了心似要拉她一起吃酒,她只好轻轻地点头,权当他婚前恐惧症又发作了。
这次,千雷不如此前那般多话,只顾一个劲儿的喝酒和劝她喝酒,末笙也懒得多问,想着喝醉了该会是一场好眠,也就假意推却几番后,也跟着倒头闷喝。
彼时,明月如钩,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末笙虽觉得有些凉意,但此情此景却如此醉人,她也就懒得添衣了。她还在独自陶醉中,那边千雷却已开口,“你,恨他吗?”
末笙头脑有些不清醒,半响后才反应过来千雷口中的“他”是谁。随即缓缓喝掉手中的酒,轻描淡写地道,“不恨。”
“当真是不恨吗?”
对上千雷探视的双眼,末笙也还以一个坦诚的目光,“确实不恨。”不是她撒谎,而是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千遍万遍了。始时,她是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离世了,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被关了半年,自然就不知从何恨起。再然后,她的记忆逐渐模糊,就如同喝了孟婆汤般,前世的种种,纵然她再不愿,也是一点点的随风而散了。
后来,她知晓了一切,似乎可以恨他夺人性命,毁人幸福。她对前世有多怀恋,就该有多恨。但毕竟,她已经什么也没剩下了。人没了执念,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
恨他吗?如何恨?如何恨?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前世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
罢了吧,罢了吧,倘若真要恨,如今这般对他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怕就是她所能表达的最极致的恨意了。
末笙看了看似乎也有些醉酒的千雷,叮嘱一句“注意保暖。”便摇摇摆摆的回房歇息去了。
酒色醉人。好半响后,一人从前院旁的一棵大树下走出。千雷不觉意外,甚至头也没抬,按着太阳穴道,“早就晓得你来了,你问不出口的,我也估摸着问了,她怎么答,想必你也听清楚了。末笙是个好女孩,闹成如今这般,你可曾后悔。”
得不到回应,也没想能有回应,千雷问完后,就径直回房休息了。这一晚,他可是喝了不少酒啊,再不睡,明天迟到可又要扣工钱了。
不过一瞬间,适才还在这里喝得烂醉的二人,都已经走了。
你可曾后悔...
后悔吗?不,不后悔,他一开始就清楚这样做有违天道人伦,但哪怕他从此万劫不复,若再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夺了她的性命,抹去她的记忆,洗炼她的灵体,只为给他的未央带来一线生机。
慕华慢慢走出,也拿起酒壶,学着末笙那般缓缓喝尽。
喝掉壶中酒,忘却心中恨。
从此俩双别,长短莫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