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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父皇禅让 ...

  •   司马茂英婚后在闺房内承受的变态行为,由母后褚灵媛悄悄转告了父皇司马德文。帝后夫妻俩越谈越难过,都极为心疼女儿!两人商议了一番,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发出一道圣旨,宣称皇后凤体有恙,请宋王府派人送公主回宫侍奉汤药。

      本来,司马德文的圣旨都要先给刘裕过目之后,才发得出去。不过刘裕一看这道无关大局的所谓圣旨,立刻应允了,也无心去追究真假。反正他要的只是跟皇室结亲,不管海盐公主住在何处,都是他的儿媳妇。因此,茂英回宫长住,甚至留在宫中过了阴历年,刘裕也不当一回事。

      至于驸马刘义符,他只是个贪玩的坏男孩,有得玩就好,并不在乎跟谁玩。茂英回宫了,他就以折腾府内婢女为乐。他并不想念茂英,从未吵着要茂英快回来。既然如此,他父亲也就不会为他去催茂英回婆家。

      茂英恨不得一辈子就这样跟刘义符分居!她的父皇、母后也想要长久把茂英留在身边,而小妹茂蓁虽然还不懂事,也很高兴姐姐回到了宫中,一家人就像姐姐上花轿之前一样。小孩子通常最需要这种安定恒常的感觉,茂蓁自然也不例外。

      半年多时间匆匆过去了。到了元熙二年六月壬戌(西元420年七月五日),中书令傅亮取得了刘裕的默许,入宫晋见司马德文,竟然建议皇上禅让,还把禅让诏书的草稿也呈了上去!

      司马德文想得很开。他记得十六七年前,权臣桓玄篡位称帝,若非刘裕在一年内打败了桓玄,匡复了晋室,大晋早就亡了!既然是刘裕为大晋争取回来的江山,他在这些年以后改变主意,决定要拿去,给他倒也不为过。

      于是,司马德文平静微笑道:“晋室本来就曾经灭亡过,如今,天意如此,我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他很干脆,当场就拿红纸把傅亮的草稿照抄了。他以为,刘裕第二天就会来受禅。想不到,刘裕为了显示自己顺天理、应人心,硬要先表演一场谦辞的戏。尽管有数百名大臣联袂上表劝进,刘裕照样端着架子,不为所动。

      这时候,太史令骆达上场了。太史令的职责在于掌管天文历法,因此,骆达讲起天命来,格外头头是道。所谓太白经天异姓兴、五虹见天圣人出、黑龙登天大人受命之类术语纷纷出笼,让众臣听得频频点头。

      刘裕本来相当迷信,之所以谋弑了司马德宗以后拥立司马德文,就是因为有图谶指出,晋孝武帝之后晋朝还有两任皇帝,他才决定要让司马德文当那第二位皇帝。既然他这么重视命相,在他自导自演的所有剧目之中,骆达的理论当然是在他眼中最有说服力的压轴戏。

      骆达讲完了天象,又提起了数字的奥妙。他振振有辞说道:“东汉建武至建安一百九十六年而禅魏,魏自黄初至咸熙四十六年而禅晋,而晋自泰始至今,正好一百五十六年,数目都以六字收尾!由此可见,宋王受禅,乃是上天的安排,不能不从!”

      此言既出,众臣一致下跪,向刘裕叩头,高呼真命天子万岁!到了这般理想的境界,刘裕才终于首肯,表示只好勉为其难。

      退位的司马德文受封为零陵王,迁往建康附近的秣陵。他的妻妾以及幼女茂蓁都随行。只有嫁给刘家的长女茂英必须留在皇宫中,身份由公主转变为太子妃。

      茂英不舍得家人离去,更不甘心要跟刘义符共度余生!道别时,她哭成了泪人儿。

      褚灵媛也泪如雨下,但勉强打起精神来劝慰女儿:“别太担心!你跟他已有半年多不见,说不定顽童长大了,不再胡闹了。你要往好处想!常给爹娘写信啊!”

      茂英点点头,反倒哭得更厉害了。虚岁六岁的茂蓁在旁看着,似懂非懂,却也陪着落泪。

      到了秣陵,零陵王府纵然比皇宫小得多,却照样悬挂着晋室旗帜,马车也保持着皇家派头。茂蓁除了要从“父皇”、“母后”改回她在父亲身为琅琊王时,也是她刚学讲话时叫的“父王”、“母妃”,一切都很容易习惯。刘裕特准零陵王府“车旗服色如旧”,并继续使用大晋的历法,这些都是仿效过去魏晋给前朝禅让君主的宽厚待遇。

      不过,比起魏晋的开国之君,刘裕显然较为缺乏安全感,总在怀疑:会不会有晋室忠臣密谋迎接司马德文回京复位?他基于防患于未然的心理,指派他的堂弟刘遵考率领一批士兵,一路跟随司马德文到秣陵,名为护驾,实为看管。司马德文无异于被软禁在零陵王府之中。家中的成年人个个感受到了士兵们的监视,唯有童稚的茂蓁浑然不觉,而把那些士兵当作类似从前皇宫中的侍卫。

      茂蓁所能察觉到的今昔之别,仅仅是父母都变得沉默了许多。

      在零陵王府,司马德文谨言慎行,一心但愿刘裕对他能像曹丕对刘协那样,让他平安过完此生。然而,命运弄人,他再低调,还是很快引起了刘裕的警觉,因为,他的三名姬妾之中有两名先后怀孕了。

      司马德文不免感慨:当上皇帝时纳了三位夫人进后宫,原本是为了要延续皇室香火,结果她们三人在皇宫中都没怀胎,反而在沦落到秣陵以后,有两人怀上了。这是多么讽刺啊!

      为了避免刘裕起戒心,司马德文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有儿子。可是他信佛、戒杀生,狠不下心叫姬妾喝药堕胎,只能天天祈祷她们生女孩!

      九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次年(西元421年)春夏之交,司马德文的姬妾之一罗氏临盆。她生下了一个男婴。司马德文一时想不出要给儿子取什么名字好,但希望他能有安康长寿的一生,就先给他一个乳名叫寿儿。

      寿儿满月时,褚灵媛的大哥褚秀之、二哥褚淡之特地前来道贺。

      褚秀之、褚淡之都在刘裕的朝廷做官。司马德文不免猜疑:他们会不会贪图富贵、罔顾亲情,乃是奉了刘裕的旨意而来?为了预防万一,司马德文特地叮嘱罗氏不要把他们送来的小衣服、小帽子拿给孩子穿戴!谁知那些衣帽是否沾了毒粉或泡过毒汁?

      无论褚家兄弟动机何在,他们既然来访,难免要多住几天。就在他们兄弟俩还在零陵王府的某一天,司马德文的另一名姬妾孟氏开始阵痛了。司马德文赶快派遣小厮去请产婆。

      产婆踏进曾为罗氏接生而来过的后院时,王府内众人各忙各的,唯有茂蓁抱着她的小猫咪到后院来玩,看见了二舅褚淡之走向产婆,偷偷塞一个信封到产婆手中,又低声对产婆说了一些什么。茂蓁当时不懂事,没放在心上,过了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才顿悟那是怎么一回事!

      孟氏难产,从下午挣扎到次日破晓之前。司马德文坐在产房外面的一张椅子上等候,不知不觉睡着了。忽然间,一阵婴儿哭声惊醒了他。于是,他立刻站起来,去敲产房的门,问生的是男孩或女孩?

      他怎么也想不到,产婆的回答竟是:侧妃娘娘生下了一个死胎!目前大出血,性命堪忧...

      “不可能是死胎呀!孤明明听见了婴儿哭声!”司马德文叫道。

      产婆坚称王爷一定是在做梦,听错了!司马德文无法跟产婆争论,毕竟他方才是在打盹。何况,新生儿已死,吵也没用。

      当孟氏从昏迷中醒来,一听丫鬟说孩子是死胎,立即大恸!她已经元气大伤的身体禁不起情绪这么激烈的波动,不出一个时辰,就哭到断气了...

      孟氏母子出殡时,司马德文亲自送那一大一小的两个灵柩到墓地,当然有刘遵考带着士兵们盯梢。褚灵媛眼看司马德文情绪低落,想要陪伴他,就跟去送葬。不过,罗氏母子、另一名姬妾牟氏,以及茂蓁都留在王府内。褚家兄弟也还在王府内做客。

      罗氏处处提防着褚家兄弟,寸步不离寿儿。然而,她难免有排泄的需要。她不放心只让丫鬟守着,因为丫鬟随时可被褚家兄弟支开;她也不放心另一名姬妾牟氏,因为唯恐牟氏嫉妒她生了儿子。想来想去,她看茂蓁很喜爱这个小弟弟,就请茂蓁来帮忙看一下弟弟,也叫丫鬟楠儿守在一旁,以备要是小王子忽然醒了、哭了,小郡主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得由楠儿来处理。罗氏做好了这些安排,自信很妥当,就去茅房了。

      茂蓁坐上了寿儿摇篮旁边的一张凳子,不出片刻,就开始感到无聊。虽然,她非常喜欢在小弟弟醒着的时候逗他玩,但婴儿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而睡眠中的小弟弟一点也不好玩。她要避免吵醒小弟弟,既不能把小猫咪带进这个房间来,还得注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这对于虚岁仅仅六岁的她而言,未免难熬。

      她正在内心嘀咕:罗姨娘怎么还不回来?只见两位舅舅来了。

      “茂蓁!”大舅褚秀之一脸严肃,急促说道:“你的小猫受伤了!”

      “什么?” 茂蓁惊跳起来,惊叫出口,但立即想到不能大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瞥了一眼摇篮,好在小弟弟并没有醒!她这才悄声焦急问道:“怎么会呢?”

      “大概是爬树的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二舅褚淡之低声答道:“谷嬷嬷把它抱回你房间去了,正在给它包紥。你快去看看吧!”

      茂蓁正要跑去,却站住了,迟疑说道:“可是,我答应了罗姨娘,要帮她看着小弟弟,等她回来才能走开。”

      “我们可以帮你在这儿看着。” 褚秀之以温和的语气说道:“我们两个大人,难道还不比你一个小孩行?再说,楠儿也在这儿。你安心去吧!”

      “是呀!” 褚淡之帮腔道:“你弟弟睡得很熟,我们在这儿帮你看着就行了。你倒是真该去看看你的小猫!方才它痛得一边嚎叫,一边眼睛到处转,就是在找你。小动物也跟人一样,受伤的时候,最需要安慰。”

      爱猫心切的茂蓁被说动了。她匆匆谢过了两位舅舅,就迅速跑去看她的小猫咪了。

      过了大约两刻钟,有便秘问题的罗氏终于回到了她的卧房。她赫然发现,茂蓁与楠儿都不在。她慌忙冲到摇篮前面去看儿子,结果,她才伸手指到寿儿的小鼻子底下探一探,就摸得出来没气了!

      罗氏震惊过度,当下晕了过去。她醒来时,司马德文、褚灵媛已从墓地回来。司马德文做梦也想不到,他才去给一个没活到一天的儿子送终,回到家来,又失去了另一个襁褓中的儿子!

      寿儿是怎么夭折的?罗氏一口咬定是褚家兄弟用计把茂蓁、楠儿都调走之后,下了毒手!但她并没有证据。司马德文请大夫检查了寿儿全身,没有找到任何伤痕。

      司马德文晓得褚家兄弟都练过武功,若要造成婴儿外表看不出的致命内伤,必然做得到。然而,寿儿已经没命了,追究何益?

      褚家兄弟坚决表示:茂蓁的小猫受伤,以及楠儿晒的衣服被风吹落地,都是事实,他们只是好心去通知。至于他们俩为何没有帮忙守在摇篮旁边?理由是两人一个内急,一个口渴,都只出去一下子而已。

      不仅是司马德文难以相信褚家兄弟的说辞,就连他们的亲妹妹褚灵媛,也不得不怀疑他们有罪。只不过,血浓于水,两位亲哥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终究要高于庶子,况且,她对司马德文所纳姬妾与大女儿茂英年龄相近,原本有点心结,因此,既然司马德文没有驳斥两位哥哥,她也保持沉默。

      次日早晨,褚家兄弟像没事人一样启程回京了。从此,司马德文认清了刘裕不肯让他生出子嗣,开始日夜担忧刘裕也不会放过他!

      褚灵媛看出了司马德文沉重的烦恼。尽管司马德文纳妾生子,曾使她内心颇为不快,但由于当代贵族男人纳妾是司空见惯的状况,她无法责怪,而且念在多年夫妻感情融洽,她还是想要为夫君解忧。于是,她自告奋勇下厨亲手做饭菜,而且所有饮食都亲口尝过,才给司马德文吃。

      贤妻如此挺身而出,使得司马德文非常感动!为了表达由衷的谢意,司马德文决定把罗氏、牟氏都遣回娘家。罗氏、牟氏也宁愿回娘家,因为知道零陵王不敢再生孩子了,不如回家另外讬媒改嫁生子,终身才会有靠。

      当罗氏、牟氏准备离开,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茂蓁跑去向罗姨娘道歉。纯稚的她一心认为,假如自己那天没跑去看猫咪,小弟弟就不会死!

      自从寿儿夭折,罗氏哭坏了眼睛,以为眼泪已经哭干了,想不到会被茂蓁引出了新的泪水!她含泪摇了摇头,郑重说道:“小郡主,请你不要再怪你自己了!那真的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要记住,你那两个舅舅不是好人!以后他们再来,你要帮着你父王提防他们!”

      茂蓁果真记住了罗姨娘这番话。此后,每次两位舅舅再来,她都会暗中盯着他们。

      时序由夏入秋,褚秀之、褚淡之依然经常造访,当然都是刘裕派他们来的。刘裕对他们开出了条件,一定要他们除掉司马德文,才能够保住他们的妹妹褚灵媛以及外甥女司马茂蓁两条命,还有他们自己的性命。他们不得不遵旨。

      问题是,褚灵媛时时刻刻守在她的夫君身边,使得她这两个哥哥根本无法下手!当他们两人照实向刘裕回禀,刘裕念在他们俩成功除去了司马德文的两个儿子,而且留着他们俩在朝廷还有用处,就未予深责,改派琅琊侍中张伟去送一壶酒给司马德文。

      御赐之酒,司马德文不可能拒喝,也不可能让他的王妃先喝。刘裕这么暗自思量着,期待着司马德文的死讯。不料,数日后他得到的禀报,却是张伟的死讯!原来,张伟不忍心毒死故主,宁可自己喝下鸩酒。

      有人如此忠于司马德文,反而令刘裕更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于是,刘裕又一次传召褚家兄弟,命令他们这次去秣陵,必定要完成任务!

      刘裕了解褚家兄弟对司马德文难以下手,就告诉他们:只须把褚灵媛引到另一个房间去!只要司马德文一落单,马上会有士兵潜入房内去杀他。褚家兄弟无可奈何,只能唯唯诺诺。

      褚家兄弟出发之前,褚秀之忽染风寒,加上心理压力太大,病倒了。然而,圣旨难违,褚家兄弟必得要有两人去秣陵,他就讬付三弟代替他陪二弟去。褚家老三原名褚裕之,但因要避开皇帝刘裕的裕,而改以表字叔度为名。

      褚叔度跟随二哥褚淡之踏上了前往秣陵的旅途。两人一路都在商量:要怎么样,才做得到把妹妹从妹夫身边引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父皇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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