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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限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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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是魔鬼训练,俗话说能者多劳,自从发现云千重和方微蓝的惊人体力后,史蒂夫教练对他两也特别的‘厚爱’,训练量不知不觉间就多出旁人的两三倍。
逐步适应了高强度的训练后,千重在对抗赛中的成绩也渐渐往上攀升。就如队长方微蓝预料到的那样,他只要适应了环境,就是超一流的选手。
而方微蓝给千重做的特别加训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话说这里是山顶,虽然网球场设计的很豪华,宿舍条件也不差,但是由于是封闭式训练,禁止外出,一般人都很难买到球场供应之外的东西,而方微蓝却可以。
千重跟着队长特训一周之后,纠结的看着他带来的一堆东西。两个工人正将最新款的跑步机抬进他们的房间阳台,桌上放了一堆不知做什么用的电子仪器,而千重本人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扣上了每个10公斤的负重。
“队长,这些是什么?”等工人们把东西安置妥当退出去后,千重抬手指着桌子上那一堆仪器——好累,腕上戴着负重连举手都觉得如此困难。
“这是虚拟设备,戴上这个,”方微蓝兴致勃勃的拿起一个眼罩状的东西套到千重脑袋上,打开了开关,千重的眼前立即看到电子模拟出来的球场,以及很有真实感的四面八方飞速过来的网球。
方微蓝让千重随意感受了一下,然后就帮他摘下眼罩:“这些是晚上训练的课程,现在还是去跑步吧。”
“啥?戴着四十公斤的负重在这种空气稀薄的地方跑步!”千重很想冲上去掐死他。看到那人不容反驳的眼神后,老老实实的垂头,眼泪汪汪:“我跑就是了……”
这个时候,其他选手们都已上床休息,一天的训练早让大家都没精神再挪动一下。球场上只有两个人还在兢兢业业的跑着,一圈,又一圈。
傍晚的山上有点冷,千重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袖运动装,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加显眼。千重将几缕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顺手摸了把额头,冰凉冰凉的,一手汗水。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方微蓝开始陪着自己一起跑的,那是个外表冰冷,内心异常敏感的人。千重很感激他的教导,也知道他陪着自己跑的用意。本来凭方微蓝那近乎怪物的体力,是没必要再锻炼这方面的,他可能是害怕自己误会吧。
“方、方队长,”千重瞥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跟着跑的陪练,“为什么、你能弄来那么多设备?还有这个?”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负重。
“你原来不知道吗?”方微蓝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
“算、算了,一会再说。”千重算是服了他,这个时候聊天实在是太不明智的选择了,于是闭嘴开始加速,心里默默的数着还有几圈。
累得精疲力尽终于跑完了规定的圈数,千重弯下腰捂着膝盖喘气,额上的汗珠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下,落在球场的地面上,渐渐渗入、扩散、然后消失不见。
回到宿舍赶紧脱下湿漉漉的上衣,冲进浴室拧开花洒,任凭水流肆意抚过肌肤,有种‘我还活着’的感觉。这个时候,千重才注意到胸前的挂坠,拿起它仔细对着灯光查看,不知不觉间,黑色的羽翼已经大半恢复了纯白。
可能是这世的职业很纯粹吧,周围的人大都拥有干净的气质与眼神,公平的胜负,刻苦的锻炼,这些都对净化污秽有利。
而这段时间训练太过紧张,自己竟然有些乐在其中,甚至忘了本来的目的。
千重披着浴衣出来,习惯性的拉开雪碧的易拉罐。
“戒。”
对床立即传来冷冰冰的简洁命令。
千重鼓了鼓腮帮子,赌气的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到底没敢继续挑战某人的耐性,乖乖换了杯开水:“方微蓝,那时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为什么你能弄到这么多设备?
——你原来不知道吗?
相隔着一张茶几,两人分别倒在床上仰面看着屋顶。
千重拽过被子盖在身上,准备聆听方微蓝细细讲述他的故事。对他,千重是真的有点好奇。
可是方微蓝却并没有打算长篇大论,几句话就说的清楚明白。
“我们方家是政客家族,我是长子,如此权势搞点特殊待遇很正常。我喜欢打网球,立志做职业球员,虽然父亲不同意,但他也没办法,我跑的无影无踪,等他找到我时,我已经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千重惊愕的坐起来面对着他。虽然早就隐约觉得方微蓝的举止谈吐很像个豪门贵公子,可是哪有这种笨蛋,真的为了理想放弃了权势地位跑出来……
不,不对,凌飞翔也是这种笨蛋。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凌飞翔他一定也会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的。
千重突然有点替凌飞翔不平起来:方微蓝,你看,有个人和你一样出身豪门却想要自由,但是你做到了,他不行。他玩命一样的想要追逐梦想,真的差点死掉了……
千重突然感到有些悲伤。方微蓝也好,凌飞翔也好,都为了梦想在努力或曾拼命过,但是自己,好像从未有过什么梦想。
虽然在人间已经做过很多不同的职业,但都是单纯的为了完成净化任务,或者,也曾替他人完成过梦想。
——我自己呢?这些日子以来,看着选手们拼命超越自我极限的训练,好像要逼迫着自身在倒下前突破瓶颈一样的努力,每个人的汗水都好像能够凝集成彩虹般,闪闪发光。
苍白的永恒,闪亮的刹那。
如果是你,你如何选择?
千重沉默着复又躺下。
“方微蓝,你这么任性的跑掉,父母一定会很着急的,你应该……应该多跟父母沟通一下。随便消失的话,他们找你找的……肯定会很辛苦、很辛苦……”
千重转到了另一面,无焦点的盯着墙壁,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方微蓝没听出什么异样,冷冷的声调里头一次带了些许调侃的味道:“你是说继承家业吗?有我弟弟方小燃呢,有个兄弟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好处,但是在推卸责任的时候,就可以跑的顺溜一点。”
“我也有几个哥哥,每个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
千重迷迷糊糊的回着话,不知不觉中,两人沉沉睡去,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时钟发出规则的‘嘀嗒嘀嗒’声。
第二天,史蒂夫教练破例允许大家休息,并点了几个选手的名字,让他们跟着来。这八个人中,有云千重,也有方微蓝。
“这是在你们训练时拍摄的,刚好前几天有制作人找来说要做青年网球手的专题,我就交给了他们,前天晚上八点半,在体育台播放。”
屏幕上是年轻选手们的玩命训练,经过后期处理后,那些汗水真的发出耀眼的光晕。
千重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是啊,赶紧趁现在记住自己打球的身影,因为不久之后,这段影像就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空白的位置。
“方微蓝,你看你很上镜呢,看上去比本人还要帅。”
千重指着某个镜头扯扯身边人的袖子,方微蓝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一丝笑容,只不过这满含‘我就是很帅’的自负微笑比平时看上去还欠揍。
为期半月的地狱集训终于到了尽头,当天史蒂夫教练又喊了他们八个人去,将自己的手机号和座机号写在名片上一一发给他们。大家心知肚明,这就是集训后教练得出的结论和选择,他们是最终的胜者。捏着这薄薄一张却重逾千斤的名片,回想起半月中死去活来的训练,每个人心里都百感交集。
等待着他们的队友也隐约明白了什么意思,不无羡慕的眼光注视着出来的八人。这是实力来决定的,所以他们尽管失望,却绝不丧气——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那样,在球场上称王,让自己的名字响彻全国。
果然竞技运动是公平的,虽然残酷但却纯粹。千重不止一次听人形容说,竞技运动的选手每一个都是‘胜负师’,在输赢的边缘挣扎求存。
是的,他们都是控制着全场节奏的胜负师,能把握到与对手之间的毫厘差距,就能取得胜利。
月神的巴士已经发动,慢慢的驶离。趴在后窗看去,球场的大门越来越远,方微蓝正在心里暗笑云千重真是孩子气,都多大了还对一座仅住过半月的建筑也能产生感情,像第一次离家的小孩一样恋恋不舍。
方微蓝心里笑话着他,自己却也忍不住往后看去。这种感情他能够体会。当年与父亲就是否走职业网球手这条路发生了争执,他一气之下收拾东西就离开了那个家,在车上,也是这样一种眼神,一直一直看着家门离自己渐行渐远,最后泪水模糊了视线。
都说人要做任何决定都要付出代价,而有的代价即使付得起,也会感到纠缠五内的痛。
他心里一动,侧头去看千重。
千重还是那么美。
一个男人如果可以用‘美’还形容,那他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千重的美就像孔雀,骄傲、华贵,让身边的一切都失去色彩。虽然美,却不柔。那是一种属于男人的,惊心动魄的漂亮。
方微蓝从未想过,这样的千重居然会哭。
训练那么苦那么累,自己又每天逼着他在结束正式练习后还得努力再努力,甚至强迫他连最喜欢喝的雪碧都不能多看一眼,可是这个孩子即使泪花闪耀,却始终控制的很好,他已经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只流汗,不流泪。
方微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依稀能看到一对中年夫妇站在球场的入口,急切的向门卫说着什么,边说边比划,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条很威风的金毛大狗,也是急得上窜下跳。
那门卫只是摇头,后来实在坳不过纠缠,顺手给他们指了指巴士离去的方向,然后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夫妇两和大狗都一起往这边看过来,离得太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而千重,在他们转过来的那一刹那,就泪流满面。
眼泪毫无预兆的涌出,千重的手紧紧扣在座椅的靠背上,无声的注视着那个方向,无声的落泪。
而其他人还在大声的聊着天,过道上甚至有人放平行李箱在上面铺上报纸打扑克。谁也没注意到后座那个男孩哭得如此痛彻心扉。
——爸爸妈妈……还有苏摩……是看了我的节目后立即找来的吗?相隔这么远,又坐了飞机吗?
飞机很贵的,而且……你们是找不到我的,找不到的……
所以求求你们不要再找下去了。
每见一次就多痛一分,就算见到了都只能避开。
我们就像一个在地上,一个在车里,偶尔目光的相遇就是唯一的交汇,可是,永远无法获得更多。
想要幸福为什么就这么困难。
每次以为这里不痛了的时候,就突如其来的遭遇意外。
千重抓紧了胸口,转过身子倒在座椅上,慢慢合住了双眼。
这里,痛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方微蓝默默的递过来一张面巾纸,然后握住了他的手,低沉的嗓音,很有镇定的作用:“快擦干净,别哭了,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就好像迷路的小孩一样。”
“是啊是啊……”千重接过纸巾,机械的擦着满脸的泪痕:“我真的,迷路到了很远很远,再也……回不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