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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黯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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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的戈……屁。”她那“狗”字卡到喉咙一半,还是决定做个窈窕淑女不出口成脏了。“我与那柳相公才首次见面,被你说的像是我已经徐娘半老嫁不出去对着相貌出众的男人就得心花怒放了似的!”
“我只说了这么一句,你就如此激动,不是心中有鬼会是什么?”巫沉讽笑道。
姬离衣气急败坏:“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的事情与你也没关系啊!”
“与我无关?你与我第二日见面就和我有了肌肤之亲,你不该对我负责?”巫沉心怀鬼胎地笑着。“你不是很急着传宗接代吗?”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稍稍一抬。
“眼前不正好有一个最佳人选?”
漫天的繁星定格在天上,忽闪忽灭,他们身下的静波湖水也像点了一盏盏湛蓝的灯,四周的白花眼下似乎被这甜蜜的感觉滋润了一番,暗香浮动,争相盛开,宛如最美好的时刻。
……
去你祖宗的最佳人选!
姬离衣心跳狂乱,将他一手拍开。
“你是脑子哪根筋没有搭对?”
他似乎也只是想捉弄她一番,并不生气,还眉开眼笑的。
“既是来翎州认亲,又为何与柳府纠缠上,要替那相公的夫人驱邪?”他坐了下来,在姬离衣身旁,准备侧耳细听。
姬离衣不自然地移了移,虽然有点心烦,但还是说道:
“说是翎州有飞贼大盗,作案数月未捉着人影,城中各大豪宅门院均被下手,连青楼也没侥幸躲过,所以关了城门以防逃到外面去。”她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幽幽然道,“我要是有这本事,随便偷两家东西就溜,也可以回老家发家致富做女员外去了。”
巫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姬离衣奇怪地看他:“什么真实不真实,我说的不对吗?这些大户人家根本不缺这一个两个东西的,那些个衙门捕快为了讨好这些显贵之人,放着天大的命案不管,而尽力去抓一个脚底抹十层油的贼,还不如就好心接济一下贫困的百姓——比如我,岂不是美事一桩?”
她说的起劲,似乎那些钱都已经到了她的荷包袋子里。
“现在可好,城门关了,除非他大罗神仙,或者上头有人,不然是逃不了了。”姬离衣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扁的不能再扁了。
“这倒未必。”巫沉说道。
“怎么说?”姬离衣斜眼瞧他。
他将两只手枕在脑后,悠闲道:“一般飞贼之所以带个飞字,不是因为真的能飞,而是脚快。”
姬离衣:……说的什么废话!
“一般做个飞贼,都是身轻如燕会点功夫的,只要有抓钩绳索,加上不错的身手,夜深人静,飞檐走壁轻而易举,翻个城门更是不在话下。”
他抖了抖脚。
“你这说的不无道理,可那就奇了,他窃了那么多家珍贵物品,都藏于哪里去了?他必不可能次次盗完都翻墙出去吧?”姬离衣认真想着。“而且听说他每夜都作案,而最近的一个州城离这也得好几百里,哪有这等功夫去别地处理这些东西?”
巫沉笑容满面,摇摇头说道:“傻孩子,我只说他可以出城,并未说他一定要出城。若他本就是翎州人士,府邸就在翎州之内,让人抓不着影子,回府换身衣服放好物件好好安心就寝就行了。”
姬离衣:!!
“若是留了蛛丝马迹,他大可及时收手,不必再做这勾当,在白日青天下依旧是正人君子模样。你也说了,他们可是连个人影都瞧不着,眼下还未暴露半分,何必逃呢?”巫沉怡然自得地翘着腿,问道。
“可他窃了那些金银珠宝首饰翡翠必然是要过手才行,不换成银钱或者花出去留在身边便一无是处,可要在翎州城内销赃,只可能是有门路的人……”姬离衣将手抱在胸前,仔细地琢磨。
“黑市接手赃物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他们只管货色不管来路。”巫沉抿了抿嘴,“你对这飞贼很是感兴趣?”
姬离衣想了想,点了点头:“我想拜他为师。”
她身边的人差点靠不住这粗壮的树干。
“……拜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姬离衣没好气道:“你没好好听我说话吗?我都说了随便盗几件就后世无忧了,多好的路子!这样我的嫁妆也有指望了。”
这女人除了传宗接代,银钱嫁妆就没别的想法了吗?
瞧巫沉一脸无奈的样子,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又犹豫片刻,不太开心地补了句:“你破了这个阵,救了我出去,他日我拜师成了,就分你点做报酬,这总行了吧?”
“我看起来像缺钱的人吗?”他感到姬离衣无可救药。
姬离衣打量了他,微微点头:“嗯,反正不是很有钱的样子。”
“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隔了一会儿,姬离衣又嬉皮笑脸地对他道。
……
几个时辰过去,天上的星辰都将黯淡了下来,可夜空却并不能迎来黎明白昼,姬离衣靠着树歪着脖子睡着,嘴边似乎挂了一串哈喇子。
“是的,那是我的鸡腿。”姬离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一直醒着的巫沉带着嫌疑的眼神看向她。
“这是一……两银子,不用找了,本……本姑娘有钱……哈哈哈哈哈哈……”
姬离衣还闭着眼,似乎做了什么美梦。
巫沉:美梦?白日梦吧!
“包子,再来……再来几个包子,什么馅?什么馅都要……”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计算着时辰,就离第二日不远了,四处依旧是寂静无声的模样,不知又是哪一关轮转而来。
巫沉突然一声大喊:“还做什么春秋大梦,醒醒!”
姬离衣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天塌了?!”
时不多久,天便暗了下来。身后的树所散发的荧光全都消散而去,那些闪耀于天际的迤逦繁星,最终融入了黑色之中。
脚下的湖水折射不出任何一点光,也陷入了无边黑暗。
姬离衣被这一情形给吓到了,想抓住身边之人:“怎么会全黑了?”
可手中并无东西让自己捏住,人已消失不见,剩下只有靡靡之音。
远处似飘来琴瑟和弦之调,悠扬清澈,像杨柳拂过江水面,轻柔低转,宛若千蝶翩跹,又沉哀空灵,仿佛山间谷底的幽魂……
清风吹歌入空去,歌曲自绕行云飞。
“……巫沉?”她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任何回应。
“是谁,在弹琴……?”她顺着声音往前走。
一个灰白的人影逐渐浮现在她眼前。
没有光亮的地方,她却能看到这个人,模模糊糊的,像是残影。
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本是色彩瑰丽,在此也变得灰白惨淡,那人安坐在地,衣裳铺开摊叠在地,背对着姬离衣,一头如墨瀑的黑发垂落在上面,叫人惴惴不安。
她似乎在用那修长的十指拨动着古琴的弦。
“这位姑娘,你也是被关在这里的?”姬离衣为靠近半分,谨慎问道。
“姑娘可否告知一声,这是哪一关?我须得出去。”她有礼地再次出口。
“……姑……娘?”那人怔怔发声,似回过神来,琴音戛然而断,“我……我还活着……?”她说话金声玉润、沉鱼出听,可语气像是牵丝的傀儡一般,断断续续。
姬离衣打了一个激灵。
“抱歉,姑娘……是我打扰了。”姬离衣退了几步,想赶紧跑路。
别转头别转头,这定然是个女鬼!是什么关,鬼门关吧!
“九曜中的隐元星……是一颗暗星……这关是……‘右弼’……?”
那姑娘声音时断时续,像在说什么,又像在问什么。
“你知道?”她又惊又喜。
“我……怎么在……天方……夜潭……”她自我疑问。
姬离衣撇着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又是谁?”她低着头。
姬离衣觉得有点冷,将红玉魄捏紧:“小女姬离衣,上辈子不小心造孽被妖怪抓紧这里来了,姑娘呢?也被妖怪抓来了?”
“姬……离……?”
“对对,姬离衣。霸王别姬的姬,扑朔迷离的离,天衣无缝的衣。”她以为这姑娘一下子没听清,便解释道。
“姬氏……没有叫离衣的……”她若有所思一般。
“啊?你在说什么?”她觉得有点发毛。
“那我的……父亲……母亲……也还在吗……”
姬离衣被她越说越糊涂:“你没事吧?姑娘?你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啊?”
好不容易见到个人,还以为有出去的盼头了,结果又是个失心疯?
那人沉默不语,抬起头来,环顾了四周。
“这是……我……第二次在这里。他……竟然……没有死?”
“他?谁……灵召吗?你到底是谁?”姬离衣听她这话,觉得她可能是个知情人,不顾太多就上前了几步,可她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是一步也不能往前了。
“……我是谁……?”她呆滞地摇了摇头,低低地笑了一声,十分诡异,“我是……要亲自……葬送他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便一点,一点,又一点地转过身来,用那双失去了光彩的灰眸看着姬离衣。
“若问我的名字……我叫……姬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