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初恋》西元美

8、咸鱼翻面

　　一场大雨过后，像被捂在大蒸笼里的闷热天气终于显露出少许秋的凉爽。

　　黄馨然下班直接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身边相熟的同事打趣道：“今天又和欧阳总监去哪儿吃饭？你们感情也太好了吧。”

　　黄馨然撩了撩长发，轻笑：“我觉得在家点外卖吃挺好，但是他说没有外面那个氛围，更不用替他省钱。”

　　“哦呦，那以后你是不是要辞职当全职太太啊。”

　　“他说过不想我太辛苦，不过我觉得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我也想我老公能对我说这句话，但是经济条件不允许，谁能知道每天通勤四小时的苦。”

　　黄馨然坐上欧阳轶的玛莎拉蒂，立刻撒娇地抱住男人的胳膊，“亲爱的，等久了吗，下班时组长和我说了点事。”

　　欧阳轶不耐烦地抽出胳膊，发动汽车。

　　玛莎拉蒂驶出地下车库，欧阳轶看见方圆圆在电视台门口上了辆迈巴赫。

　　黄馨然也看到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下意识自言自语：“那不是方圆圆吗？她为什么坐上迈巴赫了？不可能，我一定是眼花了。”

　　欧阳轶绷着唇角。

　　他瞬间想起前几天在龙庭壹号一晃而过的裙角。

　　迈巴赫里，简晴岚让司机关掉智控香氛系统，笑眯眯地打开保温桶的盖子，又没完全打开，“猜猜，我今天给你煲的什么汤？”

　　方圆圆可爱地吸吸鼻子，“猪肚鸡？”

　　“答对！我从早上就开始炖了，火候足足的，特别鲜。”

　　“您亲自做的味道肯定差不了，下班能吃到现成的可太幸福了。上班的疲惫一扫而空，我感觉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一句话把简晴岚说得眉花眼笑。

　　方圆圆从小就特别投长辈的缘。她说话不紧不慢却总能精准地挠在你心尖最怕痒的地方，而不是空洞地乱拍马屁。

　　这种能力太可怕了。

　　和迈巴赫里的其乐融融不同，玛莎拉蒂里的气氛很是诡异。

　　尽管在努力维持，黄馨然的脸色已经有点崩了，她勉强缓着语气问：“我们不是去吃和牛吗？”

　　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方圆圆坐上的那辆迈巴赫呀？

　　她心里同样猫儿抓一样的好奇，但不代表她愿意看到自己男朋友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

　　心情并不好的欧阳轶恶声恶气道：“再逼逼就滚下去！”

　　欧阳轶一直跟到龙庭壹号停车库，亲眼看到方圆圆下车。不过从后座紧接着下车的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位美丽的中年女人。

　　有些眼熟。

　　黄馨然同样看得一清二楚，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凭什么？

　　方圆圆凭什么出现在她做梦都不敢想的龙庭壹号？

　　同行的中年女人衣服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不像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大牌成衣。手里提着的包是已经绝版了的收藏级Kelly，因为材质很是特殊，用细如发丝的马鬃毛做成皮料，比皮质更耐磨有光泽，摸上去手感像象牙凉席。

　　据说全球仅有十只。

　　中年女人是谁？和方圆圆什么关系？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亲密，还一起进入电梯？

　　欧阳轶再次看了眼车牌号，驾车离开。

　　送走简晴岚，吃了大半锅猪肚鸡的方圆圆贴着面膜窝在沙发里，沙发设计符合人体工学，坐着躺着很舒服，只是颜色灰扑扑的，她不太喜欢。

　　她看中一款云朵般的奶白色沙发。

　　方圆圆看到沙发的第一眼，就已经幻想在阳光洒满卧室的午后躺在上面睡觉的惬意情形。

　　当时她恋恋不舍地摸摸按按白沙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原因非常简单：太贵了。

　　用王艾的话来说：“这个家具商太慈善了，抢走客人的九十八万，还送一个沙发。我真的，哭死。”

　　现在，一婚暴富的方圆圆已经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地把梦中情沙发搬回家。

　　她决定这周末就去买。

　　方圆圆的好心情持续到第二天上班。她明显感受到在电梯，茶水间，走廊……只要她经过，原本窃窃私语的人们先是不约而同地瞬间安静，看到她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待她离开，“嗡嗡”的声音瞬间弥漫。

　　方圆圆一头雾水地走近配音室。

　　搭档的周姐是老资格，她和方圆圆共事了一段时间，拿着泡了胖大海的水杯委婉地问：“小方，你男朋友是不是特别有钱？”

　　方圆圆眨眨眼，“姐，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说。”

　　“今天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你被有钱人包养，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你住在龙庭壹号，坐迈巴赫。嗯，还有其他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我相信你。”

　　手机嗡嗡震动，方圆圆走到角落，接听。

　　“宝子，你听说了吧，别生气，咱就当被疯狗咬了。”王艾的声音隔着听筒都听出十足的火药味，“你明天把结婚证带来拍黄馨然脸上，让她给你亲自道歉！”

　　方圆圆：“你确定是她传的？”

　　“就是她。人家都说背后嚼舌根，她倒好，明着造谣。你今天是忍一忍，还是怎么？”

　　“我先想想，下班再说。”

　　“OK，我也先忙了，手头积了一堆工作。”

　　工作时，周姐担心流言蜚语会影响方圆圆今天的状态和进度。小姑娘看着性格软绵绵的，脸皮子也薄，被人这样议论心里指不定又气又急。

　　事实证明，周姐想多了。

　　方圆圆今天状态和平时无异，甚至更稳。好几处的大段台词情绪特别精准饱满，让周姐几乎刮目相看。

　　午休时，方圆圆在自动售卖机买了瓶绿茶，等在新闻组办公室门口。

　　黄馨然出来见到方圆圆，她心虚地慌了一瞬，然后很快调整好。

　　方圆圆肩背挺得笔直，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住在龙庭壹号，那是我家，我的婚房。你好奇，可以来问我。你不问反而散播谣言泼我脏水，我不会惯着你。”

　　说完，拔开早就柠好的瓶盖，一瓶绿茶对准黄馨然泼了过去。

　　众人哗然：“…………”

　　同事们都很震惊，方圆圆入职一年多来，一直不太显眼，业务能力虽然很强，但在电视台实在不出众。

　　她太咸鱼了。

　　不爱争抢，不爱出风头。

　　黄馨然完全没想到看着像只谁都可以拿捏，胆小的小白兔一样的女孩子竟然这么刚。

　　周围这么多同事，眼里透着八卦和戏谑。

　　黄馨然脸色难看，气昏了头的她手扬起来。

　　欧阳轶突然出现。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方圆圆，拽着黄馨然的手腕一声叱喝：“闹什么闹？”

　　“是她泼我。”

　　“闭嘴。”

　　欧阳轶昨晚回家想了又想，还问了他大哥，终于确定那辆迈巴赫属于“程氏集团”，那位夫人正是董事长夫人简晴岚。他大哥说，程家新娶了儿媳妇。

　　如果方圆圆真是程家媳妇，别说朝黄馨然泼水，就是方圆圆一巴掌抡过来，他也得生生受着。

　　跺跺脚就能让海城商界颤三颤的程家是他万万惹不起的。

　　“噗嗤。”

　　食堂里，王艾边吃饭边用手捂着嘴巴艰难忍笑。

　　方圆圆夹起一块苦瓜酿肉放在她的餐盘里，“秋天燥，吃点苦瓜清心明目。”

　　王艾揉了揉发酸的脸颊，将苦瓜夹回给方圆圆，“它就是神仙果我也不吃，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难吃又难看的蔬菜。不过，你今天算是咸鱼翻身了！”

　　方圆圆朝人泼绿茶的气势全部消散，“没有，只是翻了个面。”

　　王艾：“你知道吗？黄馨然这一闹，所有人肯定都在猜你老公是哪位富豪？如果咱们电视台有个热门榜，你现在绝对是头条。”

　　方圆圆并不想要这种头条。

　　晚上回到家，她少见地没有心情做饭。用逗猫棒将肥肠、布丁累出小狗喘后，为自己热了杯牛奶。

　　手机震了震。

　　【包办对象：晚饭吃的什么？】

　　方圆圆把手里的牛奶拍照发过去。

　　【包办对象：喝二斤能长一厘米？】

　　这男人怎么这么狗？专门在她雷区蹦迪？！

　　方圆圆：【对啊，二十三窜一窜，我连喝半个月能当超模走秀了呢】

　　【包办对象：那我还是只能看到你的头顶】

　　方圆圆：……

　　她打开搜索引擎，跳出来的数据让她捧着手机发酸。

　　193cm。

　　长这么高怎么不去当运动员……呃，他的确是运动员，还拿过世界冠军的那种。

　　啊啊啊。

　　程侃看着懒散，对训练比赛外的很多事都不上心，实际心思细腻。他敏锐地注意到方圆圆今晚心情不佳。

　　【包办对象：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方圆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隐瞒的，主动拨了语音电话。

　　她想听听程侃的声音，单纯地想听好听的声音。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程侃意外，这不符合咸鱼的核心价值观：“这么勇？不当咸鱼了？”

　　“我只是懒，不想和人起冲突。但是有人朝我身上泼脏水，我忍一次，后面就会有无数次。正面闹起来，动静越大她越怂，因为她心虚。”

　　程侃挑眉笑了笑，没法想象家养小兔子一般温和的人吵起架来是怎样的情形。

　　看来老话说得对，兔子急了真咬人。

　　“不怕那个总监给你穿小鞋？”

　　“我是有编制的，无论如何铁牛……欧阳轶没有权利开除我。”方圆圆淡定地说。

　　“喜欢现在的工作？”

　　方圆圆点头，“喜欢呀。我十二岁参加 ‘小小金话筒’拿到了全国冠军，当时的评委齐雍老师推荐我为一部国产动画片试音，后来过了。再后来配音成了我的兴趣和专业。”

　　“很厉害，你从业的时间比我都长。”

　　方圆圆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你是世界冠军，我是能躺就躺的咸鱼，不能比的。”

　　程侃发现他和包办老婆无论性格、生活态度，还是为人处世上几乎没有相似处，又或者说他们完全互补。

　　他的人生格言就是NSD的名字——Never Say Die。

　　他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无论对手多强，要战便战，没有怕的。

　　八年来，生活就是训练比赛，毫无享受可言。

　　他就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已经拉紧了太久。

　　方圆圆和他截然不同。

　　她慢吞吞的，会为路边的野花驻足，会停下来看蚂蚁搬运食物。

　　他每天都在拼，她每天能躺则躺。

　　却都在真实地活着。

　　挂断电话，心情转好的方圆圆饿了。冰箱里有简晴岚送来的小馄饨，水还没烧开，手机先响了，来电显示是快递外卖。

　　接听后，果然是外卖小哥。龙庭壹号安保的严格程度和高昂的物业费成正比，门岗的保安必须得到业主的确认才会让外卖小哥进入小区。

　　方圆圆疑惑：“我没点外卖，是不是送错了？”

　　“是您丈夫程侃点的。”外卖小哥普通话不标准，按着单子上的备注一字一字念道：“麻烦送快一点，猪猪老婆再不炫饭就要饿死了！”

　　方圆圆：“……”

　　小龙虾很肥很大个，红红火火地挤在两个硕大的餐盒里，一半身体浸泡在汤汁中，色泽鲜亮，看着就让人流口水，仿佛不吃就是对它们短暂一生的不尊重。

　　方圆圆吸吸鼻子。

　　一份麻辣，一份十三香。

　　都是她爱的重口味。

　　方圆圆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选了部电影，一个人优哉游哉把两大盆小龙虾全部消灭。

　　美食彻底治愈了咸鱼少有的负面情绪。方圆圆躺在床上，难得在生物钟的催眠下毫无睡意。

　　对这场包办婚姻方圆圆没抱太大期望。搭伙过日子，对方给予她一定的尊重，最重要按时给家用，她回报给对方一个完整温暖可以放松的家，已经是理想状态。

　　现在这样，真得超乎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