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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二章 杀伐与反杀伐 ...

  •   楚雨燕在幽暗中昂起头,她白色敞口的袍露出她白皙的颈。
      夜风吹动她散落的发,扬起,她的眼半是睥睨,半是迷离。
      血红的山茶花瓣,她在其间腾挪辗转。柔美妖冶的倔强和凄凉。
      她早知道,那是她生命中必经的劫。人在有很多时候是无奈的。正像她开始独立思考的那天起,她的理想,是武功天下第一,杀了李安然,再杀面具人。
      一个是有仇但无怨,一个是无仇而有怨。
      但她最终知道,穷其她一生的努力,她既杀不了李安然,也杀不了面具人。
      就是这样的荒谬。荒唐,但不可笑。
      一个人徒有野心,但无实力。最终只能向现实妥协,藏起内心的锋芒,面对人生的凄凉。
      她自然知道,她不是面具人的对手。
      但不是他对手又怎样?他强,我就必须听从他的安排,他让我爱我就爱,他让我杀我就杀?他强,我就必须俯首帖耳,言听计从,没有挣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弱肉强食,他不过就是,吃了我而已。
      所以她挥出自己的刀,血红的花瓣在刀锋处断裂。
      她挥出自己的刀,一如她没有童年的小时候,受着打骂,在秋寒彻骨的凌晨,挥刀。
      为什么是她,三岁时就没了爹娘,为什么是她,要做这样的忍受?
      主人,我杀李安然是因为我们有仇,那你杀他,是因为什么?
      楚雨燕的刀挥出,凌空而舞。她的力道凌厉,劲霸,快。
      面具人宽大的袍扬起,他伸手捏住了弧状的刀锋,楚雨燕轻柔地转身,飞起的发掠过他俊美无匹的青铜面具。
      刀还在面具人的手中,她的人飞掠出,面具人手中的刀拖着长长的线,在楚雨燕的身形中摇曳。
      刀复刀。面具人的眼前突然都是刀影。
      小巧的弯刀,连环刀。一柄接着一柄。
      一个女人,也可以把刀用到不可思议。三十把连环刀一起飞来,相互纠缠,交错。
      面具人拔剑。
      他不得不拔剑。可是他拔剑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人。
      他的剑光如苍茫的雪原。楚雨燕只觉得寒冷,她正欺身而上,刀接近面具人的咽喉,然后刀从刀柄处被剑齐齐斩断,她的人一低身,抱膝飞快地滚。
      她跌坐在屏风下,仰起脸。散乱的发,苍白的脸,冷冽的眸。
      她死到临头,依然冷冽地睥睨他,目光冷艳,也悲悯。
      她就是他要咬死要吃去的猎物,可是这个女人,即将被咬断咽喉,却歪着脖子笑,好像在说,你除了咬死我还能干什么,真可怜。
      他恼怒。一只落败的小刺猬,她凭什么笑弄要吃掉她的老虎。
      可她就是露齿笑了,笑容像是阳光照在草叶上,叶尖的露水被点亮成珍珠般明亮的光彩。
      很美,很愉悦。
      她是一个如此美到让人惊心的女人。面具人突然静静地打量着她。想,他到底培育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林夏风到底为他培育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都是林夏风教的!林夏风自己就是这世上把强悍都用得十分温柔的女人。
      林夏风从来不桀骜不驯,可是只有从她身上男人才知道,女人真正的桀骜不驯是什么样。
      这个楚雨燕,武功没学到最好,跟着林夏风,却学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也只有林夏风调教出的女人,才能抓住李安然。他却忘了,那样的女人,李安然抓不住,他自己,也抓不住。
      她身为李安然的女人却在李安然的地界里肆无忌惮地做了妓女,自然将李安然是弃之不顾的。她公然不爱李安然在这里挑战自己,好像从来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就连冷月,也是先装死,趁自己不备出来和自己做对。她,这个叫做楚雨燕的女人,竟然这样张狂,张狂到临死都不服气。
      你以为死,就是这样容易?我告诉你,我真正的可怕,不是叫人死,而是叫人不能死!
      面具人这样想着,人飞掠起来,伸手抓楚雨燕。
      楚雨燕哼笑道,“主人你忘了,你教会我最大的本领,就是在别人要口供的时候,怎样了断自己。”
      她话这样说着,扬着手里的药道,“李安然最后给我的礼物,米兰香,我只消轻轻地一洒,轻轻一嗅,顷刻毙命,再无后患。主人想着教训,等下辈子吧!”
      面具人的手即将触摸楚雨燕的咽喉,楚雨燕早已扬开手中药,空气中到处是米兰馥郁的馨香。
      面具人闭气,但似乎非要抓楚雨燕过来。他似乎还在生气,似乎死也不肯放过她。
      一个人影挡在前面,是李安然。
      楚雨燕最后一刻好像突然看见了李安然,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呵呵,他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来了又能怎么样?
      她瞬间失去意识,这世间的一切,可以在突然间结束,就好像,是在突然间开始。也包括爱。
      两行泪滑落下来。她闭上了眼睛。

      李安然顷刻间与面具人走了十来招。面具人的剑第十次挥起,李安然的暗器出手。
      彼此都是竭尽全力地孤注一掷。
      这是李安然和他第三次过招。
      暗器声起,细碎成一片。面具人的剑,被撞得叮叮当当地响,留下千疮百孔。
      一次打出这么多的暗器,李安然你能用几次?你的内力允许你能用几次?
      一种尖利的质感扎进肉里。面具人突然明了,原来他用一次就足够。
      暗器从后面刺入了他的左右肩。他的剑忽而掉落。
      而李安然长身站在面前,面具人突然预感,今夜,他钻进了别人的瓮里。
      从来都是他设瓮给别人钻,不想今日,他年年打雁却让雁给啄了眼。
      杀机四伏。
      李安然的脸有些苍白。他大伤未全愈,真的拼命不一定能赢,可是,他有兄弟。
      面具人冷笑。仿似他的青铜面具都在暗夜中冷笑。
      他吃了那粒药。内力可以瞬间迸发,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冲杀,那就只有死。
      可是不知道那个叫楚狂的家伙有着什么样可怕的感知,他就像是头敏锐的野兽一样嗅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他的内力正在翻腾,增长,正要涌上来。
      楚狂挥刀冲了过去!
      该死!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冲了上来!
      他的刀在空里响起凌厉的风声,像是北风灌入岩洞形成的尖叫!
      黑色的刀,不食血,何以堪。
      死亡的呼唤。
      面具人毫无迟疑,运气抗敌!这个不拘小节的俊美男人,用起刀来,实在让人想不起他还会弹琴。
      他的刀就是杀人的,酷爱音律的楚狂为他自己的刀配上这样难听刺耳的声音。
      面具人必须逃。楚狂出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从来不来第二下。他活不活面具人无暇关心,反正现在,面具人自己要活!
      他动用他全部的内力,乃至卸去了他所有的抵抗,只是跑。
      可他还是慢了一点,就一点点。
      楚狂的刀至,刀刃割破血肉,来不及疼。
      面具人的人已斜逸出窗外,屋里的地板上留下了他血淋淋的左臂,连同他左边半个膀子。
      无暇顾及,运气飞快地逃。
      后面听得一声风响,两根凌厉的手指准确地点中后心,面具人一个趔趄,喷出一大口血来。
      该死的,云家的“七步流云”。
      人的机警和求生的欲望。面具人一个趔趄,跌倒,就在跌倒的一瞬间,他蜷身抱团,飞滚开去。然后他想起来用毒。
      若论用毒,他不一定胜得了李安然,但一定不会输。
      听得李安然一声小心,云逸乖乖地斜逸开,面具人在眨眼间,消失无影。
      楚狂冲出去,拉住云逸道,“五弟你没事吧?”
      李安然也闯出来,捂着胸口道,“我看看。”
      他看了看云逸的脉,舒了口气,全身的紧张一松懈,李安然特别想倒下来。
      楚狂和云逸连忙扶住他,楚狂愤怒地遗憾,骂道,“让他跑了,我早知道和五弟学轻功!追上他看我不宰了他!”
      云逸道,“四哥你是责怪我追上他可是却没宰了他!”
      楚狂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安然道,“都别吵了。什么时候了,还吵。”
      楚狂和云逸闭嘴,都有些懊丧。李安然道,“他本来就比我们强,”李安然望着云逸,浅笑道,“阿逸你一定在后悔,怎么没跟我学毒药。”
      云逸翻着白眼道,“二哥你还笑!我明明点中了他的后心,他还能活!这么好的机会放他活着跑了!”
      李安然道,“以后还有机会。等我伤养好了,像今天这样的阵势,他插翅也难逃。”
      楚狂突然道,“二哥,你打中他的暗器,有没有毒?”
      李安然道,“你说呢,打中他的几率那么小,我不用毒,是不是找死。”
      楚狂一下子笑了,捶了李安然一拳道,“你早说啊!我们杀不死,被你毒死也是一样的!”
      李安然道,“换作别人,那么烈的毒,不等你动手时就被毒死了,可是他,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东西能把他毒死。”
      楚狂沉默了半晌,仰头长叹道,“我的苍天啊,这人怎么就杀不死呢!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哎!”
      李安然道,“他中了我的毒,被你砍掉了胳膊,被五弟点中了后心,即便不死,若是没有其他意外,他要恢复现在的状态,至少也要五年。”
      楚狂哀声道,“五年,二哥这还要不要人活了,五年,你知不知道五年是什么概念!他熬着,我们也得熬着,五年啊,不如他五天就好了,然后过来杀我们,也算有个了断啊!”
      李安然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的实力,今夜已经是最大发挥了。”
      楚狂愤恨道,“都怪那个燕儿,那么任性,非得这时候和他了断,乖乖呆在山庄里等你伤好了再来这一出不行吗!二哥这丫头得收拾,你要是舍不得,就乖乖走开,我非狠狠敲她!”
      云逸道,“好了,四哥,人家楚姑娘要咱们这么做了吗?她自寻了断,根本无心嫁给二哥!”
      楚狂怔怔地望着李安然,问道,“这,这不是你们两个策划好的吗?她在这里引他出来,我们负责杀?”
      李安然瞟了一眼楼上暗弱的灯光,无声,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楚狂顿时火大,骂道,“你们没计划好,你就让她一个人出来,我问你是不是疯了!”
      李安然道,“我给她没办法,她非要了断自己,不肯嫁给我。我也只能将计就计。”
      楚狂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指着楼上道,“那,那她大活人昏在上面,你是把她带回去,还是让她留在这里!”
      李安然笑道,“还用问,你说呢?”
      说完,他独自上楼,很快横抱了楚雨燕下来。“有情痴”的岳老板被李安然请了出来,李安然笑着对他道,“谢谢岳老板您这些日子的照顾,这是银票,全当是打坏器具的赔偿。等过些日子我们成婚,还请岳老板赏光去喝杯喜酒。”
      岳老板的脸笑得像朵花,嘴里说着“一定一定!少爷您大婚,在下岂有不去恭喜之理!”但就是推辞着死也不肯收银票。
      李安然道,“岳老板您先拿着,到在下新婚,您出件大礼就行了!”
      岳老板最后收下银票,点头哈腰地送走李安然众位,立刻命人将有情痴打扫干净。

      李安然抱着楚雨燕径直回到楚雨燕的房间。点亮灯,将她放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傻丫头,就因为面具人让她爱自己,她就死活不肯爱,非要死。
      这么烈的性子怎么行。
      李安然真是有些无奈的笑。他怎么就看上这个倔强的小东西?
      在白宅的那次相见,就爱上她,她柔弱也爱,她强悍也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统统归结到这辈子,用宠她一辈子,来还?
      李安然为她服下解药。
      楚雨燕在幽幽暗暗中渐次醒来。她轻轻地张开眼,死了感觉真好,无所畏惧,无所顾及。
      死了的人,还能见到光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二章 杀伐与反杀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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