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们》薄暮冰轮

37、我的粉丝是真的恨我啊我早该知道（三）

　　为了见高中时期的女神，路尤预定了个一个高端餐厅，还要了个包间，准备宴请女神和她的小伙伴。现在女神还没来，路尤已经在包间里来回踱步搓手，幻想着和范文怡进一步发展一下的可能性了。这可是他高中时暗恋的妹子，现在人变得更漂亮更洋气了，还是个网红，嘿嘿，这不比家里的黄脸婆强多了？

　　李一笑在外面候命，服务员领着三个“姑娘”来到了包间，门一开，路尤猛然抬头，惊喜地叫道：“文怡！！！”

　　这一声男高音把范文怡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挤出了一个不自在的微笑：“路尤，好久不见了。”

　　路尤殷勤地把几人引了进来：“来来来，都坐，不好客气。随便点菜啊，这家店我常来，东西还不错。你的几个朋友也一起点吧。”

　　落座点完菜，互相介绍了一下，路尤彻底开启了舔狗模式：“文怡，你变漂亮了很多。”

　　范文怡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身材也更好了。”路尤说。

　　范文怡不安地往后仰了仰，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念书时因为发育太好被同学排挤欺负的往事。

　　“咳咳。”郑仙仙干咳了几声，怒气值上涨。

　　李师师生怕这姑奶奶暴脾气一上来，当场打得人家脑袋开花，使劲使眼色给郑仙仙看，没想到郑仙仙竟然忍住了，只是在路尤看不到的角度，那眼神叫一个凶残。

　　路尤开始吹牛：“毕业之后，我出来创业，进了个风口行业，现在发展得还算不错，一年百来万收入吧。你们说，一年一百来万能干啥呢？现在物价这么高，竞争这么激烈，一百万也就勉强够中产家庭一年的开销吧。”

　　包厢里鸦雀无声，只有一个路尤一个人吹牛的声音，简直是大写的尴尬。

　　李师师看不惯这种装逼犯，微笑道：“是啊，一年一百万确实太穷了。我这个月提成代言商演的收入，加起来也就一百八十万吧，都觉得够呛呢，要是一年才一百万，那我肯定活不下去了。”

　　路尤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

　　“我没有你那么厉害，去年总共也就赚了两百万，付个首付都够呛，还是仙仙好心借了我钱。”范文怡看着郑仙仙，温柔地笑了笑。

　　路尤脸上的笑容开始呆滞。

　　郑仙仙大方道：“别客气，我去年行情也只是凑合，也就在你的收入后面加了个零吧。”

　　路尤的脸上彻底失去了笑容。

　　敢情这个包厢里最穷的人是他？

　　路尤干笑了几声，努力缓解自己此刻的尴尬之情，内心却充满了日了狗一般的愤怒：卧槽，老子冒着进监狱的风险，辛辛苦苦挪用公款，竟然还不如几个主播赚得多！我到底为什么打赏主播啊！

　　路尤赶紧换了个话题：“哎，听说帮你们主播这行挺不容易的，经常有人猝死。其实我们创业也很辛苦啊，我那阵子一天都睡不到三个小时，整个人都亚健康了。”

　　李师师怼劲上头，冷酷道：“一天就睡三小时？这可不行，我现在一天工作三小时都觉得自己很辛苦了。”

　　郑仙仙点头道：“是啊，我最近工作一天休息六天，一周录一期视频，勉强凑合吧，再忙我可不干了。”

　　范文怡温柔道：“仙仙很努力呢，我做美妆视频的，半个月加起来就录了一小时吧，但也已经很累人了呢。”

　　路尤脸上笑嘻嘻，内心MMP，这群主播有毒吧？！

　　范文怡说完，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过分，开口挽救了一下气氛：“路尤，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还是文怡好啊！终于有一个上道的了！路尤刚吹了两句就被打脸的心情好了一些。

　　“扩大一下生意吧，现在行情不错，明年应该能翻几番，希望公司早日上市，那我就可以提前退休，去享受生活了。”路尤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有空还可以看看直播，您可是土豪观众，多来我们平台转转啊。”李师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哪里哪里，我也就偶尔看看，算不上什么土豪。”路尤说。

　　确实看得不多，而且他大多也不在虎鱼上看，不然他应该认得出李师师这个著名女装大佬。

　　路尤见气氛正好，又开始吹嘘起了自己创业的经历——一听就是瞎编的。

　　半个小时下来，李师师已经完全摸清了这个人是个什么路数，他的判断完全正确，这个路尤是靠挪用公款打赏的主播！他顿时觉得没必要再兜圈子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于是李师师冷冷一笑，对路尤说道：“路会计。”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路尤的脸色变了。

　　李师师笑眯眯地问道：“公款还花得开心吗？”

　　路尤惊慌中打翻了自己的碗，惨白着脸叫道：“你在瞎说什么？文怡，你的朋友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李师师呵呵笑道：“礼貌？呵呵，我倒是不知道，一个恶意陷害别人的家伙也懂什么叫礼貌？”

　　“陷害，什么陷害？”路尤还真没反应过来。

　　李师师拉开包厢门：“滚进来！”

　　李一笑麻溜地进来了，对路尤嘿嘿一笑：“犹大鹿，还记得我吗？”

　　“李十三笑！”路尤脸色大变，终于明白今天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李师师抱着手臂，冷冷道：“今天找你来，是给你两条路，一条是活路，一条是死路。”

　　路尤面色阴沉，眼神飘忽。

　　“我对你监守自盗的事情没有兴趣。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朋友下手。我选吧，要么交代清楚事情前因后果，还李一笑一个清白，那我就当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不然我们只好去监狱里看你了。”

　　“你威胁我？你凭什么威胁我！”路尤色厉内荏地质问道。

　　“对，我威胁你。得罪了我朋友还想跑，当我是个死人吗？”李师师鄙夷地看着路尤，一脸挑衅。

　　李一笑惊讶于李师师竟然如此维护他，不由反省起了自己平时对李师师的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虽然这家伙脾气不好，看谁都是一脸嘲讽，但是心地还真不坏。

　　路尤怂了，被人叫破了挪用公款的事情后，他本来就心虚，此时更是不敢和李师师对着干，只敢小声问道：“我说了，你真的不告发我？”

　　李师师撇了撇嘴，随口起誓：“我要是告发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李一笑的眼角一抽，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李师师——大佬，不要欺负人家直男了，你一个大男人嫁什么人啊？

　　郑仙仙更是差点笑出声，幸灾乐祸地看着路尤往坑里跳。

　　路尤根本没想到今天和他交谈的这个大美女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纯爷们，根本没一点点防备。在他眼里，女人不都是急着嫁人的吗？一个女主播，不想着找个大款赶紧嫁了好当富太太，难道还想自己奋斗吗？于是此时听李师师这样发誓，他信了。

　　“行，我交代，你千万别告诉警察！”路尤心理防线一破，倒豆子一般把事情交代了。

　　和李师师查到的资料一样，路尤在一家公司当会计，还兼了出纳，公司管理不规范，另一个财务是老板的亲戚，常年不上班，所以财务工作完全是路尤一个人在负责。起初他胆子不大，只敢少量挪用，但是在尝到了打赏主播被人追捧的甜头之后，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错了，这事儿迟早是要被知道的，我就是心存侥幸……”路尤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了起来。

　　“我给你寄的礼物，到底有没有问题？”李一笑问道。

　　他仍然心存侥幸，甚至希望真的是自己的食物出了问题，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会有人这样恶意陷害他。

　　但是路尤的回答击碎了他的幻想：“我收到你的礼物之后，一个博主找到了我。他给了我一点钱，让我按照他说的做。他叫……红烧大叔，对，红烧大叔。”

　　“不可能！”李一笑当即道。

　　李师师反问：“怎么不可能？”

　　“我们认识啊。”李一笑说完，突然感觉到自己这个理由是如此幼稚可笑。

　　认识？他们不过是加过好友的关系，哪怕是现实中相交多年的朋友，在利益面前分道扬镳的都比比皆是，一个才认识不久，甚至还是竞争关系的网友，他哪来的信心认为不是他呢？

　　强烈的失落感击中了李一笑，他颓废地坐在座位上，半天没吱声。

　　“好吧，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李一笑低声说道，情绪低落。

　　李师师让路尤把手机交出来，他飞快地用自己的手机拍下了他们联络的记录，一边拍一边问道：“他给了你多少钱？”

　　“……五千块。”路尤觉得挺丢人，为了五千块，一个“土豪”就干起了栽赃陷害的勾当，确实有够丢人的。

　　李师师冷笑了一声，没说话，但光是这声冷笑就有了惊人的嘲讽效果。

　　郑仙仙更是嘴上都不给人留点面子：“小时候是个渣滓，长大了也没好，真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直接扔河里喂鱼算了。”

　　路尤没敢吱声，低着头不说话。

　　“好了，都坦白完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李师师问道。

　　路尤摇了摇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我可以走了吗？”

　　“慢着，先发微博，把你怎么陷害李十三笑的事情说清楚。”李师师说。

　　李一笑在一旁补充：“写上是红烧大叔指使你的。”

　　李师师瞥了他一眼：“这个别写了。”

　　李一笑正在气头上，气愤道：“为什么？他敢做还不敢认吗？”

　　“你最好给陈阳打个电话，问问他行不行，虽然不是我们公司的主播，但人家背后也有人的，打狗也要看主人。”李师师淡淡道。

　　李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出去给陈阳打了个电话。

　　他觉得陈阳肯定会同意他的做法，但没想到，陈阳给他泼了一瓢冷水：“不行啊，兄弟，这万万不行！不是兄弟不帮你出头，这件事只能到你的那个粉丝为止。幕后是谁，你不能说出来，至少今天不能。”

　　“为什么？”

　　“红烧大叔是北川公司的主播，如果这一下能让北川伤筋动骨，我说什么要会给你出这个头，但是没用，这件事不会让它付出什么太大的代价。就算你去打官司，也不过赔钱道歉的事情，所以公司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和北川闹翻。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日里主播之间的合作太多了。要是伤了和气，对我们两家公司都不是好事，反而会让其他公司有更多的机会。”陈阳说着，停顿了一下，给一棒子又给了一颗甜枣，“但是这件事，公司保证会处理妥当，会帮你挽回名誉，你放心好了。”

　　李一笑很轻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看向走廊的窗外，最后决定暂时咽下这口气。但他心里暗暗发誓，这仇不报非君子，迟早要连本带利清算回来！

　　“仙仙的事情要谢谢你啦，她过几天就要去试镜了，这个电影是个新锐导演，说不定能大火，仙仙指不准就进军大屏幕了！”陈阳说起仙仙，心情一下子飞扬了起来。

　　李一笑强笑道：“你这人见色忘友啊。”

　　陈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的事，我就是挺欣赏她的，她这个人虽然脾气暴了点，但很真实，真性情。”

　　陈阳不否认还好，他一否认，李一笑还真觉得有问题了。

　　不过这样一来，李一笑的心情反而好了一点，兄弟偏袒自己喜欢的人，他还能说什么呢？没啥好说的了，认了吧。

　　“行了，早点给我把事情澄清了哦，我这几天都没好意思开直播，得赶紧复工，再做新的短视频节目了。”李一笑说。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陈阳拍着胸脯保证道。

　　回到包厢，李一笑对李师师说道：“这件事就到路尤澄清为止吧，至于指使的人是谁，算了。”

　　“哟，做通你的工作了？”李师师问道。

　　“嗯。”李一笑闷闷地点头。

　　范文怡轻声道：“其实这么做才是最好的。对你来说，一旦揭穿了红烧大叔，你就多了个死敌。那个人的粉丝以后一定会逮着机会就黑你，对你没什么好处。”

　　李一笑理智上知道，但是感情上，他还是倍感郁闷，一直看着路尤乖乖发完了澄清微博之后，他的心情才好了一点。

　　“行了。那今天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李师师伸了个懒腰，开始疏松筋骨。

　　“我可以回去了？”路尤的眼中泛起希冀的光芒。

　　李师师把关节掰得咔咔作响，扭头对郑仙仙说道：“来吧，开工了。”

　　郑仙仙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抬手就是一个肘击，打在了路尤的肚子上：“老娘日你个奶奶腿，你敢欺负我闺蜜，姑奶奶今天就教教你为什么花儿会这样红！”

　　路尤发出一声惨叫，还没叫完就被李师师一块破布堵上了嘴：“特地从室友那里要来了他囤积的臭袜子，一路塞在包里，我都担心我的包要完了。”

　　范文怡微笑着从包里拿出了一捆绳子：“先把人绑起来吧，别打脸，也别打死。”

　　李一笑懵圈地看着李师师和郑仙仙把路尤按在地上一顿好打，范文怡在一旁递水喊加油。

　　一顿胖揍之后，路尤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疼得满地打滚，要不是嘴被堵上了，他这会儿的惨叫声大概十里外都能听到了。

　　李师师神清气爽地掏出包里的录音笔拍在桌子上，试放了一下录音，声音清晰，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他用手机拨了110：“喂，公安吗？我要举报一个挪用公款的案子。”

　　路尤在地上发出了惨烈的呜呜声：你骗人！你混蛋！你不想嫁人了吗？！

　　李师师打完电话，清了清嗓子，温柔的女声顿时变成了粗重的男声：“傻缺了吧，老子是男人！”

　　被捆成毛毛虫的路尤，呆呆地看着李师师的脸，突然，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人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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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尤的澄清微博发布之后，李一笑立刻转发了，这件事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万万没想到这个反转的吃瓜路人们都惊呆了：你们主播圈竞争这么可怕的？竟然还有买通粉丝黑人这种套路，可怕，实在可怕。

　　更可怕的事情是路尤挪用公款的事情也被一并爆料了出来。原本只是一个美食主播追查自己被黑始末，结果牵出了一个挪用公款的案子，加上陈阳的推波助澜，李一笑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红了。别人一提起他，反应都是：哦，那个粉丝被人买通，他去查怎么回事，结果把人送到监狱里去的主播啊，牛逼牛逼，社会社会。

　　李一笑还喜提外号——名侦探李十三笑。

　　“明明是你查的！”李一笑对李师师说，“为什么是我得了个外号？”

　　李师师吹了声口哨，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