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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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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从未出现过可以在发展方向上给自己建议的人,对于未来的考量,图南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
家中父母都是普通人,平生最大的不平凡就是生了个格外漂亮的女儿,对图南的未来发展,他们秉承的是“你开心就好”原则,完全不加干涉。
关系好的陆航虽然在娱乐圈多年,但终归是同龄人,没有足够的阅历支撑他给图南提供建设性意见。
而经纪人娟姐,哪怕目前她看起来很肯为自己考虑,可二人之间终究绑定的是工作合约,她肯定是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不会真正设身处地替图南考虑。
所以来了这么久,边走边看,图南想了很多事,却从来没有一个倾诉对象。
见到喻九川实属意外。
说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其实已经很熟悉彼此了,图南对他的信任不亚于陆航——因为她认为,陆航对自己仍有所图,九哥却没有呢。
一起打游戏时,就察觉出了他大致性格,是个温和有礼,光明磊落的人。在得知他的事业成就以及学历出身后,聊了这一顿饭的功夫,图南对他更加信服。
真正言之有物的人,从简单闲谈上就能辨别出来。
不知不觉,她已经将自己对娱乐圈的顾虑、未来的规划都向喻九川和盘托出,而坐在对面的男人也耐心倾听着,偶尔指点一下她思维上的误区,给她一些属于过来人的建议。
“认真说起来,娱乐圈我是不熟悉的,包括电视台里也很少接触。常年在外拍摄,有时听人提起哪位明星或者主持人,我都不认得。”他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模样。“听完你的分析,感觉得到,其实你已经对目前娱乐圈状况认识得很透彻了。按你想的去做,我觉得就很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适合吃这碗饭。”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别的都很好,唯有演戏上着实没什么信心。
喻九川温言笑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去尝试一下。你才十八岁,什么都不用怕。眼下正好有个机会验证,于导对演员的挑选可是很严格的,如果你能试镜成功,说明这条路适合你。”
他说话总是有种款款道来的味道,不自觉地令人信服。
图南想到即将参加的《洪流》试镜,重重点头:“我去试试看,总要试过才知道。”
晚餐结束时,图南要结账,侍应生笑道:“这位先生买过单了。”
她微微蹙眉,不满地说:“说好了我请你吃饭的,怎么变成你帮了我,还请我吃饭呀?”
喻九川失笑:“下次,下次你请,好不好?”
“好吧。”勉为其难地同意。
这天晚上,喻九川将车丢在了私房菜馆的停车位上,一路陪着小姑娘散步回家,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送到了她家楼下。
图南醒过神来,发现他还得走半个多小时回去拿车,顿时感动又抱歉。
他却毫不在意,眼中含着温软的笑意安抚她,直到目之所及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才缓步离开。
得到来自大神九哥的鼓励,图南认真准备起了《洪流》的试镜。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基本功和表演技巧靠平时学习积累,《洪流》剧本又不可能外流,问谢庭树他都没法儿说,具体试镜内容要当天去了才知道。
娟姐与那边沟通好了时间,两天后,和助理小圆一起陪着图南去了约定的试镜地点。
到了地方,图南才发现前来试镜的女演员不止自己一个。果然,于导不会平白无故在帝都盘桓,估计真的是为了找人出演这个女配角才回来的。
加上图南,总共四个女孩子前来试镜。其中有两个瞧着颇为眼熟,被助理小圆悄悄提醒后,她才知道那两位一个是口碑不错的演技派小花,另一个是圈内较为看好的新人女演员。
这两位一个小花一个新人,其实年纪并不小,那位小花似乎28岁了,新人女演员应当在24、25岁之间,看起来比图南大很多。
至于另一个不知名女孩儿,大约二十出头,一眼扫过去最为娴静秀美。其他人都有助理陪着,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儿,背着个小包,安安静静地看书。
——是的,这位小姐姐自己带了一本纸质书,在试镜之前阅读。
娟姐打听消息后告诉图南,那是一位话剧院的演员。
这些“对手”,图南都没听说过也不了解,实在生不起什么警惕心。得知自己排在最后,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打起了游戏。
娟姐坐立不安,打听了一圈回来,实在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见她还在打游戏,助理小圆凑在一旁围观,给气笑了:“你怎么这么淡定?我都急死了!”
“急也没用呀。”她一心二用,边打游戏边回自家经纪人。
“那你好歹做出一个端正态度来吧!”娟姐压低了声音,怕被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听见。“瞧瞧话剧院那个,人家特地带了本书来凹造型呢!不管真看还是假看,起码气质是表现出来了。你呢,打游戏,人家瞧你这姑娘一点儿文艺气质都没有。”
正好干掉一个人,图南操作着游戏里的人物回泉水,顺便吐槽:“文艺气质管什么用哦?谁演戏还看你文艺不文艺?一直端着,万一要演点儿情绪上歇斯底里的戏,能不能行了?”
演戏这方面,娟姐是外行,见图南说得振振有词头头是道,她也无甚话好回,终于安静下来。
前头三位小姐姐陆续进去,在里头待的时间有长有短,短的十五分钟就出来了,长的那位话剧院姑娘,进去后差不多四十分钟才出来。她面色是始终如一的淡然,叫存心打量她的娟姐什么也没看出来。
终于轮到图南了,她推开那间会议室的门,款步走进去,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试镜。
会议室里坐了七个人,于导坐在中间,靠边一个较为年轻应当是负责录制和记录的工作人员。
图南进门后,所有人都惊艳了一下,包括正中央的于导,但很快,他可惜道:“有点年轻了。”
图南眨眨眼,按照流程问好→简单自我介绍。她没有任何影视作品,所以自我介绍也是四个人中最短的。
根据那位工作人员的指引,她先试了一段台词。念这段台词前,给了三分钟的揣摩时间,三分钟后,图南直接脱稿念词,一字不差。
于导身边一个中年女性笑了:“记性好,口齿清晰不错。”
于导也点点头:“华戏的学生,基本功都可以。”
另一个秃头男子则评价:“情感不够充沛,语气上差了些。”
接着,那位工作人员又递给她一张A4纸,上头写的什么图南还没来得及看,就听于导出声:“先不用看那个,你的资料上说学过舞蹈,跳一段看看。”
这个来之前就准备过,以备不时之需,图南往后退了几步,脱下鞋子放到一旁,跳了一段自己最熟练的民族舞。
这一回倒是没人说什么,那位中年女性对她似乎颇有好感,夸道:“身段也很好。”
最后一关才是真正的试镜。
图南终于有机会看了之前得到的A4纸,上面没头没尾地写了一段话,要求她表现出一个被曾经抛弃自己的生母找上门的情景。这个角色小名叫“多多”,给定了生母的台词,却没有给她台词,任由试镜者自由发挥。
如果《洪流》之中,谢庭树所言的,与她贴合度很高的角色就是这个,那图南就搞不明白了,到底哪里贴合了?
疑惑归疑惑,在五分钟准备时间里,图南自己脑补了一下剧情,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上一世的父母。
当镜头对准她,她的神色渐渐改变,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背,以最完美的姿态面对眼前这位给予她生命,却又亲手放弃她的“母亲”。
那位母亲仿佛在哭在喊:“多多啊,我是妈妈,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什么都记得。”她的眼睛穿过空气,似乎看见那个备受岁月磋磨的老妇人。
老妇人一开始以为小小年纪的她是记不得那些事情的,如今听到她的话,看到她漠然的神情,一时间喏诺地说了些什么,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无非是那些迫不得已,仍然爱她的话,她什么不知道呢?
“我一直记得自己有个小名,叫多多。”她笑起来,眼睛却红了。“后来才明白,别人家的多多,是多福多寿,多多益善。只有我这个多多,是多余的意思。”
很多伤痕,不会被时间抹灭,只会随着年月的增长,一点一点地,在心上刻下更深的印记。
纵然二十多年过去,她仍然无法与自己和解,无法与这个世界和解,更无法原谅曾经亲手放弃自己的母亲。
她一直没有掉眼泪,鼻子最酸的时候,眼中的水光摇摇欲坠,却被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忍了回去。
来自至亲之人的伤害,痛彻心扉。她不能恨,只是无法原谅,更加不许自己在这个“母亲”面前落泪。
表演结束,会议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于导问:“你,为什么选择拒绝相认呢?”
图南没有去在意他的语气,和在场其余人的反应。事实上,她正在努力调整自己,使自己从刚刚那股愤怒、委屈、心酸、心疼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
“如果是我,我是没有办法释怀的。”图南想到了自己,眨眨眼睛让剩余的泪液蒸发,神色倔强地告诉他:“她给了我生命,我不能恨她,但这不代表我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如果往日一笔勾销,那我这么多年,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