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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憧憧(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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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这里后的每一天都没有太大差别,早晨偷偷跟在乔云身后不远处确认她有安全抵达美食街,白天找准机会就去咖啡馆里凑在人跟前说话,中午一起吃饭,在最后这几天内晚饭也在一起解决了,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
笔记本上关于乔云的信息越来越充足,以至于似乎不用进入记忆世界也可以将她的性格了解透彻,但是关于那个越来越近的死期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事故,才能让一个心理身理都健健康康的人失去生命呢。温悯生最近被这个问题困扰的头痛,每日愈增的绝望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让人窒息了。
铺天盖地的黑渗入世界每一个角落,白昼虽美,但夜幕的到来是不可阻挡的。
裴涯絮俯下身,手掌在温悯生眼前晃了晃:“还在思考吗?”
温悯生回过神来,深吸口气,攥住笔杆的手指有些用力:“嗯,明天的话,就是......”
裴涯絮帮她揉了揉手腕,声音有些低:“怎么样。”
低头看着笔记本,温悯生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裴涯絮没有再说话,相对无言了一段时间,温悯生忽然从床上跳了下来,披上外套:“我放心不下,我现在去找她。”
裴涯絮没有制止,只是将手机递给她。
消息发出去之后没多长时间,楼道里便传出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有点冷,温悯生知道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无理,但当看见那道向自己靠近的身影时,还是没有控制住冲上前去将人抱住了。
“云姐姐,明天...明天...”她焦急的说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乔云像是刚从被子里出来,身上暖烘烘的,也有着柔和的香气。她低声笑了笑,摸摸温悯生的后脑勺:“你们明天就要走啦,现在来找我,是舍不得我吗?”
温悯生立刻呜咽了:“嗯。”
乔云从怀里拿出几张纸巾垫在路边的石阶上,拉着温悯生坐下。虽然今天其实也不算很累,现在身上却没什么力气,温悯生低着头任由乔云拉着自己过去。
擦了擦小孩眼角的泪水,乔云缓缓道:“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之后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或者直接来找我,所以没必要为了这短暂的离别难过,你说是不是。”
温悯生没有说话,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乔云笑道:“看你在店里工作的时候像个大人一样麻利,这会倒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
温悯生搅着膝盖处的衣料,还是低着头。乔云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手掌一下下轻抚着:“你是自己过来的吗?”
温悯生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夜色,那里空空如也,但是她知道裴涯絮一定就站在那个地方。
拿手背擦了擦泪,温悯生点点头。
乔云轻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脑袋:“还是小孩子呀。”
温悯生却是小声道:“其实我真的不小了。”
沈鹤抱着小薄摊鬼鬼祟祟的从楼道里探头,见乔云已经看见自己后便快走几步过来了,低声道:“不好意思,不想打扰你们的,不过晚上太冷了,你们裹一下这个薄毯吧,要不然上来慢慢说也行,我给你们热牛奶喝。”
乔云揉了揉温悯生胳膊,凑近她耳边道:“走,我们上去说好不好,这里不冷吗?”
温悯生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人上去了。
今天住在隔壁的另一对情侣似乎没有过来,家里只有他们两人。沈鹤一进屋就去冰箱里拿牛奶了,乔云拉着人在沙发上坐下,故意弯腰看着温悯生的脸蛋,笑意盈盈:“让我看看眼睛还红吗?”
温悯生顿时有些害羞,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没有,说什么呢。”乔云挨着她坐下:“这样很好,不要麻木,不要习惯离别。”
温悯生抬眸看着她,乔云继续道:“你今天这样来找我,其实让我很感动。”
“你知道吗,从小的时候起,我就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很强的存在感,好像这世界上有我没我都一样。除了沈鹤和我的父母外,已经很多年没有其他人关心过我了。”
温悯生微微启唇:“怎么会......”
她很不解:“你的性格那么好,应该有很多人都喜欢你才对的。”
乔云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的笑意渐深,眼底里却是一片苍寂,过了良久才轻轻道:“我没有那么好。”
沈鹤端着两杯温牛奶走过来,放在两人面前,而后弯腰冲着乔云道:“你很好。”说完又快速溜了。
两人都忍不住笑出来,乔云缓了缓笑意后,又慢慢道:“你们两个呀,就像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一样,好像让我之前的愿望,推迟实现了。”
温悯生眨了眨眼:“为什么这样说?”
乔云道:“虽然现在都很不错,但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过的都不算很好,那个时候就特别希望有人能来帮我一把,给我稍微指明一下方向,哪怕只是安慰我一句都好,如果是那个时候的我遇到了你们,就好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虽然不容易,但我还是过来了。而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在自己经历过一些事情,并解决了相对应的问题之后,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那天吃饭的时候你和我所说的过去,关于你的朋友,我觉得你是足够信任我所以才提起的,所以我也想和你说一些话。”乔云缓缓道:“你年纪不大,但已经历过生命的沉痛,对于你而言,也许并不完全是坏事。姐姐这样说,也请不要生气,你要知道,一帆风顺的人生太少,而天真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受到致命的伤害。”
“小柳,我只希望你今后不会在承受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温悯生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乔云端起牛奶杯放进温悯生手中,又道:“我们相识不久,我却觉得和你们很亲近,也许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温悯生用力点点头:“是。”
“那我们就是有缘,这份缘也不会轻易断掉的,所以,现在别太难过了好吗。”
温悯生没有回答,乔云沉静的凝望她片刻,帮温悯生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明天几点的车呀。”
“...下午两点。”
乔云道:“好,那明天我去车站送你们,好吗。”
温悯生抿紧双唇,眼眶又开始泛红。乔云的笑意也渐渐流失了,却还是强撑着将人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哎呦,哭包。”
因为极力压抑情绪导致呼吸都错乱了,温悯生不想让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崩溃,挪开视线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却忽然发现了一个摆放在茶几上陶瓷茶杯,似乎很久没人清理导致内壁糊上一层暗色的东西,外面绘着一只吐出舌头的白色小狗。
单独去看这个杯子的话似乎没有什么特点,可温悯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注意到了它。
乔云将人放开,看到温悯生有些发愣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而后解释道:“是住在隔壁那对情侣的东西,之前好像一直放在他们卧室内的,昨天晚上被拿出来了,还有一些其他的也被一起拿出来了。”
目光下移,果然在茶几下层发现了一些明显是情侣间定制的东西,精心装订的相册,对表,备忘录,手机壳等,都被混乱的放在一起,似乎是匆忙间收拾出来的,一只手表的表盘上方甚至有着多道明显的划痕。
“最近他们争吵的有些频繁,所以很少叫你来我这里玩。不过等你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和沈鹤应该已经住进新房子里了,那个时候我会把房子装修好,然后等你们来做客。”
乔云又笑起来:“记得要来看我。”
温悯生沉默着,眼泪掉进牛奶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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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一整个晚上没有睡着,也就见证了这个世界慢慢清醒的过程。停顿在四角窗户里的景色缓缓变化,像是体温逐渐升高一样慢慢变热。阳光驱走了寒冷和黑暗,被时间分割的人流依次出现在特定的地点。因为是周末所以交通会有些拥堵,除此之外,是很平常的一天。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温悯生垂下脑袋,缓了片刻才起身。
裴涯絮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窗边,不是一贯的红衣,而是往往只有冥府能见到的色度极高的墨色。那柄乌伞负在她身后,长长的黑发几乎与服装融为一体,脸色较白。
“走吧。”她的声音很轻。
“嗯。”
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也眼熟了一些人,擦肩而过时甚至会被打招呼,温悯生有些勉强的应付着,裴涯絮则直直的看向前方,举着黑伞的手修长苍白。
终于走到了乔云所在的那栋楼,她们隐去身形站在不远处。
乔云正站在楼下等待着,笑的十分开心。似乎精心打扮过了,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穿着一身很夏季的碎花连衣裙加白色外搭,整个人的气质十分温和。
今天是沈鹤的生日,他们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好好在外面玩一天,除了送温裴两人去车站的计划是确定的,其他都随意安排,少有在时间上面的富裕,自然要好好利用。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让我老婆等太久啦!我这记性,差点又忘带东西。”
楼道里阳光无法进入,在某一个角度被切成光暗两界。沈鹤匆匆忙忙出现在楼梯上,笑着快步走来。乔云耐心的站在原地等待,经过打扮后的女孩美的像是一副油画,色彩并不厚重却呈现出复杂的光影交织。
今天只是最普通的一天,因为天气很好所以多了许多出行的人,城市里的每个旅游景点此刻都十分拥挤,站在楼下等待男友的女孩也即将汇入这样的人群。
遥远的争吵声入耳,伴随着女生崩溃一样的哭喊和玻璃破碎的声响,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从高楼的某一扇窗户里抛出了一个透明垃圾袋,因为被沉重的东西塞满所以落下时的声响也异常刺耳,像是死神降临。
如果只是一袋普通的垃圾也许没有多么强大的杀伤力,可那个袋子里似乎装着一个陶瓷杯,在那样的速度下只能隐约可见一只吐舌头的白色小狗,而后袋子便与血肉撞击发出了极为沉闷的响声。
陶瓷杯碎裂一地,女孩的头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