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整个世界》荷蔓

24、特产

　　忙活一天，何闰月都没怎么正正经经吃过一餐饭。给寡言少语的吴诗翼煲了粥当晚饭，她还没顾上吃一口就起身往回赶。
　　闻婷回来了，玩了一趟竟然把钥匙都给玩丢了，她得赶回去给人开门。
　　吴诗翼送何闰月到楼下。
　　“改天我好些了，找你吃饭。”
　　“你先养着，到时候再说。”何闰月出门，回头看一眼表情仍有些不自在的吴诗翼，“伤口还得好好护一下，洗澡的时候别弄到了。”
　　“嗯……谢……你路上慢点。”
　　“嗯嗯，进去吧。”

　　吴诗翼立在门边，看着何闰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回身上楼。
　　她知道自己是该跟何闰月道一声谢的。
　　这整整一个星期，何闰月天天跟打卡上班似的跑医院。天气那么热，何闰月每次到的时候，背心上都汗湿了。到了医院又忙前忙后，她都看在眼里。
　　但“谢谢”两个字，她又总觉得好像说出来会显得十分拘谨生分，况且，她也是实在说不出口来的。
　　将来还吧，将来对何闰月好点，要是何闰月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一定二话不说就帮忙。
　　这样想着，吴诗翼心下终于是舒服了些。好似这个人情，她已经还了一半了似的。

　　去地铁这条路太长，何闰月权当是打发打发时间，就给闻婷发起了信息。
　　何闰月：怎么样？放鸡岛好玩不？
　　闻婷：天气好，风景也挺好，就是……这趟回来的时候，可发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大事儿？
　　何闰月抿抿唇，打住收了手机没继续往下问，闻婷也默契的没往下说。
　　她和闻婷都会在公司的电脑上登录聊天程序，而且经常同步聊天记录，这样敏感的话题，不好留下蛛丝马迹。
　　宋培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万一……
　　她只加快脚步往回赶去。

　　国庆七天，日日天晴，万里无云。
　　但这节后的第一天，天气却有点怪。
　　早晨起来，一轮巨日挂在天边，火红火红的，像是要烧起来。到了公司员工都到了办公室，乌云又突然遮天蔽日，大有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势。

　　何闰月是第一个到的，她揉了揉贴在电脑下缘的一张便签纸，丢进垃圾桶里，对陆续进来的人用笑脸打招呼。
　　个个进来的人，不必她主动，倒是都要看她一眼。
　　那欲言又止的眼神……何闰月礼貌礼貌就过，只当没看见，埋下头开始查阅这几天挤进邮箱里的各种邮件。
　　虽然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在，但办公室里装了摄像头，他们几个人借此机会聚众聊天，是怎么都不好看的。特别是之前宋培见新来的实习生总是到处窜，还专门拿出来说过一两次，他们就更加避着些了。

　　宋培是少见的临近中午时分才进到公司大门。
　　他拖着步子从门口走到座位，路过何闰月的身边，何闰月瞧见他脸色有些蜡黄，两眼很是浮肿无神。沉默地坐下，还对着电脑发了阵愣。
　　八成是前一夜没有睡好。

　　“阿月，中午你带着他们点餐吧，不用点我的份儿了，我等下要出去。”宋培愣了半晌才终于找回神智，转头看向隔壁的何闰月。
　　何闰月大大方方看着他，回了个“好”。表情里除了公事公办，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甚至连眼神都没在他身上做过多的停留。

　　她眼神坦荡，不躲不闪。
　　不像那该死的小雯子和另外的那个男员工，分明在他转头瞧去之前，都在一瞬不瞬的打量他。
　　见他看过去，两人又立即低下了头。
　　他们心里指不定是在怎么笑话他呢吧？
　　而何闰月是知道只是在假装不知，还是真的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儿？同住一个房子里的闻婷都没跟她讲过吗？
　　他狐疑的转头看了眼闻婷，闻婷只是一直在自己的座位忙着什么，跟何闰月连个眼神交集都没有。
　　两人倒是做得滴水不漏，不过，两人在公司的时候，向来都是这般模样的。
　　越是如此，他越是不信的。

　　哎，头疼，胃里空空的，还有些绞痛。
　　他一手压了压自己的胃部，另一手拉开抽屉，摇了摇里头的一个胃药盒子。
　　空了。这还是上次他不舒服，何闰月专门跑去药店帮他买的。什么时候吃完了，他竟也没察觉。
　　忍着不适，宋培跟何闰月嘱咐了两句，让她安排好下午的工作，便抓了钥匙着急地出了门。

　　宋培走得急，背影瞧着有几分仓皇。
　　她见他刚才捂着肚子，应该是老胃病又发作了。
　　换作之前，她可能还会关切的问两句，帮忙跑个腿儿买个药，但是现在……
　　楚河汉界还是分清楚的好，省得哪天就被将了一军。她的热心到了别人的眼里，就成了别有用心的殷勤。
　　甚至连之前跟她一起穷游过的两个姑娘，听了看了她和宋培的相处模式，都曾好奇的问过她，是不是对宋培有点意思。
　　她真是……哭笑不得。

　　餐是楼下订的，赶在餐点儿之前迅速下的单，送来时正正好。
　　几人围桌而坐，少言的吃得七八分饱了，那个男同事先走了一步，剩下三个女孩子在，那小雯子终于是憋不住话了。
　　“啊，我得赶紧补一觉，缺了好几天的觉了。阿月姐，这次旅游，还好你没去。”
　　何闰月看看她，和闻婷交换了个眼神。

　　这次旅游，何闰月也是昨晚才从闻婷的口中得知，原来老板娘先斩后奏，往队伍里塞了自己的表妹。
　　那个表妹到的时候，闻婷就站在宋培的身边。
　　宋培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而原本在队伍里，没有人可以打掩护了，存在很突兀的辛子敏，脸色更是惨白惨白的。

　　闻婷当时都想拍照片发给何闰月，让何闰月也看看这对男女的窘态，乐一乐。
　　毕竟为了两人，何闰月受了多少委屈。
　　不说老板娘的刁难了，就是老板的儿子。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来公司几次，就用眼神将何闰月活剐了几次。甚至有时候还借着聊天说社会新闻里的女人，指桑骂槐地骂何闰月。
　　她都佩服何闰月，这样的气都能忍得下来，愣是一句都没为自己辩驳过。
　　也不知道何闰月这么帮着那个女的是为什么？受这么大的委屈，就为了这样一个惺惺作态的女的，值得？

　　“老板把我和那个辛子敏安排在一个房间，她总是半夜自己偷偷跑出去，或者干脆凌晨才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搞得我每天都睡不……不好。”小雯子说着，佐证似的张大了嘴巴，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
　　“那你休息休息赶紧抓紧时间午休吧，我和闻婷也回宿舍了。”何闰月收拾好垃圾，随着闻婷一起起身。
　　两人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往外走，生怕走得慢了，还有什么重量级的话会从这没把门的小雯子口中再说出来。

　　大白天说人闲话是非，可是会很大几率招来正主的。
　　两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着，从楼梯间丢了垃圾出来，按下电梯没一会儿，旁边上行的电梯门就开了。
　　出来的人正是宋培，越发的憔悴和没精打采了。
　　见到她俩的时候，他倒是还顾着些面子，强提了一把精神，长长的吸了口气，努力延展着双肩。
　　但，效果并不如他所愿的理想，看着，还是萎得很。

　　如果说他刚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那这会儿的宋培，像是又遭受过一场冰雹的样子。
　　看来，他刚刚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怕也没给他什么好脸子吧！
　　何闰月想。

　　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扯乱了头发，撕破了衣服，是不是也该有所收敛和顾忌了？
　　老板娘那体型和个头，还有闻婷描述的，跟老板娘体型也不相上下的表妹样子，被这样两个女人手撕……
　　这大致……
　　何闰月平时爱看纪录片，关于美食的，动物世界的都有。她大致想象了下，两只母老虎快速扑倒，撕扯猎物的场景。
　　大致就那差不多的情形吧！

　　画面感太过强烈！
　　何闰月瞬间觉得自己脖子一凉，好像有巨大的动物牙齿，正在插|进自己的血肉里。
　　这感觉就好像，明明看不了恐怖片的何闰月，却偏偏止不住好奇，跟闻婷一起看了好几部闻名世界的恐怖片——什么《山村老尸》啊，《午夜凶铃》啊，《招魂》啊——搞得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何闰月总是觉得宿舍里哪儿哪儿存在着的，都是那种东西。
　　这该死的想象力和共情能力，她不自觉伸手捂着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

　　“果然，老话说得对，白天莫论人是非！”闻婷回到了宿舍，直到关上门才冲何闰月道。
　　“我俩这是不是该叫做‘只要我们跑得够快，是非就追不上咱’？”何闰月笑道，转进房间里拿了闻婷的充电器出来还给她。
　　“我有多的，这条你就拿去用吧！”闻婷从卫生间出来，脸上还挂着水滴，将数据线又放到何闰月房间的桌上，“要是宋培或者他那帮朋友拿走了你的充电线，你也别想着他们真能给你还回来。”
　　公司用同一个型号的手机，就她、何闰月还有宋培三个人。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谁顺走了何闰月的数据线，但用脚趾头想，她大概也能猜到，定是宋培那群常来办公室里的某个人拿走的。
　　“行，那我就先借着。我早上已经在网上下单了，数据线过两天也该送到了，到时我再还你。”

　　虽然那个叫阿文的男孩子给她留了纸条，说一定会还回来，但何闰月像闻婷一样，也对此没抱什么希望的。
　　她只庆幸，放假前一天，自己没有白跑那一趟。
　　晚上的办公楼，四下里无人，空旷得很，整个空间都是自己的脚步声还有回声。加上有些灯亮起时，不时还会发出一声诡异的声响，让人听了，不自觉就是一哆嗦，真是毛骨悚然。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呀，我早上给咱俩煮了俩海鸭蛋，我忘记拿来吃了！”
　　何闰月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闻婷在厨房里嚎了一嗓子。
　　“你说啊，明明是叫放鸡岛，可这特产呢，却是海鸭蛋。真是……你想尝尝吗？”闻婷举着两个蛋给何闰月看。
　　“好饱。”
　　“那就晚上吃？”
　　“嗯。”

　　说起特产，何闰月又想起群里，她早上空闲时，瞄到的消息了。
　　屿子家乡X城，有个地级市的剁椒十分出名。
　　上一次8月底时，他朋友给寄了两盒过来，分给了群里以小圆周和耳朵为代表的几个嗜辣的人。
　　上午，这几个人又开始惦记上屿子的辣椒了，正问他有没有带特产回来，让他这位闻名群内外的约饭花，赶紧组个饭局，带特产过去给大家分一分。

　　8月底啊……是她入群后的日期，她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也对，她那时刚入群不久，跟他们都还不熟，不知道这回事也是自然。
　　就是这心里，好像吃了柠檬似的，有点不受控制地泛酸。
　　是以，当屿子晒出他带回来的两箱辣椒，一共12瓶，在群里发信息，让踊跃报名先到先得时，她愣是按住了自己的手，没有报名接龙本周末的约饭。

　　这会儿躺在床上烙着饼，看着报名接龙队伍已经排到了13人，何闰月闷闷地将手机丢回床头的桌上。
　　除了屿子本人，那12瓶辣椒都算是物有所属了，她还去干什么？
　　闭着眼翻了两次身后，何闰月再度睁眼，盯着窗上挂着的那对陶瓷晴天娃娃。两个娃娃还是那个笑呵呵的模样，正头挨着头地冲她笑。
　　！！！！

　　翻身，持续翻身。
　　胸口堵成了块大石头，她难以成眠。
　　十分钟后，何闰月摊在床上。
　　What are you doing!!!!
　　她这算是在暗暗跟屿子赌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