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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真凶落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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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干上,正在孟濯缨头顶高处,有一道浅浅的勒痕。
唐笑凑近细看,像是铁丝一类造成的。痕迹很新。
他之前还没留意过。
唐笑正思索着,到底是何种材质、有何用处,突然被孟濯缨从背后推了一把,抵在树干上仔细比划。
孟濯缨踮起脚尖,伸手比划了一下:“正好在你脖子处。你和沈将军身量相仿,也就是说……”
唐笑一拍手:“也就是说,也正好能够到沈将军的脖子。”
孟濯缨转身,一丈(三米多)开外,就是以前破庙院墙的石柱。
唐笑凑过去一看,果然,同样的高度,也有一道勒痕。石柱风化,右边的痕迹更加明显。
“这里拴过一条细绳?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是铁丝,沈将军这么走过来,也只会被挡住,哪会被削下脑袋?除非是什么天工神兵。”
孟濯缨一时也猜不透这点,又踱回血迹旁边,四下张望。
大榕树的正对面,是一口枯井,井口堆满了黄叶。
孟濯缨心中一动,走到井边。铁皮和樟木做的井盖被扔在一旁,她推开枯井上覆盖的厚厚落叶,露出了水井边沿的一圈青苔。
她仔细打量一旁的痕迹和几乎消失的脚印,突然明白了:“也许,根本不需要什么神兵利器。”
两日后,谢无咎在将军府内园,拦住了沈夫人。
沈夫人面色憔悴,唇色发白,见谢无咎贸然闯进来,不悦的抿住唇。
“谢大人,这是沈府内院。您奉旨查案,若有需要,当在前厅问话。”
谢无咎腆着厚脸,听不懂似的:“沈夫人,冒犯,实在是有要事。”
沈夫人更是冷淡:“谢大人请说吧。既是为亡夫之事,将军府上下,自然是要配合。可是谢大人,离陛下给的期限,不多了吧?”
谢无咎悄声道:“正是陛下命我前来传话,今夜还请您将闲杂人等腾出东院。”
沈夫人道:“东院?是将军的书房?”
她略一想,就明白了,便不再问。“谢大人自便就是。不去西院即可。”
谢无咎说完,还赖着不走人:“夫人,这条小径,是通往柴房的吧?您是要去柴房?”
沈夫人说完正事,神色更冷淡,侧过身子,不欲理会。
身后的侍女答道:“不是柴房。那房子里放的是些种花的工具、花肥什么的。夫人想去拿花锄来。”
谢无咎道:“夫人倒是好兴致。”
侍女忙道:“夫人是要去给合欢树刷上石灰粉。大人知道什么?那棵合欢树,原来还是长在夫人娘家院里的。夫人喜爱,将军知道以后,特意去求了老夫人,将这棵合欢移栽过来。这棵树,可是将军送给夫人的!”
“夫人一直亲力亲为,就是怕这棵树再有什么好歹,才要快些裹上,让合欢树平安过冬。”
谢无咎连连点头欧:“原来如此。怪不得夫人连孩子都交给了秦嬷嬷,也要亲自料理这棵合欢树。夫人,还请您节哀。”
沈夫人满面愁云,并不想理会他。
谢无咎脸皮是真厚,好像根本看不懂沈夫人的脸色,握住了花房门把,道:“夫人,您要拿什么?谢某帮您。”
沈夫人忍无可忍,一把拉住谢无咎的手臂:“谢大人,您话带到,该走了!亡夫被害,真凶可仍然逍遥法外!您便是不与我交代,也不必和陛下交代,不必和军中那些将士交代吗?”
谢无咎松了手,放开门把手,看向沈夫人浓雾堆砌的眼睛:“夫人,明日,最迟明日夜里,大理寺上下,一定给您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交代,也给军中那些跟随沈将军出生入死的将士一个交代。”
沈夫人道:“好。我等着。”
谢无咎说完,大步离开了将军府。
沈夫人等他走后许久,才拢了拢衣裳,命侍女去取披风。
侍女走后,她才打开花房门,随手又掩上。侍女回来后,不敢进去,在外等了片刻,沈夫人才眼睛红红的从里面出来。
侍女见夫人空着手,问道:“夫人,您不去照料合欢树了吗?”
沈夫人声音哑哑的:“今日实在乏的很。风吹的怪讨人厌的。算了。何况,这合欢再生的好,又有什么用呢?”
今夜无风无月,三更时分,一个高大的黑影掀开屋顶的瓦片,从花房里钻了出来。
唐笑嘴里叼着炸的两面金黄的小鱼干,转脸对谢无咎笑笑:“老谢,可以啊。还真的铤而走险了。你那么蠢的谎,他怎么就信了?”
“他没了身份,在京城呆不长了,自然急着立功。要不然,回了故土,没有功,也没人敢用他。搞不好,还会被暗中处理掉。”谢无咎道,“当利益、或者危机都足够分量的时候,人便很少能维持以往的理智。眼下,是利益和危机并重。”
唐笑摇摇头:“算了,不懂你那一套。那他藏在这里好几天了,为什么今天你来过,他才动手呢?”
谢无咎哼了一声:“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暗示,陛下也很看重书房。剩下的,都是他自己臆断出来的。比如,沈将军的书房里,一定有了不得的大情报,足够让他衣锦还乡,升官发财……出来了!”
谢无咎一个唿哨,潜伏暗处的人都动了起来:“关门,放唐笑!”
这时,黑衣人也察觉到暗处异动,忽地弯下腰,就地一滚,恰好避开了一张从天而降的铁网。还未喘口气,唐笑从埋伏处猛扑下来,人还没落,手中的六棱刺已经对准了黑衣人的眉心。
唐笑一动手,那是又快又狠!
黑衣人躲避不及,只能狼狈的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唐笑从怀中摸出一把梅花梭打出去,利落的封住他退路,六棱刺更是气势汹汹的跟上。
才对上两招,黑衣人就落败了。可时机没到呢。
谢无咎叫他一声:“唐笑。”
唐笑撇了撇嘴,遗憾的收了收势头,接下来猫捉老鼠一样,一柄六棱刺左刺又突,戏耍着黑衣人玩儿。
角门打开,孟濯缨抱着手炉现身,与谢无咎点了点头。她略微眯眼,打量了一下场中动作不停的黑衣人:“真是陈周。”
谢无咎轻笑一声:“还是小孟大人料事如神。”
两天前,颜永嘉和徐妙锦拿着腰牌去查人时,将城中长驻的上任已有两三年的宣节校尉都查了个遍,却并没有什么进展。
宣节校尉只是武官散职,城中来来去去不知多少。便筛去了处于流动的,只查这两三年间,一直留在京中的,也有许多人。
最后,倒是凭着孟濯缨突发奇想,亲手绘了一副陈周的影像,拿去一问,这人果然曾做过官,恰是宣节校尉。但同僚都说,年初他就不在京中了,且,名叫陈颖。
这句话的功夫,唐笑又把陈周给制住了——陈周的武艺虽然尚可,但对比唐笑,实在就不够看了。
门外脚步声匆匆忙忙,杂乱慌张,谢无咎知道已到时候了,于是轻咳一声:“此人胆敢窃取机密,罪证确凿,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暗处的几人忙配合的放箭。自然,左十箭、右十箭的,就是样子吓人。
唐笑摆了半天的花架子,就等这句话,拿人收工。他一脚踹翻陈周,拿膝盖锁住,六棱刺高高举起,正对此人咽喉。
谢无咎刚喊完话,就被人从背后猛地推开。沈夫人一身素衣,踉踉跄跄的奔进来,几乎连滚带爬,挡在了陈周面前。
唐笑的六棱刺,恰恰停在她鬓发上。
“沈夫人,您这是何意?此人潜入沈将军书房,窃取机密,还极有可能是杀害沈将军的凶手!您这是要包庇真凶?”
唐笑说完,六棱刺突拐了个弯,狠狠刺下,将此人左肩对穿,钉在了地上。
鲜血溅在沈夫人的裙裾上,她乍着手,想去捂住血口,又被陈周一把推开。她不知如何是好,尖叫出声:“你疯了!竟敢随意伤人?你是谁?谢大人,你都不管的吗?怎么敢这样纵容手下,在将军府行凶?这里是将军府!沈将军没了,还有我这未亡人,你们胆敢如此?”
孟濯缨冷冷道:“沈夫人,您又有什么脸面,以未亡人自居?”
沈夫人冷下颜面,厉喝一声:“放肆!镇国公府,教养的好儿子!”
唐笑蹲下身,屈起食指,弹了一下六棱刺。
陈周立时疼的一哆嗦。
“沈夫人,这人,我们大理寺带走了。”
沈夫人疯了一样拉住他:“你们凭什么?”
唐笑:“凭他是个奸细啊!沈夫人,您自己也看到了,我们在书房门口抓的他。”
“不是!”沈夫人脱口而出。“他是我的人。”
唐笑看着沈夫人的模样,她护在这男子身前,全然不顾自己沈氏遗孀的身份。
遑论说什么,又怎么能圆的过去?
女人呢,就是容易情情爱爱。
唐笑:“您的人?沈夫人,沈将军尸骨未寒,您话可要说的分明。”
沈夫人脸色白了又白,抖着唇道:“是我,是我看他有几分武艺,才让他来守着书房。是你们误会了。”
唐笑附和的点点头:“哦,沈夫人叫来的?这将军府这么多家丁,还有沈将军特意安排的护卫,就是为了保护您,保护这座宅院,您还不放心?再不济,您也能向陛下请旨,从大理寺、京畿府调人,怎么就非得用这位来历不明的大爷呢?您看看,多容易造成误会?”
唐笑一双眼睛眯起:“沈夫人,您可不能犯糊涂。便是认识,也不能如此袒护。此人,既然能潜入沈将军的书房,那也极有可能,是杀害沈将军的真凶。而且,陛下给我们大理寺的期限,也要到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完,朝陈周伸出手。沈夫人急忙伸手来挡,可哪里能挡得住唐笑?
唐笑么,不办事的时候,满口的浑话,更偏爱看美人、讲笑话,成天提溜着酒壶笑呵呵的,诚然是一个毫无威胁的英俊青年。可一旦办事,就是个血气沸腾的暴徒。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位不在册的“编外人员”,可真是大理寺的秘密杀招。
他伸手甩开沈夫人,徒手用力的一拧,硬生生将六棱刺给拔了出来,反手就要往心口上刺。
这时候,陈周已经疼的浑身抽搐,不知是死是活了。
沈夫人急慌了头,谢大人孟大人的叫喊着,可谢无咎只甩了一句:“这小子嫉恶如仇,最恨细作,我也管不了啊。也打不过。”
孟濯缨更过分,表面功夫都舍不得作,只拿冷冰冰的神色把她看着。
眼看陈周命在旦夕,沈夫人厉声喊道:“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
唐笑摇头,表示不信:“夫人胡说!您和将军伉俪情深,为何要伤害将军?空口无凭,拿了您到陛下面前,我们也过不去啊。”
沈夫人泪眼朦胧,磅礴而下的泪水中,无措又坚定的看了一眼陈周。她转过脸,似乎瞧见秦嬷嬷惊愕的脸,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着她,嘴一张一合不知说些什么。她也不稀得听,无外乎就是荡·妇、贱人之类吧。
她身后,是依旧缁衣素装的宣韶茵。
她一见这个妹妹,一看她这个装扮,就觉得恶心,几乎立刻就要呕出来。
为了不吐出来,她飞快的转过了目光,然后,她又看见了谢无咎、孟濯缨和徐家那个丫头,他们的眼神,冷冰冰的,极其的轻蔑和鄙薄。
他们凭什么这么看她?
他们局外人,知道什么?
她又哭又笑,哭的时候像是笑,笑的时候又恨不得大哭,一辈子的爱恨情仇仿佛都拥挤在了这一刻,大怒大悲,大起大落。
“沈津煅,他就是死了!你说我胡说?我告诉你,他是自己把自己杀了!”
“该!”
她深吸口气,狠狠的砸出这个字,恨不得把这迷乱的夜色,砸出一个窟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