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反派之后》薇我无酒

25、惊天其二

　　临画眸色微沉，兰渊玉则是怔住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梵抚摸着小型驷蛇的蛇头，周遭的场景慢慢褪下去，那些颜色怪异的植被终于消失了。饶是梵，在这种局面下也不会优先支撑幻境，它消耗的灵力太过庞大。

　　天空阴沉沉的，长风吹拂。
　　一大片黑色的草原显露在苍穹之下，风吹得草原如波浪翻涌。

　　这才是真正的无渊域内。

　　叼住凤子衿的大驷蛇渐渐缩小，他终于掉了下来。
　　红色灵火熊熊燃烧，凤子衿一刀斩断了四个蛇头，拍拍胸口吐了口气道：“还是有灵力安全。”

　　姚冠华沉默了半天，刚又开口故作镇定地“哈哈”笑了几声，凤子衿就道：“你废不废物？怎么还被抓到了？”

　　听到凤子衿的嘲讽，姚冠华额上顿时冒出一根青筋：“你他妈先闭嘴！我怎么知道领命来的是你这废物？！还只有一个人！你胆子倒是不小啊！？”
　　看来姚冠华本就是故意脱离队伍的，之后他应当是放了什么信号回去，超出他意料的是这信号被凤子衿这不怕死的一个人接下来了。

　　“其他那一堆废物加起来都打不过我，还想来捉这个白蛇？”凤子衿自觉脱离了危险，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大放厥词，“我怎么知道这还有个幻境？这得怪你观察不周。”
　　他悠哉悠哉地重新开始为自己疗伤。

　　凤子衿一口一个“废物”，姚冠华额角又爆出几根青筋，强忍住了怒意笑道：“啧，无所谓了，算我倒了血霉。”

　　“你……你们认识！？”阿朔原本义愤填膺姚冠华被抓，却听到凤子衿和姚冠华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对喷起来，显然是很熟悉的人，不由僵了僵，“兰君，他们……”

　　“别说了。”兰渊玉打断了她，眼睛直直盯着姚冠华，“是你做的吗？如果你否认，我还信你。”
　　临画听到这句话，提高声音道：“兰君！”

　　梵看向兰渊玉，道：“小渊，我没有必要骗你。”

　　他淡淡的，不屑于解释。
　　其实两相比较，好像梵才是更不可信的那一个，毕竟这幻境就是他的手笔。
　　然而临画心里的天平却已经倾斜了。

　　阻拦兰渊玉去到兰家，梵有足够的立场。
　　他是局外人，同时也是一个……看着兰渊玉长大的长辈。

　　两人焦点都到了兰渊玉身上，却看到，他面上竟没有任何表情，又重复了一遍：“你承认吗？冠华。”

　　姚冠华笑了下，只说了一句话：“这四十年间，我效力于梨氏。”

　　那个四十年前追杀过兰渊玉的梨氏。
　　那个废了姚冠华一只手臂的梨氏。

　　“那么四十年前你的伤，是真的吗？”兰渊玉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姚冠华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下笑道：“是真的。”

　　“好。”兰渊玉点点头，问，“为什么？”
　　他平静得临画都有点害怕了。

　　“哪有什么为什么？”姚冠华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不耐烦道，“你自己四十年没入世，你现在出去问问，哪个世家不想找到你？‘怀璧其罪’，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找了你四十年，前十年是尽了情分，后三十年是为了我自己。”

　　临画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慌，他不敢想兰渊玉听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
　　兰渊玉仿佛失声许久，才说：“……失忆前，我把你当朋友。你说是生死之交，我信了。”

　　姚冠华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不再搭话了，偏过头去喊道：“凤子衿，你死了没有？还不来救我！”
　　红色灵火冲向梵，两个高手战成一团，几乎连动作都看不清。

　　“废物点心！闭上你的嘴，有本事你来打！”凤子衿隔空回喊。

　　想来刚刚的幻境里，凤子衿的能力还是被削弱了的。他的真实实力足以和梵战上一战。

　　“真是傻子！”姚冠华没问出结果，没好气地坐下来，“啧，你失忆了，跟你说了也没用。”
　　“华君，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阿朔察觉到了怪异的气氛，颤着声音道，“你说的是假的，对吗？”

　　兰渊玉冷冷注视着他，没说话。

　　姚观华看了眼阿朔，又看了眼兰渊玉，笑道：“你们都不信？那好。”
　　他的笑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那我就直说了。我承认，我骗了你。”

　　他终究还是承认了。兰渊玉的坚持就像是一个笑话。

　　“……钱财？名利？权势？”临画听不下去了，上前逼视着姚观华的眼睛。他感到自己有些失控，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就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
　　后者被他攻击性的灵气扫中，吐出一口血，却忽然露出一个笑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被那个黑衣服的抓到的吗？”

　　他疼得青筋直跳，脸上还是挂着那种有些诡谲的笑：“我去了趟兰……”

　　“住口！”临画心一沉。
　　他不想让兰渊玉亲口听到！

　　“我去了一趟兰家遗址，被黑衣服的发现了，才被抓来。”姚冠华并不理会他，把话说完。

　　临画的心坠进了谷底。
　　他早已猜到，但真正听到时，喉咙还是发干。

　　兰渊玉的表情从这一刻才完全空白了，瞳孔轻轻颤抖起来。
　　他的声音已经维持不住平稳：“遗址……是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没有猜到。”姚冠华道，“我原本也是去求证一下的。你说的那个大药谷，早就成了一片焦土了。只有在旁边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全是墓碑。”

　　“墓碑上的人都有同一个姓。”他慢慢道，“兰。”

　　临画梦境里的兰渊玉，祭奠的不是别人，正是兰氏全族。
　　他亲手埋掉的玉牌，也就是代表了曾经的自己。

　　兰渊玉忽然踉跄着后退几步，满目怔然，跌坐在地。
　　……他难道没有感到不对吗？
　　不，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才会欺骗自己只是多想。

　　“腐魔的样体被兰家采集后封存住了，没想到大火烧起来，它产生了异变。再随无渊门开流传人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姚冠华道，“我去求证的就是这个。你放心，我已经用火烧了样体，以后不会再流传了。啧，我难得做件好事，还被抓到了。”

　　为什么本不该出现的腐魔再次现世，因为医治它的人早已消失。

　　为什么本该在兰渊玉十六岁那年传之于世的药方无影无踪，因为那一年兰氏的一切都被烈火烧了个干净。

　　为什么兰渊玉会漂泊在外，在梦魇中念着兄长和姐姐的名字。
　　因为他的家已经没有了。
　　他梦里的槿哥哥和芷姐姐，已经成了无法触摸的禁区。

　　为什么原著完全黑化后的兰渊玉出兵九十八世家……那是愤怒到极点的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人类世家，千百年来都在妄想着能随意出入无渊域，能瓜分那里数不尽的珍宝。
　　然而能破开结界、找到无渊和人界交界点的人，千百年来也不过出了一个兰真道人。

　　兰生幽谷，避世不出，但，还是被外世找到了。
　　兰氏是空谷之兰，夺去它，仿佛就获得了无尽的利益。

　　说到底，从兰真到兰渊玉，再到整个兰氏的悲剧，也就是那四个字……罢了。

　　若夺不走，那就抢、那就毁掉。

　　于是，烈火焚尽芝兰仙草。

　　梦里一片血色。
　　临画第一次与兰渊玉共枕时梦里模糊的火和血啊，就是兰氏最后的影子。

　　这之后，兰渊玉的心魔诞生了。他的十六岁彻底终结。

　　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痛到了极点，兰渊玉也没有想过要伤害无辜之人。
　　他在家族仇恨和倒在血泊里的好友之间选择了后者，灵珠便是君子之诺。

　　在他交付灵珠前沉默的那几秒里，他比看上去要痛一百倍、一千倍！

　　像有一把尖锐的刀子直刺进了临画的心脏。
　　他才认识兰渊玉这么点时间，但兰渊玉对于他已经早就不是个单单的纸片人了。
　　滔天的怒火挤在心头，他最终也只说出一句：“你把兰渊玉，当什么？”

　　你把兰渊玉的真心……当成了什么？
　　你把他为你受的那四十年痛，当成了什么？！

　　原著中，他甚至因此入魇屠尽百口，亲手毁了他自己的道，变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样子！

　　临画作为医者手本该平稳，此刻却是微微颤抖起来。
　　姚冠华的眼神轻飘飘地躲开了，情绪沉淀在黑色的眼底：“我只爱重我自己。”

　　就在此时，有阵热风平地吹起。
　　那边激战的二人也望了过来，梵脸色一沉。

　　风从兰渊玉脚下爆发般地吹起来，临画一下子松开了姚冠华，回头道：“兰君？！”

　　画面入目，他瞳孔骤缩。
　　只见风中裹挟着灵力，兰渊玉跪坐在风暴中心，眼中慢慢淌下一行泪来。
　　而后，那双眼瞳一点一点化为了金色。

　　姚冠华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喊道：“凤子衿！你怎么还没好！！”

　　但这阵风愈吹愈烈，兰渊玉抱住头，原本是不想发出声音的，可似乎是太痛、痛得无法承受，他张了张口，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饶是临画也看出，此刻发生了什么了。
　　兰渊玉的记忆快要恢复了！

　　他穿过风暴奔到兰渊玉身边，兰渊玉紧闭双眼，泪水流下来又被吹散吹干，面色扭曲痛苦。

　　“兰君……对不起、对不起……”临画紧紧抱住他，抓住了他想要砸自己头的手，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道歉。

　　这是兰渊玉收不到的道歉，原著里没有的，在这里也没有。
　　为什么他不能再穿早一点？再早一点遇到兰君？

　　风吹得二人的衣摆猎猎作响，少年身体渐渐产生了变化，身量拔高，黑发尽被吹得飞扬起来。
　　灵相一点点剥落破碎，散成月华，又飞快地融合重塑。

　　他逐渐变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

　　那身白衣化成了白色的丝线状物，像缠绕的云，最后慢慢环绕着化作新衣，惨叫声也慢慢弱了下来，最后完全没了声音。

　　风停了。
　　一片安静。

　　姚冠华注视着白衣的青年，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青年衣襟雪白，袖摆轻轻摇曳着，黑发已全披散开来，垂落在草地上。
　　他抬起脸，一双金黄的眼瞳如灼烧的鎏金。

　　【滴！人物：兰渊玉，身份：反派，能力值：45%，黑化值：40%……41%……49%！】

　　“阿临……”他抬眸，明明是温柔的声音，却无端叫人发冷，“‘我’，回来了。”
　　临画正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瞳。

　　心魔兰渊玉，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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