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赏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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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沈沉曼被当众落了脸面，回去还得抄一堆书，已算受到严惩。可沈立桓一开口，话头一下子又都集中在廖氏身上。
沈沉宇在位子上微皱了眉，他对沈立桓这般指控母亲十分不满，不料他正欲开口之时，却听廖氏不疾不徐回道：“儿媳以为，那个叫绿秀的丫鬟心存歹念，沈曼只是近墨者黑，不如把绿秀发卖了吧。”
廖氏这一番话，竟是将事情由头归结在绿秀身上。可若非主子指使，她一介丫鬟哪有这般大的胆子，来陷害沈府另一位主子？
绿秀跪在地上，未料到自己大祸临头，当即求饶道：“奴婢冤枉！夫人……夫人不要啊……”
沈立桓没理会绿秀的哭喊，只是面露冷笑，他望着跟随自己多年的继室廖氏，反问：“近墨者黑？与沉曼亲近的，还有夫人自己。”
廖氏听闻老爷话中之意，是说她也参与了此事，可他无凭无据的，有何资格让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认罪？她眸色几变，忽地起身，跪在了厅堂中央，朝沈老太太磕头道：“还望老祖宗明鉴，儿媳绝未预料到今日有此事发生，更未教唆过沉曼。老爷说我和沉曼亲近是没错，但我从未……”
“好了，一会儿把绿秀发卖了，此事到此为止。”沈老太太扬手制止廖氏再继续说下去，随即便有几名手脚麻利的婆子上前，将绿秀不由分说地给拖了出去。
沈老太太瞧见儿子对此一直神情冷淡，微叹了口气道，“身为沈府的大老爷，应当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无谓的猜忌，日后还是少有的好。”
沈立桓并未因母亲的一席话而有丝毫动容，夫妻之情于他而言早已淡薄如水。事实上自从原配云氏在他怀中逝去，沈立桓便很少愿意回府过夜了。沈府如今落入廖氏囊中，其中很大缘故是因为他的放任。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沈立桓见他母亲护着廖氏，原本说完就欲离开，此刻他却突然收回脚步，瞧了一眼身旁立着的沈沉悠，翕了翕唇道，“悠儿。”
沈沉悠听出这声称呼中带有一丝的迟疑，她转过头，仔细端详着沈立桓淡漠的神情，轻声开口道：“父亲可有何事？”
沈立桓并未急着答话，略停了会儿后才道：“为父素日繁忙，总是无法在老祖宗面前尽孝。往后你便住在老祖宗的松鹤堂内好好侍奉，算是代替为父尽孝了。”
此话一出，几乎厅内所有人皆心内惊讶。廖氏和沈沉宇自不必说，就连一向默默无闻的沈沉壁，心内也开始羡慕沈沉悠。
毕竟，能够待在公正严明的沈老太太身边，这是莫大的福气。
廖氏此人，只会做表面功夫，不会真正对人好，除了她的儿子沈沉宇。
沈沉悠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没想到沈父表面淡漠，却在今日送了她一份大礼。或许是察觉到府内环境不简单，唯有老祖宗身边才较为安全，他出于难得的慈父之心，才会出手吧。
“沉悠一定不负父亲所托，日后定会随老祖宗一同吃斋念佛。”沈沉悠脑中转着思绪，开口却是很快，她抬起眼帘，朝沈老太太笑意盈盈道。
这一招极为凑效。沈老太太瞧着沈沉悠那张粉雕玉琢的容颜，只觉心都要化了，她自然听得出沈沉悠语中的诚意，便不再纠结于儿子这般做的缘由，点头道：“也好，我总是一人在松鹤堂逗鸟看花，也有些无趣了。”
沈老太太这一答应下来，惹得沈沉悠顿时心里乐开了花。随即身旁一阵脚步声响起，沈沉悠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却只捕捉到了沈立桓绣着竹叶的一片衣角。
他仅留下一句话，高大的人影便消失在视线中：“儿子先告退了。”
沈沉曼捅出的这篓子，在沈立桓的介入下基本尘埃落定。沈沉宇见父亲离开，他甚至并未看自己一眼，不禁暗中握了握拳。
...
沈府一下子回来了位主子，连带着沈沉曼被罚、沈沉悠住到松鹤堂等这几桩事儿，早已在下人们口中传开。沈沉悠难免从小翠那儿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有说她机智解围的，也有说她时运不济的。
这些她一概不去理会，只管待在松鹤堂侍奉沈老太太。老祖宗为人不错，沈沉悠看在眼里，觉着这倒也不是个苦差事。
没过几日，萧祈之前在养心殿所说的那批赏赐便如约送到了沈府。廖氏虽觉得奇怪，但皇命难为，她唯有让陈管家先行收下御赐之物，而后再给宣赏的公公备了份礼，打发人回宫去。
此刻廖氏带着大小丫鬟来到松鹤堂，将此事告诉了沈老太太：“……这新帝葫芦里也不知卖了什么药，这回御赐下来的竟装了十箱，且每箱放着的都是珍品。方才儿媳又派人问了隔壁谢家，他们那儿连赏赐的影子都没有。”
“许是跟老爷在朝堂上的事儿有关，你暂且不必多想。若其中有蹊跷，立桓自会派人报信回府。”沈老太太眼皮子都没睁开，背靠在圈椅上，享受着沈沉悠在她肩上轻轻捶打，力度倒是刚好让她舒服。
沈沉悠听闻她们的谈话，面上一派从容沉静。沈老太太很喜欢自己给她捶肩，而沈沉悠吃住都在松鹤堂，还要与沈老太太朝夕相处，在这方面自然乐得投其所好。
只消每日捶上一两回，沈老太太看似严肃，待自己却总是和颜悦色。这让沈沉悠对沈老太太心生几分好感，或许只要投之以诚，这位老祖宗就不会给人甩脸色。
这会儿廖氏将沈老太太惬意的模样收入眼底，她略挑了眉，瞧着今日是无法让沈沉悠住回梧雨阁了，当真是又白费她命人一番收拾。
东边虽然不亮，西边却可以亮。廖氏脑中一转，很快又想出了一条计谋，她朝沈沉悠笑道：“沉悠近日在松鹤堂过得可还习惯？身为主子，旁边没四五个丫鬟伺候总是不便，不如让我调几个伶俐的人儿来吧？”
沈沉悠停下了捶肩的动作，她迟疑道：“不必了……小翠虽说不善言辞，然则手脚勤快，她一人伺候我便足矣，无需母亲多费心思。”
廖氏送来的人不能要，谁知道她们肚子里都藏着什么心思。
沈老太太感觉到肩上没了力气，睁开眼，轻拍了拍沈沉悠的手背示意她继续，而后又朝廖氏笑道：“既然沉悠说不必，那你这母亲就别总是多想了。老身这儿也有不少丫鬟，大可以拨几个给沉悠用去。”
“老祖宗说的是，那我以后就不提了。”廖氏点点头，十分欣慰的模样，瞧着仿佛真是一位慈母。
然而沈沉悠却知晓，八岁那年，原主不过是开口朝沈沉曼要了一块糕点，事后廖氏便命丫鬟扒开她的嘴，一点一点用手指抠弄原主的喉咙口，差点就弄死了她。若不是看原主即将咽气，廖氏觉着闹大了不好，这才肯罢休。
十岁那年，原主不小心踩了一脚沈沉宇，被廖氏吊在屋檐下抽打，身上所有看不见之处都是藤条留下的印子。
往事恐怖如斯，廖氏私下之狠毒不胜枚举。而今沈沉悠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廖氏便俨然如同换了个人那般，改行做起慈母来，沈沉悠却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跟往常一样，慈母不过是廖氏的表面。
此刻沈沉悠突然有些好奇萧祈的那一批赏赐究竟是何物，便回道：“有劳母亲事事为我着想。对了，不知新帝赏了沈家何物，竟能装下十箱？”
“这种类可就多了。涟儿，快跟沉悠说说都有何物。”廖氏说起这个，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当家主母见府内有进项，心下自然喜悦。
“遵命，夫人。”名叫涟儿的丫鬟似乎也被这种情绪感染，嘴里跟倒豆子似的说出一堆物件名来，“有海天一阁的笔墨纸砚，怡红楼的香腮膏粉，香雪轩的红珊瑚盆景，还有不少涟儿没记住的赏赐呢。”
沈沉悠唇畔一弯，问道：“可有什么香料香草？”
“有呢！”涟儿点头就应道，然而她方一开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涟儿神情微僵，呆立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实际上新帝赐下来的香料大多不能直接使用，只是一些制香的原料罢了。沈府会制香的主子又唯有沈沉悠，这一份赏赐明摆着是冲沈沉悠而来。
廖氏心下划过一抹冷意，原本她并不打算让沈沉悠知晓，就算让那些香料在库房发霉，也好过送到沈沉悠那儿，如今却是不行。她很快笑着圆场道：“我却是忘了，沉悠一向喜欢这些制香之物，不如就都给你吧。”
“如此便多谢母亲了。”沈沉悠轻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渐深。
...
夜风吹拂，差点灭了小翠刚点上的灯火，她连忙放下罩子，又掩好窗户，这才转身朝沈沉悠道：“主子，我已点好了灯，咱们赶紧打开箱子瞧一瞧。”
先前涟儿无意将事情捅破，廖氏便只得将萧祈御赐的所有香料都送了过来，不料竟然足足有一大箱子。小翠见了登时气愤不已，这大夫人竟藏了这么多赏赐不给主子，她险些就要与人口角，幸而被沈沉悠制止了。
“也是，我差点忘了。”沈沉悠放下书卷，走向那只质地上好的檀木箱子前。
小翠手脚麻利地开了锁，随即她惊喜地发现，箱内另有乾坤。这里头足足有七层，每层都有许多格子，整只箱子起码装了上百种香料。而且就从散发的气味来看，小翠觉得这些香料一定不是凡品，味道真的好闻。
她本就包子脸圆圆，此刻朝沈沉悠眯眼笑时，就显得更圆了：“这下好了，主子以后就能日日调香，不愁没事儿做了！”
沈沉悠弯了弯唇，刚想回话，突然鼻尖轻嗅了一番。而后她从箱内取出一罐香膏来，仔细端详着。
小翠见此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了？可是这香膏有何异处？”
沈沉悠从这特殊的气味中，认出这是她上回在太医院调制的一种香料，如今出现在这箱子内，显得有几分蹊跷。她轻轻拧开盖子，拿了盏灯来细看，透过暖光发现罐底竟刻了两个小字，上云：
“速回。”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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