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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而今才道 ...

  •   没过一会,姜无忌心中所担忧的那件事便发生了。

      只见其中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舞女一个轻妙转身,舞至姜无忌身前时,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已落于手心。

      姜无忌安然若泰的坐着,因为他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以不可收拾的趋势发生了……

      隔着一道案几的距离,坐在对面的皓月将她的动作全然望在了眼里。

      当那个舞女握着手里的匕首就要朝姜无忌刺去时,皓月急急的从席上起了身。

      那个舞女见自己的行迹败露,却义无反顾的握着匕首,转过身,就朝姜桓刺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皓月冲过来,挡在了姜桓身前的案几前,那把匕首径直刺入了皓月的心口。

      姜无忌腾地站起来,就要冲过去抱起皓月:“月儿!”

      姜桓先姜无忌一步冲进来,狠狠地一把推开了姜无忌,将皓月抱入了怀中,急急唤道:“月儿!月儿!”

      姜无忌看到此情此景,动作再次顿在了空中,欲扶、却不能扶。

      皓月临失去意识前,心道,真好,真好,我不欠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了。

      我欠你们的,我都极力去还了。

      这时,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有刺客!”

      众人瞬间惊慌失措了起来,尖叫声不绝于耳,王军飞快的从外面踱进来,拿下了那个意欲在大殿之上行刺的女子。

      一向端庄自持的王后青鸾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呐!”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她却不在意,从席上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极尽咬牙切齿的对姜桓说:“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

      姜桓面无表情的说:“王后性忽改常,行为乖张,有失母仪天下之德,意欲行刺于寡人,来人!将王后遣送回王都,收回王后印,终生幽居昭阳台。”

      姜垣闻言,连忙跪下来,哀声求道:“父王,您饶母后这一次吧……”

      姜桓冷冷的说:“若有求情者,视为谋反,同罪论处。”

      此次行宫狩猎,以不欢而散收场。

      待得皓月的伤好全时,已是回到王宫的半个多月后。

      阿璇时常庆幸说皓月幸好只伤在了肩上,如果当时那把匕首再往心口下方一点,不知皓月还有没有命在。

      宫中近来盛传着梁王姜桓想要废后继立新后的传言,宫人们不由在心中暗自揣测着霓裳殿的李美人正时新宠,又救驾有功。

      于是往霓裳殿跑的很是殷勤,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先送到霓裳殿,似有要将霓裳殿的宫门踏破的用意所在。

      对此,皓月和阿璇表示很无奈。

      姜无忌当即便向姜桓谏言说:“王兄,太子初回王都,我们又刚与大莘联盟不久,又正时值家国动荡之际,朝野上下、民心不安,便因王后言行失德废后,怕是会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让大莘的态度摇摆不定。

      臣弟在此还请王兄三思后行,暂缓废后之策。”

      姜桓深觉姜无忌的话有理,废后之策便暂时搁浅了,宫中到处流传的蜚短流长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是夜,阿七在昭阳台的殿门口停下来,抬手推开了昭阳台的宫门:“王后别来无恙?”

      王后青鸾正一身盛装、端然坐在席上,看到阿七推门进来,颔首笑道:“久候多时,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阿七抬步走进昭阳台,道:“怎会,我向来守时。”在王后青鸾的面前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她,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并不是这般愚蠢的人。”

      王后青鸾自然明白阿七话里的意思,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说:“他可以冷落我,我都可以忽略不计。

      可我的垣儿他当年才只有四岁,便被他狠心的送去了夏国为质子,让我们母子遭受十年分别之苦,这怎能让我不恨!”

      然后问阿七:“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木兰行宫动手吗?”

      阿七不答反问:“季郭君许诺了你什么条件?”

      王后青鸾笑说:“他许诺我梁国王后之位,可我却悔不当初,后来他又许诺我,定会让我的垣儿回到大梁。

      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季郭君只是我不幸的开端。

      可是我这十几年以来所受的痛苦、煎熬、孤寂,全都是姜桓亲手施加在我身上的!我早就受够了!

      我的垣儿回来了,不论那个计划成败与否,姜桓是生是死于我再无关紧要,不管我是生还是死,只要我的垣儿是梁国太子、是日后君临天下的梁王,我都是王太后!

      如今真好,我终于可以摆脱季郭君对我的桎梏了。”

      阿七说:“可是你却给姜桓下了毒。”

      王后青鸾笑说:“黄泉。”

      阿七微微一怔:“什么?”

      王后青鸾颔首,微微笑说:“姜桓所中之毒乃是闻名大莘的天下奇毒之首,名曰‘黄泉’。

      只要稍微掺一点在龙檀香中,长此以往,这种毒便会慢慢侵蚀他的意识,产生幻觉,从而致使性情大变,清醒时与常人无异,几乎很难察觉,不用多久,姜桓必死无疑。

      他所中之毒已经深入骨髓和心脉,你救不了他的。”

      她就像很平常的在叙述一件事情,情绪波澜不兴,可她的心平静的却比任何魑魅魍魉、洪水猛兽还要可怕到让人觉得心寒。

      十年,足以让她心死如灰。

      王后青鸾颔首,问阿七:“你是从多久开始怀疑我的?”

      阿七依旧面无表情的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无意听到你在唱《越曲》,我心下好奇,曾问过你身边的一个婢女,王后可是越国临淄人。

      那个婢女却一口咬定说,王后是吴国都建业人,也许她不知道,我从小便在越国长大,怎么会把带着越地风情的歌谣给听错意。”

      王后青鸾说:“原来如此。”轻轻一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竟不知你和姜无忌还有那么一段露水情缘,不然也不会被我拿来在木兰狩猎时做文章。

      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只是不知季郭君可会后悔自己养大了一只随时会反扑的恶狼?”

      阿七从袖子里拿出那把步摇,丢在了王后青鸾面前的案上,冷冷说:“看来王后应该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我决不会让铃铛枉死,还请王后自行了断。”说完,转身就走。

      王后青鸾毫不在意的摇头笑说:“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却比她心狠,姜桓曾跟我说你很单纯,可如今一见,却不见得,觉得姜桓难得看走眼一次。”

      阿七顿下脚步,回过身,冷冷的看着王后青鸾,说:“我向来心狠手辣惯了,从不屑当伪善之人,王后还是高看我了。”

      王后青鸾笑道:“我这一生,从未跟人如此坦诚相对的说过一次话,其实我们也算是同类,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身上所中绝情蛊,听闻出自大莘唐门叶氏,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可解。”

      阿七没说什么,径直抬步离开了。

      身后传来经久不绝的笙曲,有人唱曰: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当君怀归日,

      是妾断肠时。”

      翌日,当阿璇将王后青鸾薨逝的消息告诉皓月时,皓月显然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这么突然?”

      阿璇有些狐疑的看着皓月,问道:“姐姐,你真的不记得你昨晚去过哪里了吗?”

      皓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道:“阿璇你是说?”

      阿璇点了点头:“昭阳台。”

      皓月去宣室殿看望姜桓时,姜桓俨然一夜未眠,熬着通红的双眼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皓月看着他的模样,只说:“桓兄,节哀顺变。”

      姜桓从堆积如山的奏疏中抬起头,抬手捏了捏眉心,道:“月儿来了。”从案上拿了一卷竹简递给皓月:“这是写给王后的缅词,月儿可否帮寡人过目?”

      皓月接过那卷竹简,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寡人与王后相敬如宾十余载,生前并无大错,懿德于林,如玉其珪,真正堪当得起:‘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八字,终是寡人有负于王后,谥曰:惠安。”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于已故的王后青鸾来说,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皓月合上竹简,在案前跪了下来,道:“皓月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桓起身,走过来,扶起皓月,说:“月儿不妨直言。”

      皓月踌躇许久,才说:“我虽与王后相交不多,王后久居昭阳台多年,想必是对这些身后虚名极为淡薄之人,也许王后她想走的轻松一些,皓月想请王上只留下缅词上的首尾两句,皓月也不过是妄自揣测,还请王上降罪。”

      姜桓叹了口气,说:“月儿所言极是,就依月儿所言。”不由苦笑说:“白发如新,倾盖如故,这句话大概说的便是寡人于王后罢。”

      皓月心道,能在身后得到你那句有负于她,她一定走的很是安心吧。

      夜凉如水,皓月却无睡意,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槐树发呆。

      晚风卷着槐花的清香拂面而来,鼻底未嗅已先醉,皓月却无赏花的心情,只有满腹惆怅。

      月影疏桐,皓月独自坐在屋顶上,撑着下颌,遥遥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发呆。

      今年的桃花节,他还是会去河边放灯吗?

      只是自己被困在了这个地方出不去,好想去外面看看啊。

      皓月摸出袖子里的短笛,想了想,凑到唇边,吹起了《诗经》里的那首《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曲子缠绵哀婉,如泣如诉,好似诉不尽这辗转一生、相爱却无法相守的刻骨相思和衷情难诉的无尽思念。

      远远地,只见宫巷里有个人影驻足停了下来,遥遥的望着皓月的方向,细细听着她的曲子。

      皓月还记得曾几何时,也是这么一个夜,他于风露之中立通宵,站在屋顶上吹埙,衣袍被寒风吹的簌簌直响,身影是那么清傲孤据。

      她扶窗而站,幸灾乐祸的笑他也和自己一样睡不着。

      当时情窦懵懂,幻想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可如今早已是:“似此星辰非昨夜。”

      星辰易换,今时月、已不是当时月。

      如若人生都如第一次初见时该有多好啊。

      就算可以回到那时,他们带的,也不是那时的心情了吧?

      原来他们终敌不过时移世易、故人易变。

      那个身影依旧孤据的立在那一方天地,直到晨曦初现。

      他无声的陪了她一夜。

      她亦为他吹了一夜的曲子。

      然后彼此无声的告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而今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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