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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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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宁铮篇二
萧云衣离开不久,父候便打发人来寻我,说是要出宫。我便如释重负的辞别了静言太子等人。
天色已晚,引路的小太监手里提着灯笼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我倒也不急,只是想着刚刚静言与众公子的举动,还有那点心,传闻皇后与太子并不十分亲近,看来也未必是真的。
过了石桥,经过一片小树林,赫然发现前面院子的匾额上书着兰禧两个字。想起那个萧云衣方才说将点心送到这里,便好奇的问引路的小太监。
“这兰禧院住的是何人?”
“回小候爷的话,这里只是住了些普通奴才而已。”
“哦?只住了奴才?”我有些惊讶,又继续问:“那方才萧府的二小姐说过来这里,却是何事?”
“哦,萧二小姐啊。”小太监一味卑微的脸上竟现出一丝笑意:“这个,这个奴才也不大清楚了。”
“不清楚?”我冷冷的盯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开始讪讪的。
宫里的规矩甚多,他不想说我也不想追问,毕竟,这于我无关。
可我不想管的事情却仍旧自己撞上来,也许这便是我和云衣之间的缘份。
当我正要经过兰禧院门前的时候,树林里忽然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我奇怪的看过去,只见那个矮矮又圆滚滚的小丫头萧云衣居然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拉着一个比她高过一头的宫女。
天已经黑了,她们在树林里干什么?
我看着她们走近,萧云衣的脸上显得心事重重,这么复杂的表情搁在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身上不由得让人心生诧异。再看那宫女,步子有些踉呛,眼睛红肿像是痛哭过,手里还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
萧云衣拉着那宫女走向兰禧院。
“萧小姐。”我忍不住好奇,开口叫住了她。
“唔?”她停了下来,一脸的忽然,仿佛终于意识到还有个人在她的不远处出现。
我在心里苦笑着,无论是在北安还是京城,我都是习惯于被注视的,可这个小姑娘两次把我视作透明,果然人不可以太过自负。
“萧小姐,天色已晚,萧兄刚刚好像在寻你了。”
“唔,你是方才花园里的其中一个哥哥对吧。好的好的谢谢你,我正要回去。多谢您!”萧云衣笑着答应着,眼睛看向那小宫女说:“我真得走了,不然会被罚抄书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那宫女诚惶诚恐的欲跪下被萧云衣拉住,之后也不再多话,萧云衣急匆匆的朝花园的方向跑过去。
想到方才亭子里静言太子和萧若衡的表情,他们像是知道萧云衣的举动。我皱了皱眉,眼光看向那宫女:“你可住在兰禧院?”
身后的引路小太监忙接话:“芳菲,小候爷在问你话。”
那小宫女身子一振,急忙跪了下来,低着头答着:“回小候爷的话,奴婢是浣衣局的洗衣丫头。就住在兰禧院”
“哦?”我拿过引路太监手里的灯笼,凑近了宫女仔细看着。
她身上穿着月白色宫女装,竟隐隐有暗红色渗出。
她受了伤。
我冷笑了声:“芳菲,你即是浣衣局的丫头,怎会和萧府小姐玩在一起。你身上的伤,是萧小姐打的?”
那宫女浑身一抖,猛地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睛刹时又流下眼泪:“奴婢被打微不足道,奴婢身上的伤是因为洗坏了淑妃最喜欢的衣裙,浣衣局刘嬷嬷罚我的,与云衣小姐绝无关系。”
“没关系?你手里拿的食盒应是太子送给萧小姐的,为什么在你手里?”
“这是,这是云衣小姐送给奴婢的……”芳菲一脸的恐惧看着我,就仿佛我是地府里的判官。
我皱着眉看着她,并不想多管闲事,怎么问她几句话而就吓成这样了,难道是我的表情太过严厉吗?
“小候爷,芳菲的确是被刘嬷嬷罚了鞭刑,萧小姐进宫喜欢和小宫女们玩,今儿看到芳菲受了伤还被罚饿饭,就拿点心送她,望小候爷体恤……”引路小太监见我不吭声,忙也跪了下来恳求着。
原来如此。
萧云衣跑到花园拿点心是给这宫女的,她小小年纪竟是个爱管闲事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萧太傅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心头暗自好笑,那样一个之乎者也的学究生出这般好动的女儿,不知做何感想。
不过,想想她抢白萧若衡的模样,的确有趣……
再次见到她,便是逐鹿围场。
那年,父候的身体状况已变得很糟糕,所以派我代替他去参加夏苗。
北安本就是富庶之地,在父候的治理下更是繁荣,早已是其它三候垂涎之地。所以那年夏苗的一开始,我明里暗地都深刻感受到那群老狐狸开始针对北安的围攻。显然,他们以为父候多病我北安就会任人鱼肉,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可是,很多事情的确防不胜防,我在围场里发现了只有北安才会有的莽山棕腹蛇,这肯定是陷井无疑,却不知何人所设。
我必须在棕腹蛇造成大害之前做出防范。第一个要搜寻的范围就是围场里那片密林,那是打猎必经之地,而且那里应也是棕腹蛇适合生存之地。
我带着引蛇的药偷偷进入密林深处,果然大有收获。
那个夏日的午后,我忽然听到马的嘶鸣和女子的尖叫声,拔开遮挡视线的层层树叶,看到的便是那一幕。
一个身穿绿裙的小姑娘,伸手抓住棕腹蛇毅然决然的扔了出去,直扔来我的方向。
我迅速挥剑砍断了蛇,那小姑娘见暂时没有了危险,眼中的急迫烟消云散。我以为她会被吓哭,以为她会不知所措,可我的确没有想到,小姑娘的第一个举动竟是迅速的查看马的伤势,并果断的从怀中摸出把匕首给马放毒血,动作老道果断,我正在奇怪她的身份,忽见她居然俯下身去想去给马吸出毒血了。
我没有再犹豫,下意识一鞭挥出打断了她的举动。看着她惊愕的眼神,我竟感觉到一丝熟悉。
““一匹马而已!”我开口阻止她。
“马是我的,关你屁事!”她开口便说。
这两句,就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开场白。无比粗鄙,可每每想到都让我有想笑的感觉。
她没有理会我的阻止,用力吸着马身上的伤口,直到血色变红。
我承认,我当时递给她药的动机只是不想让任何人有事,免得连累到北安。可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我都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置之不理。
我想带她离开密林,我知道能入这围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可她却不肯放弃她的马,甚至装成晕倒的样子让我妥协。我好笑的看着她装晕,听着她哼哼,看着她不住颤抖的眼皮,忽然觉得她真的很眼熟,我们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我又一次对她妥协,带上了步月。
她只不过是一个身量不足的小姑娘而已,可当她与我共骑一马,她的头发时不时的拂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竟开始烦躁起来,看到她露出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上面有一块鲜红的胎记。她迅速的捂住胎记,我看到她的脸泛出绯红,心里的烦躁忽然烟消云散。
我诧异的发现自己的情绪竟这么容易被一个小姑娘所干扰,我忽然的好心情竟只是来自于发现她和我一样的羞涩……
她说为了感谢我,会送我珍贵的礼物。我便随口说要那病马,她慌忙说不行,我说要那小匕首,她便说那是他爹送她的宝贝。小气的家伙!
我知道她在费尽心机想着送我什么。我哪里是真的想要她送我什么,我只是喜欢逗着她说话,我喜欢她偶然回头时便会蹭到我下巴的额头,我喜欢她用那种“小孩子”的眼神看着我,喜欢她故作深沉的语气。这小姑娘若是我妹妹该有多好。
终于,到了她的“蝴蝶泉”。
她忘记了捂住自己露出的胳膊,忘记了想送我什么礼物,她抢过缰绳兴奋的朝蝴蝶泉策马奔去。
在我眼中,那泉不外乎是山水,与平日并无不同,可当她站在泉边转过头来对着我笑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就是那翩翩欲飞的绿色的蝴蝶,只不过她这只蝴蝶的样子的确狼狈了些,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可是这只蝴蝶却极为调皮,她很倒霉的又掉进了水里。
我眼瞧着她扑通一声下去,两只细细的胳膊在湖面上胡面的翻腾几下便归于平静。我承认我被吓到了,我不敢想像这个刚认识的活灵活现的小丫头转瞬间就会在我眼前变成一具冰冷的浮尸。绝对不可以!
我跳进湖中奋力的游向她,心里不停的默念着要她一定支撑下去。可当我终于游近那片绿色的时候,她突然从湖中跃出水面,夕阳的映照下,扬起大片大片晶莹的水花,她那样张扬的笑着,那样的活力,那样的放肆。几乎在同时,我的心像是不知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脑袋嗡的一声,眼里,耳里,只有她的笑……
她居然会游泳,她在水里翻腾着,变换着各种奇怪的姿势。而我,堂堂的北安小候爷,站在水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就像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