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你在心尖gl》听絮

39、思念

　　易晴接受了休假的提议。

　　薛组长已经考虑好了怎么跟莫沁雯说，“既然是公事，就按正式的流程办。提交申请，告诉老板，让公司安排人员，办好交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再深刻的道别，也改变不了结果。早在薛组长面色凝重说这件事开始，易晴就明白了这一点，听了话，按照公司要求的流程一步步走下来，而流程里没有提前与莫沁雯道别的步骤。

　　于是，毫无准备的莫沁雯在一群人在场的情况下知道她即将离开的消息，愣了一愣后褪去了笑容，低下头，看着自己揪紧的指头不言不语。

　　易晴知道这一步很难，却未曾想过自己看了眼就感到不忍，别开脸才勉强保持公事公办的姿态与大老板莫霜汇报情况。除了伤情说明外，工作上的细节完全可以让留下来的小丁说，但她不愿意停下，生怕自己有了空闲就去注意莫沁雯失望落寞的神色，去懊悔昨天为什么不感情用事一回，提前跟莫沁雯打个招呼。

　　莫霜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她的话，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好好养身体。”

　　易晴扯出一个笑，要回些客套话。

　　“哇。”旁边的莫沁雯却忽然“复活”，抢了先，“易晴，你可以放假了啊。”

　　大家望了过去，易晴也不例外。

　　莫沁雯重新扬起笑容，语气兴奋，满是不会感受气氛的孩子般的欣喜，原本揪着衣角的指头也放松了，只有衣服淡淡的褶痕暴露出曾经垂头丧气的状态。

　　“嗯，算是吧。”易晴看不出这是真心还是假意，轻轻地应着莫沁雯。

　　莫沁雯与她对视一眼，就转过头打量四周，“以后谁负责保护我？”

　　“还是小丁她们。”莫沁雯的声音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个儿是精神抖擞的响亮，易晴没受影响，说话倒是愈发轻柔了。

　　“哦哦~”莫沁雯收回目光，“我以为会来一个比你更凶的人。”

　　这话说得不大好听，莫霜皱眉轻斥，“沁雯！”

　　莫沁雯吐吐舌，冲着易晴说一句，“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凶的意思。”

　　重新四目相对，易晴更看清了莫沁雯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笑起来有着弯弯的弧度，眸光明亮，平日里转一下就有天马行空的鬼主意冒出来，使坏完了会眨一眨装无辜，搭着轻蹙的眉间和捏出来的软糯鼻音讨饶卖惨。

　　此时，这双眼睛有着微微的水光，倒影着反常木讷到不知作何反应的她。

　　易晴自然不会责怪莫沁雯的失言，轻轻说声，“没关系。”

　　莫沁雯扯了扯嘴角，绽出一个灿烂过头的笑容，凑上来问了句不合时宜的话，“你的旧伤在哪里，我可以看看吗？”

　　“沁雯！”这次轮到卓微澜来训孩子了，教训的办法是直接杀过来抓住，说句对不起想法儿往门外带，“没礼貌！不许胡闹！”

　　莫沁雯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医生说了易晴要静养，你不要吵吵闹闹问这么多问题。”莫霜帮着老婆圆场，“易晴，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交接的事情，我会跟你们公司说一切从简，尽量不妨碍你休息。这些补品温补滋养，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早日康复。”

　　易晴的手有伤，但还是坚持着跟小丁一块接过礼品，有礼道谢。

　　老板们要走了，病房里大部分人跟着移动。易晴的腿脚没有不便，精神足，又受了莫家这么多礼物，送到了电梯，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才让自己多看了莫沁雯一眼。

　　莫沁雯也在看着她。

　　那个表情很平静，没有了在忧伤氛围里乐呵呵庆祝她放假的孩子气，病房里提出看旧伤无厘头要求的胡闹，没有了被莫霜和卓微澜斥责时缺根筋的委屈巴巴。

　　不变的是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知是天生的神采，还是隐隐的泪光。

　　易晴忽的明白莫沁雯是故意闹着要走，也想到了一个忧伤的事实。

　　她们要分开了。

　　想到这儿，易晴抬起手，举到半空感觉到薛组长投来的目光，不敢像是小丁那般浮夸地挥舞，只克制地勾了勾指头。

　　莫沁雯是什么表情，她不知道。

　　电梯门关上，易晴看到了自己在里头的模糊倒影，拘谨扭捏地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傻了吧唧杵在那儿。

　　——

　　一回家，莫沁雯洗漱换衣往床上一扑，睡了个天昏地暗。下午三点，她醒了，瞪着天花板半晌摸到了床头柜的手机，解锁一瞧，没信息没电话。

　　意料之中，

　　莫沁雯叹口气，哪怕拼命告诉自己“这是迟早的事情”，也没有抑制住那股子伤心的情绪。她呆坐了一会儿，等发凉的空气钻到被窝里驱走温暖，被逼出一个喷嚏，才披上大衣，揉着眼睛下楼觅食。

　　莫霜和卓微澜没有出门，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见着她下楼，莫霜抬了抬眼，卓微澜的反应就大多了，招呼着芳姨一起迎上来，“想吃什么？家里有饭、面条和包子煎饼。”

　　“面条。”莫沁雯答着。

　　芳姨去厨房忙活开了，三两下给她热好了汤，下好了面条，搭上卤好的鸡蛋和牛肉，把满满一碗端上桌，卓微澜一直给她递着零食，水果薯片小饼干，让她先垫垫肚子。

　　莫沁雯慢悠悠吃着。等零食和面条都下了肚，她擦擦嘴，冲着卓微澜问一句，“你上次说的家教还肯来吗？我想在回校前再补补课。”

　　卓微澜和莫霜对视了眼，一个摸头一个微笑，不约而同说个“乖”。

　　三小时后，家教来了，是个戴着眼镜、打扮端庄，四十来岁的严肃女老师。女老师常常板着脸，目标很明确，“沁雯的成绩很好，我们在保持优势的前提下要尽量拿下压轴题得高分，争取把状元拿下来。”

　　莫霜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想找一个老师时让莫沁雯收收心，闻言不说话，拿起资料看着这位家教简历上的辉煌记录，权衡利弊，卓微澜不着痕迹地看看老师又看看莫沁雯，怕不爱被人管的莫沁雯叛逆心起，思考着要不要换一个温和的老师。

　　莫沁雯倒是无所谓。

　　她只想找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罢了。

　　曾经，她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当离别到来时能心平气和跟易晴说再见，干干脆脆断了联系。真到了这天，她发现计划太理想化了，因为她隔几分钟就想拿起手机给易晴发信息，见到时钟反射性地换算成“现在医院还允许探望”的条件，蠢蠢欲动要去医院，看着其他保镖，思念倒是其次，凑上去打听易晴的冲动源源不断地冒上来，搅得她心乱如麻。

　　莫沁雯心想这样不行，得让自己忙起来。

　　她答应过自己，断得干干净净，绝不给易晴造成困扰。

　　“好啊，”对着家教那一张自己不喜欢的班主任型严肃脸，莫沁雯还能笑着说，“麻烦老师了。”

　　当天晚上，莫沁雯开始了第一次补课。比起学校里要照顾大部分同学的教学方式，老师对她的要求要高得多，根本不会把简单的套路题给她，直接从中高难度入手。她做卷子向来是看一眼难题部分，悠哉悠哉搞定前头拿分当放松，现在没了放松部分，她一直忙着思考琢磨，倒是如所愿那样没空摸手机找易晴了。

　　每次上完课，莫沁雯累得不行，想到明天还有另一个科目的老师过来，没心情玩手机倒头就睡。虽然很累，但她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从不把疲累表现出来，免得莫霜和卓微澜变了主意取消家教授课。

　　莫霜和卓微澜一个内敛一个外放，一个暗搓搓问老师、看看她做的题、问问芳姨最近她吃得怎么样，一个时不时摸摸头给个抱，嘘寒问暖，多了这俩人的关心，她的生活更加充实，差点没时间去想易晴了。

　　是的，只是差点。

　　半夜醒来的时候，她从窗帘的缝隙看出去，但楼下已经不会有一个值夜班的易晴；洗澡发愣的时候，她透过镜子里看脖子上被歹徒掐出的痕迹，心想自己的淤青没散，易晴的伤口是否结痂；玩着舅舅新买的游戏机，她打出一个漂亮的分数，尖叫出声下意识转头看，见着小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才明白不会有个看惯自己蠢样的易晴轻笑夸她“厉害”。

　　莫沁雯想着，或许是自己太孤独了。可是，她的情况特殊，没办法叫同学来家里，更没办法出去跟朋友一块逛街解闷。

　　她开始渴望回学校。

　　盼着盼着，莫沁雯终于等到了回校的那一天。早早回学校上课的只有高三的学生，一个个挂着无可奈何的脸，既留恋寒假休息的时光，又明白复习是首要大事。温柔的班主任林老师鼓励他们，说着胜利就在前方的话，手一挥指向窗外。

　　莫沁雯跟着望过去，走廊没了易晴，有小丁和小秦。她暗暗叹气，准备拿颗最近喜欢的青柠软糖吃吃，发现包装是空的有点郁闷，拿起手机要给小丁发信息。

　　小丁没有易晴这么严肃，听说她要买糖，八成会回句“接单，外卖将在十五分钟后送到”的话，等她拿了糖还会皮一下说“请给五星好评”。对方热切，莫沁雯当然也要客气点，常用“请”，加上“辛苦了”、“不急”之类的体贴话，沟通的速度远比与易晴那会儿一个人说“糖”、一个人说“哦”慢多了。

　　莫沁雯打着字，旁边的同学突然把一个东西放在她的桌上。她抬头，看见是自己喜欢吃的E牌青柠软糖愣了一愣，转头要问同学，没开口就见到隔壁的隔壁组的伍小蔓在对她微笑。

　　她有点慌。

　　下了课，莫沁雯拿着没有动的青柠软糖去还给伍小蔓。她这么做，伍小蔓不惊讶，不拿糖果解释了句，“你经常吃这个糖，我试着买了一次，发现太酸了不适合我。糖果是两盒装，这盒是没有拆封过的，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收下。”

　　莫沁雯干笑着说，“好吧，谢谢。”

　　伍小蔓等她收了糖果，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沁雯，你要考A大吗？”

　　打从拒绝告白以后，莫沁雯没怎么跟伍小蔓说过话，少有的两次沟通是同学间的正常联系，一次是伍小蔓发卷子，一次是她说“借过”。突然再说话，伍小蔓竟然询问志愿，莫沁雯百思不得其解，犹豫片刻才点点头。

　　她记得伍小蔓对成绩很敏感，不敢多说。

　　“也是。”伍小蔓说了更敏感的话题，“听说你表姐帮你在A大附近买了一套房子。”

　　莫沁雯这回都不敢点头了。她记得伍小蔓家住租房、被房东针对的窘迫情况，不愿意多说莫家不把房子当回事，想买就买的事。

　　“加油。”伍小蔓倒是神色如常，“你成绩这么好，肯定能上A大的。”

　　莫沁雯疑惑不解，却也给面子互相鼓励，“谢谢，你也加油。”

　　伍小蔓笑着点点头，然后拿起习题册，“我要做题啦。”

　　“好。”莫沁雯自己回了位置，看看青柠软糖再看看伍小蔓，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想找人商量，见到不算熟的小丁又说不上来，默默吞下疑惑回家。

　　她和小丁开的玩笑再多，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一是小丁认识易晴，她怕自己哪天忍不住问起易晴的近况，二是……她不愿意小丁和易晴有同样的地位。

　　没了人商量，她只能自己琢磨，静静观察了几天发现伍小蔓真的是为了不浪费糖果跟她搭了一次话。她的自作多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好好复习，在模拟考试时一直发挥得不错，状态保持稳定。有次，她在候考时看到了耀荣公司剩余在逃人员被捕的喜讯，稍有波动却也控制住了，好好地发挥了正常水平。

　　耀荣一案了结，大部分保镖撤了，留了个小丁以防万一。小丁不像以前那样寸步不离，常在不远处看着她，渐渐跟林老师和同学们混熟了，有时帮忙拿拿卷子和资料，开玩笑说自己是助教。

　　高考准考证下来那天，小丁跟她说了一个消息，“你和伍小蔓在同一个考场。”

　　莫沁雯仅仅惊讶了一下，伍小蔓也平平静静，在高考当天才因为共同在场外候考跟她有所接触，“好像准备下雨了，挺热的，拿这个凉快一下吧。”

　　说着，伍小蔓拿出了一个小风扇。

　　“不用了，”莫沁雯客气说，“你用吧。”

　　“我也有。”伍小蔓拿出了另一个粉嫩颜色的小风扇。

　　莫沁雯纳了闷，“你带了两个？”

　　“是啊。”伍小蔓一本正经地说了句，“防止没电或者坏掉。”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莫沁雯也就不会想是特地帮自己带的，安心用了小风扇。临近开考，她把小风扇还给了伍小蔓。伍小蔓收好，说句加油，转头进了考场，背影没有一点留恋。她莫名记在了心里，下午考试给伍小蔓带了瓶水，还帮忙打了伞遮一遮阳光。伍小蔓为了表示友好，又拿出了小风扇，还有一包擦脸的湿纸巾。

　　她们互相照顾到了高考结束。

　　“结束啦。”伍小蔓出考场后等了她一会儿，“考得怎么样？”

　　莫沁雯说，“正常发挥，你呢？”

　　“算是超常了，”伍小蔓感慨，“我以为我会特别紧张，谁知道自己在这时候想的不是考不好怎么办，而是赶紧考完赶紧放假。”

　　莫沁雯笑了，“那就好。”

　　伍小蔓看着她笑，片刻后忽的上前抱了一下。

　　莫沁雯呆住，没做反应就见到伍小蔓退开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伍小蔓眨眨眼，“我觉得再不抱就没机会了。”

　　莫沁雯勉强挂着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沁雯。”伍小蔓挥挥手，“拜拜了。”

　　莫沁雯心不在焉地道别，注意力全在不远处等待的小丁身上。伍小蔓一走，她就冲过去，气喘吁吁跟小丁说了句，“刚才是她抱我的，我没有回应，你别说出去啊。”

　　小丁装傻，“我能给谁说？”

　　莫沁雯含糊道，“莫霜，微澜，舅舅……等等。”

　　她不挑明，把易晴隐藏在了“等等”里头。

　　小丁笑而不语，指了指车辆的方向，“回家吧。”

　　莫沁雯照例走在了前头，却不知一步开外的小丁等她不注意扭头看了好几眼。

　　——

　　易晴看到了小丁频频回头，定睛细瞧，对上眼神见到了昔日下属摊手的欠揍样。

　　“没点长进。”她摇摇头，拿起青柠软糖吃一颗，靠在位置上感受唇齿间蔓延的酸甜滋味。

　　咚咚。

　　有人瞧了车窗，易晴瞥一眼，开锁让伍小蔓上车。

　　“等久了吗？”伍小蔓问。

　　易晴斜去一眼，“算上拥抱的时间，确实有点久。”

　　“对不起，我是故意的。”伍小蔓笑说，“看在我帮你送糖送风扇送纸巾的份上，原谅一下吧？”

　　易晴没说话。她本不愿意伍小蔓替自己给予关心，但上一回小丁听她的话在恰当的时候买了夜宵，莫沁雯看到熟悉的烤豆腐加青椒酱立即猜到与她有关，表情落寞，让她不得不放弃把小丁当线人的打算。这时，伍小蔓告诉了她学校的情况，包括一些从妈妈那儿问来的话，态度光明磊落不像个挖墙脚的，她思忖片刻，接受了这份助攻。

　　所有人都觉得莫沁雯十几岁的倾慕是被保护后的依赖，是种错觉，但她知道，莫沁雯是个想得很明白的女孩子，喜欢的话比谁真的，不会轻易动摇。

　　而伍小蔓也放下了，变了。

　　于是，易晴忘了方才的不快，笑着点头，“嗯。”

　　“咦，这就不吃醋了啊？”伍小蔓叹气，“我还希望你沉不住气，立即冲过去见她。”

　　易晴只是坐直了，“系上安全带，该回家了。前辈刚才打过电话来问，你给她回一下，不要让她担心。”

　　伍小蔓答声好，拿手机给家人报信。

　　易晴表面淡定，心里慌张。

　　要见面了，怎么表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