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瑶不娶》瑶煦

58、探望

　　“母妃，父皇还是没有过来吗？” 蕴珍宫中，来往宫人只埋首忙碌着，不敢多说一个字。那正中的软榻上躺着一个小人儿，面上委屈着，话里都带着哭腔。

　　容贵妃一手接过宿妆递来的凉帕子，一手轻轻拍打着身边软软的一团，额间已微微沁出了汗。

　　“你们还不去问问皇上，然儿思念父皇，现下正难受着，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竟比然儿还重要不成？”

　　话音未落，那来来往往的一众宫人便皆数俯首叩拜，恭祝之话尚未出口，便被那一身明黄之人喝止：

　　“没有这么多虚礼，照顾公主要紧，都起来吧。”

　　张与麟觑着皇帝的神色，立时轻扫着拂尘，催促着跪了满地的宫人：

　　“都聋了吗？还不小心伺候着，快去。”

　　容贵妃并未起身行礼，只望着庆欢沉默不语，皇帝挂心女儿，也不加以责备，反而柔下语气安慰着：

　　“你也知道今日之事，不好宣扬，朕只能亲自去问，难免多耽搁了，爱妃别急坏了身子。咱们庆欢是天之骄女，不过是风寒，将养些时候便好了。”

　　容贵妃蛾眉轻蹙，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庆欢见着父皇，支持着想要起身。

　　“快躺下，别着了凉。”

　　皇帝一边替她掖着被子，一边四下里张望着，却不见太医踪影。那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么然儿病了，连个太医的影子都没看见，太医院是做什么的？”

　　“回皇上，太医们都在外面侍奉着，公主说，皇上不来不让瞧呢。”

　　宿翠觑着皇帝脸色不好，忙一屈膝，放下了榻上重重的帘帏，方才朝着外面吩咐道：

　　“还不传太医进来？”

　　不过是顷刻间，外面的太医便鱼贯而入，黑压压的跪了一屋子。只因皇帝催促得紧，竟连行礼都顾不上，忙请了手搭了脉，只是这面色却愈发凝重起来。

　　一连换了两三位，几人又面面相觑，颇为踌躇的样子，看得皇上都悬起心来：

　　“你们嘀咕些什么？还不告诉朕公主究竟有没有妨碍？”

　　几人虽主意未定，可皇帝询问，他们也不敢拖延。终究是一个年长些的太医向前挪了挪，试探着回禀：

　　“皇上，公主受了些惊吓，心神有些不宁，可这……恕微臣医术不精，实在瞧不出公主生了什么病啊。”

　　话已至此，皇帝当即便明白过来，摆摆手遣了众人出去，待他们散尽，便只盯着帐帏里的小人说：

　　“人都走了，朕也来了，你这戏可演够了？”

　　说着，他又斜眸看了看贵妃，轻哼一声道：

　　“你也帮着她唬朕。”

　　忽然，那帘帏一动，一个小人儿两手撤了帘子，那一双眼可连兮兮地落在皇帝身上，像是受了千万分的委屈一般：

　　“父皇，期姐姐犯了什么样的大错？怎么就至于罚到凤阳监去？父皇从来宽和，宫中各位母妃娘娘也好，姐妹也好，不论犯了什么大错，也不至于到关进凤阳监的地步啊。”

　　皇帝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缓缓地坐到榻边，沉声问：

　　“你就是为了这个？今日不遵圣旨去了凤阳监，朕还没治你的罪，你倒先问起朕的不是了？”

　　“父皇也是看着姐姐长大的，您真的相信什么传递父皇喜好之说吗？”

　　“事情未定，朕也未曾真正重罚，现在也不是传递消息这一桩事，你有什么事等查清楚再说。”

　　“父皇！”

　　“朕说过，不论有什么事，都等查清楚了以后再说。”

　　“可是父皇，就不能先禁足宫中，等查明以后再……”

　　“然儿。”

　　容贵妃一直在旁瞧着，却忽然打断了庆欢，缓缓摇了摇头：

　　“你父皇累了，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

　　“可是姐姐她……”

　　“宿翠，你服侍公主歇息，本宫方才吩咐太医开了安神的药，你看着她喝了睡下再来回话。”

　　说着，她只由着庆欢闹，径自挽了皇帝的手，半拉着往殿外走着：

　　“皇上，这天也晚了，臣妾服侍您休息好不好”

　　皇帝凝神看了爱妻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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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也不知过了几日，佳期倒也仔细询问过，奈何外面的人都不肯多说一个字。所幸，庆欢派人送来一本《惋时词记》，虽然都是读熟了的东西，多少也能打发些寂寞。

　　“闲时书半卷，残席梦也甜。”

　　毕竟也缓和了几日，她也淡然了许多，皇后不曾再传过什么话，看着眼下的境遇，也不像要为难自己的样子，便只能自己宽解，总不至于让日子太难过罢了。

　　“哟，贵妃娘娘，这里粗陋，您怎么贵步临贱地呢？”

　　听着外面的动静，佳期微微愣住，旋即放下了书卷三两步便走到牢门前，顺着缝隙朝外面张望着。

　　“ 怎么？这凤阳监郡主都来得，本宫就来不得了？”

　　“奴才岂敢？”那管事一面忙不迭地点头哈腰，一面往里迎着，口中只说他们照料得精心，并不敢让郡主受什么委屈。

　　贵妃也不做理会，只随着他走，到了佳期这里，便见她已在跪侍等候。

　　“臣侄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容贵妃匆匆扫了此间陋室，心里一时大为怜惜，那俊秀的蛾眉轻拢，只嘱咐了众人不可打扰，只命心腹守在门口，不在话下。

　　“本宫本来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可亲眼见你如此，这许多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佳期还是那身里衣，几日未曾梳洗，到底也狼狈了些，倒是面色还算平和，不曾有过委屈。

　　“有劳娘娘记挂，臣侄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眼下虽然境遇不好，倒也是能挨过去。”

　　佳期重又理了理床榻，面露尴尬地看着贵妃：

　　“这里实在简陋了些，娘娘若不嫌弃便坐这里吧。”

　　容贵妃轻抿了唇，淡淡摇了摇头，只拉过佳期的手一起在榻上坐了。见她拘谨成这个样子，终是叹了口气：

　　“你一向这样小心，眼下已经吃了亏，还要这般谨慎吗？”

　　佳期看着自己不是那么洁净的手被贵妃握着，本想默默抽开，只是听见她说自己“吃了亏”，不免一时愣住：

　　“娘娘信我？”

　　贵妃握着佳期的手愈发紧了些，那极美的眸子里，满是深意。

　　“期儿，没有人不信你。”

　　没有人不信你——

　　佳期整个人都怔住，大抵是被这句话惊到，连同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可是……皇上他，他……那些信也……”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许多话，本宫不便讲得太明。只是本宫先前也是疑惑，三日前，皇帝同本宫和庆欢说了几句话，我才放下心来。便找了机会出来见你。”

　　见佳期依旧未曾回神，她又替她绾了绾头发，满是怜惜：

　　“本宫来这儿，一则是为了让你安心，二则，是怕你太委屈了自己。三来，庄亲王妃也入了宫请求见你，陛下他虽未同意，却也默许本宫来这儿看你，王妃也再三拜托我多多照顾你，又托我给你带来了些日用衣物，她挂心你得很。”

　　“期儿，期儿——”

　　佳期不知是听到了哪句话，原本有些淡漠的眸子里竟噙了泪，一时间倒让贵妃无措起来，只好拿了帕子替她拭着泪，软言安慰着。

　　“容娘娘，我没事。”

　　佳期抽噎了一下，只摇了摇头，努力挤出笑来：

　　“臣侄明白，眼下战事未平，虽然是后宫也不好多生事端，以免寒了边关将士的心，皇上思虑周全，又替母妃避嫌不至牵连王府，我并不敢委屈。”

　　“你心思剔透，也无需本宫多说，自是一点即透。”

　　“本宫走后，双宜会将东西留给你，这里的人本宫也会尽力打点，叫你少受些委屈，只是……
　　贵妃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琦慧她多次请求陛下，想来问你些话，依我看，陛下虽然眼下未曾答允，可倘若她坚持，也不是不会松口。”

　　“总之，陛下的意思是……”

　　“如今兵权尽然在恒世子手中吗？”

　　佳期问得突然，容贵妃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除了怡亲王和钰儿留下的副将，战事全权由他做主，陛下很是看重。”

　　“若是如此——”

　　本来听到琦慧，佳期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见贵妃犹豫不决，这心里的把握便更多了几分——

　　“娘娘不必为难，佳期懂得——”

　　“倘若见了她，我会做好的。”

　　佳期虽如此说着，心里却像是蒙上了了三九天的大雪一半，止不住的漫过凉意。隐隐约约地痛着，可若真问起缘由，她却懵然不知。

　　垂首了片刻，她沿着榻边滑了下去，只跪在贵妃膝侧，也不顾贵妃拦着，仰起头说：

　　“庆欢她年纪小，难免急躁些，娘娘只同她说我一切安好，即便是琦慧做了些什么，也千万瞒着她。再者，毓哲她现在必然是自责万分，还请娘娘劝慰。还有母妃和会儿，请娘娘……”

　　“你这孩子就不能想着自己些吗？”

　　容贵妃极是动容，却实在是不忍听她再说下去，只红着眼眶欲扶她起来。佳期却是不肯，反握住她的手，摇着头说：

　　“娘娘请容臣侄说完。”

　　“娘娘，在此事以前，臣侄粗粗看过日子，现在算来不出一月容世子便会回京。他伤本来就重，加上车马劳顿，请娘娘不要同他讲我的事，反而耽误他养伤。至于如何周旋，还请娘娘多多费心，也要瞒着他才是。”